有没有什么奇诡的故事 你写过哪些奇诡的脑洞故事?

《无妄烟》


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巷子里,他手上拽着快要见底的酒瓶,浑身酒气冲天。


“再来!!我,我还能喝!”他语无伦次的嚷嚷着。


月黑风高,整条小巷看不到一丝光亮。


“囡囡...我的囡囡...”


有哭腔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明明很微弱,却轻易盖过了男人的醉语。


男人有些恍惚,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佝偻的黑影,缩在黑暗的角落,男人有些疑惑,但是酒精灌满脑海,他胆子比往常大了许多。


“这...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呢?”男人打着酒嗝,喝问道。


“囡囡,囡囡不见了...”


“什,什么男男女女的,神经病!”


黑影顿了一下,好像刚刚才发现男人站在身后似的,它缓缓转过身。


“你看到我的囡囡了,对吗?”


看清黑影的那一刻,男人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把囡囡还给我!”


黑影跌跌撞撞地向他走过来,声音凄厉,犹如尖锐地指甲划过铁板。


男人的酒完全醒了,他想逃,却惊恐地发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惨叫一瞬即逝,树干上惊醒的飞鸟拍打着翅膀慌不择路遁入夜空。


“沙,沙,沙”...


轻微的摩擦声在巷中回荡,巷子依旧很暗,如浓墨泼洒,深不见底。



夜色如水,残月如钩。


是个晴朗的夏夜,黑暗笼罩着这条行街。


路两旁的店铺已经关门,空荡的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唯剩一盏路灯散发出柔和的橙光。


灯光微微闪烁着,将黑暗烫出一个孤零零的小洞。


“啪嗒”脚步声将寂静打破,有人影从黑暗里慢慢挪了出来。


人影走到路灯下,橙光照亮他略带稚嫩的面庞,是个少年。


少年看起来有些紧张,他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一双大眼睛不断四顾,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说的就是这儿啊,怎么没有。”他喃喃自语着,站在路灯下不动。


这纸条是白天少年放学时有人塞给他的,他当时背着书包揉着太阳穴,事情发生之快以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那个人一言不发,只是把纸条往他手中一塞,待少年回过神来时,来人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中。


【我知道你失眠很多天了,凌晨过来行街路灯下找我,我帮你。记得带一根香烟。】字迹娟秀,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手笔。


他反复把这句话读了很多遍,心里天人交战。


少年失眠很多天了,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起初他以为只是自己学习压力太大,但是在认真调养了几天后,他发现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现在不仅夜晚痛苦,连白天也受到影响,他本就不太壮实的身子也愈发虚弱。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性格内向的他不敢跟任何人说,每天都过得痛苦无比。


若非如此,换作平时,这纸条上的话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十一点的时候,少年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了从他父亲的香烟盒里偷偷抽出一根香烟。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四周一片漆黑,依然毫无动静。


少年背心贴紧了路灯,心里越来越紧张。


恐惧被周围的黑暗撩拨出来,犹如一只野兽,慢慢蚕食着他的大脑。


十二点,十二点还没动静,我就走。少年做了个深呼吸,下了决心。


五分钟转瞬即逝,少年几乎是拔腿就走。


四周的环境让他浑身不舒服,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失眠疯了,竟然会相信这种事情。


下一秒,脚步戛然而止,少年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只毛发油亮的黑猫正坐在他的去路中央,就那么懒洋洋地望着他,目光炯炯。



墙壁爬山虎如蛛网密布,黑色大门厚重斑驳。


黑猫隐入夜色,少年推门而进。


扑面而来的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腔,他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张了开来。


女人斜卧在沙发上,慵懒地靠着椅背。


乌黑长发从她光洁的双肩滑落,几乎要和她黑色的衣裙融为一体。


连衣裙堪堪到脚踝,一双雪白的长腿交叠,在开叉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此刻正抬起眸子看着少年,媚眼如丝。


少年心神一荡,他吞了吞口水,脸颊瞬间发烫。


“过来。”女人眉眼带笑,手腕轻摇。


她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少年不由自主地迈步向前。


“坐。”


她吐气如兰,不大的房间里烟雾缭绕。


少年坐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手指局促地在纸条上摩擦着。


他从来没有跟除了亲人外的异性挨得这么近过,即使是在学校,也是隔着一张课桌。


女人没有再说话。她微闭双眼,一边慵懒地吸着烟,轻微的呼气声在这小块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少年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悄悄指向十二点三十分,他皱了一下眉头,终于忍不住抬头。


“情况大概明白了。”女人突然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少年再次愣住了,他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烟带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过去,烟被压得皱巴巴的,烟叶都被挤出来了少许。


“点上。”女人没接,反而是递过一个火机。


“我,我不会抽烟。”少年摇了摇头。


“就一口。”女人语气带着嗔怪,她轻晃着手中的火机,仿佛是在跟少年撒娇。


少年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地伸出手。


有风探入窗口,拂过少年的皮肤,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腾地站了起来。


“我不抽烟!我要回家了!”他飞快地瞥了女子一眼,紧张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接火机的刹那,他突然觉得今晚来这儿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恐惧驱使少年下意识地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他转过身拔腿就要走。


身后,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却犹如千斤重锤当空砸在他的头顶:


“信不信,你现在出了这个门,会死。”


少年猛然回头,女人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中,在她的身周,灰色的烟雾挪腾翻滚,隐隐聚合成了一个人形。


他额头的冷汗唰地滑了下来。



女人手掌轻扬,她身旁的人形烟忽然散开,化成无数缕烟丝,如无数条缥缈的灰色游蛇,迅速向少年滑去。


下一秒,游蛇重新聚拢升腾,少年回过神来时,人形烟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惊呼一声,身子一矮,双手下意识抱住脑袋。


半晌,预料中的危险没有到来,反倒是女人咯咯笑个不停。


少年慢慢放下手臂,脸上表情惊疑不定,人形烟正绕着他的身体飘荡。


“这个啊,是无妄烟。”


“无妄,烟?”


“不用怕呢,它是不会伤害你的。它只会对灵体有所感应啦。”


少年听得呆呆愣愣的,什么灵体,什么感应,他觉得自己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女人坐直身子,食指往回一勾,无妄烟又如流水般游回了她的身边。


“无妄烟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而有些东西,肉眼凡胎看不到,它却可以告诉你。”


女人身边的无妄烟逸散,她又一次递出火机。


“它可以告诉你,你失眠的原因。”


少年的目光在火机和女人身上来回转了几下,他终于伸手。


烟丝被火焰点燃,少年深吸了一口,随即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这是他第一次抽烟。


女人倒没有再调笑少年,她只是递给了少年一杯水,眼光却紧紧锁定他的身后。


乳白色的淡烟从少年背后升腾而出,在半空中聚合成了一个球状烟团。


少年好像注意到了女人的目光,他也想回过头,可念头刚起,眼前随即一阵天旋地转。


“第一次抽离无妄烟,是这样的,你好好睡吧。”


女人扶住男孩,让他平躺到沙发椅上,然后她重新直起身子,重新看着眼前逐渐趋于稳定的乳白烟团。


她背后的灰色无妄烟不停地剧烈缩放,好像对乳白色烟团忌惮无比。


女人一扫刚才的媚态,神情凝重地仿佛可以拧出水来,她轻呼了一口气,朱唇微启。


“接下来的事,我来办。”


灰色无妄烟好像有灵性一般,女人话音刚落,就已经散成万千缕烟丝向乳白色烟团卷去。


烟丝如触手一般在烟团周围撩拨,而后二者融为一体。


女人只觉眼前的空气粘稠了起来,好像有无形的手臂将她眼前的空气摁出一个浅坑,她整个人往前一倾,扎进了坑里。



白茫茫的烟雾弥漫着,分不清方向,男孩蹲在一个路口边,望着雪白的地面发呆。


女人回过神来后,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男孩已经蹲了很久了。


这个环境对于女人来说其实并不陌生,这是梦境中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大地一片雪白,四处永远充斥着无妄烟,不同人的无妄烟都会呈现不同的颜色,然后这些无妄烟会组成迥异的梦境内容。


女人的能力,就是能通过自己的无妄烟和别人的无妄烟进行接触,从而进入他人的梦境。


只是她虽然可以进入梦境窥探别人梦里的内容,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梦自无妄生,无妄亦灵魂,女人充其量,只是梦中来客。


“到底是不是...”女人站在烟雾中,看着不远处的男孩喃喃自语。


男孩终于站了起来,他茫然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往前走去。


他的脚步所及之处,无妄烟逸散,雪白的地面波纹涌动,变成粗糙的青石砖,青石砖堆叠着,铺成石砖路,石砖路不断延伸,树木拔地而起,平房错落有致。是一条胡同。


“铃”,清脆的铃声从胡同深处传来,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从男孩身边晃悠悠地经过。


男孩回过头,原本死气沉沉的胡同忽然之间人声鼎沸,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青色的石砖路上,洒在低矮的平房上,他头顶茂密的枝叶缝隙里闪烁着斑斓的光影,远处天边的云朵被染成玫红。


这个世界好像突然被注入了生机,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男孩的眼睛里有了神采,他的脚步开始轻盈起来,他朝前蹦蹦跳跳地走着,女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前方缠绕的烟雾散开,一个佝偻的人影从朦胧中浮现,是个苍老的妇人,她提着个篮子,头上包着头巾,脸上的皱纹就像折叠了好多次的纸,只是每一条褶子里,都溢着温和的笑容。


“外婆!”男孩眼前一亮,高兴地大呼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回来啦。”老人笑着,干枯的手掌抚摸着男孩的头发,随后在篮子里拿出一块冒着热气的饼,“是不是饿坏啦?快吃吧。”


男孩牵起老人的手,婆孙俩有说有笑地走过小巷,挑着担子的挑夫打着招呼从他们身边走过,推着板车的赤膊汉子汗水挥洒,路两旁的矮房里主妇剁菜的声音此起彼伏,放学回家的孩童推动木门吱呀吱呀。


一切都显得如此祥和安宁,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氤氲的无妄烟给这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女人看着远去的男孩与老人,眉头轻皱,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老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在老人身上滋长。


前方烟雾散开,露出了一个拐角,婆孙俩还没转身,毫无预兆的,一个小孩从拐角处出现。


“啊,哎,对不起。”小孩从两人中间穿过随即跑远,男孩嘟着嘴摸了摸被撞疼的手,老人则是笑吟吟地摇了摇头,她也被小孩撞了一下,干枯的皮肤上细微的青色烟丝飘荡而起,转瞬即逝。这一幕全被女人看在眼里。


小孩就这么道着歉,一边直愣愣地朝女人跑过来,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女人的手臂如同缥缈的轻烟,被小孩撞得溃散。


女人看着消失的手臂,眉头却舒展开来,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眼神透着冰冷。


“抓到了~”



天有走兽地有云,梦中世界瞬息万变,一切是天马行空的,女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是相对的,梦境的一切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她的能力也无法对梦境造成干扰,这也是她确认过很多次的。


以致于当她自信满满地随着婆孙俩转过拐角,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转过拐角是个大院,院子里站满了人,有老有少,男男女女,他们默不作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女人脚步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群。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人群中间,老人牵着男孩的手,正笑着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落入笼中的飞鸟。


“场面还挺大。”女人回过神来。


“等你很久了。”老人的声音很和蔼,眉眼里却没有一丝感情。


等我?女人眉头一扬,不经有些哑然失笑。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梦魇敢站在她面前说等她的。


梦魇,顾名思义就是梦里的鬼。一般是由死前有怨念的灵魂化成,它们能力不高,却有滔天恨意,于是成为梦中魔鬼,入人梦,食人心,吞人神。


最近这段时间,市里发生了几起诡异的死亡事件。


有洗澡洗一半死在浴室的妇人,有半夜下班却被发现死在小巷的加班族,也有在床上睡觉第二天却与世长辞的年轻人。


这些人没有明确的仇家,近期没有与人发生强烈的冲突,他们死因各不相同,但是死之前,脸上的表情却都是安详无比。


正值壮年的人,怎么可能自然死亡?谣言如同顺风的火,越烧越烈。


警方找不到头绪,民众人心惶惶,死亡的阴影凝而不散,笼罩在这座小城中。


女人全都看在眼里,死去的人身上全部都缠绕着少量的无妄烟,颜色黑得深不见底。


寻常人看不出,但她一清二楚。这些黑色的烟里,夹杂着浓烈的鬼气。


“害了这么多人,还敢直接面对我,我该说你勇敢吗?”


女人把玩着漂浮在手掌上的无妄烟,灰色的烟雾绕着她的手掌不断晃动,好像一条蛇。


老人一言不发,她的眼皮耷拉着,平静的目光让女人微微皱眉。


以前跟女人打过照面的魑魅魍魉,无不对她避之不及,但眼下这个老人平静到可以说是坦荡的行为让她心里升起一丝反感。


“鬼魅最善于伪装外表蛊惑人心。”


女人曲起手臂,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手心向天,无妄烟在她手中翻滚得好像沸腾的水。


“但本质不会改变,年轻也好,年老也罢,内里剥开,都是黑的。”


无妄烟脱手而出,化成一张巨网,铺天盖地地向人群罩去。



老人挡下巨网的那一刻,女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在她的经验里,梦魇是阻挡不了无妄烟的,除了梦境的主人,能做到的就只有跟她一样的外来者。


“你…”女人有些诧异。


“很奇怪吗。”老人脸色依旧平静。“小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找我,我又何尝不是在找你?”


老人说着,手腕一抖,灰色的巨网开始扭曲消散,重新凝结成一团圆形烟雾。


“我得承认,老人家,你是我这么多年,遇到过胆子最大的梦魇。”女人镇定了一下情绪,嘴里一声轻笑。她要认真了。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老人眯着眼睛,手掌往外一推,无妄烟化作浪潮,朝着女人席卷而来。


用我的无妄烟来对付我?女人冷笑着一扬手,却发现原本如臂使指的无妄烟完全失去了感应。大惊之下她脚步急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灰色的浪潮汹涌而来,瞬间将其完全淹没。


女人堪堪挡住,平日温顺无比的无妄烟此时变得狂暴无比,在她身边汹涌翻滚着,不断幻化出不同的人形。它们有的脸色痛苦,好似在张嘴哀嚎,有的张牙舞爪,好像有满腹怒火无处宣泄。


她定睛一看,竟然全都是那些遇害死者的样子。


灰色人形在即将扑到女人身上时又烟消云散,烟层翻滚着,又开始重新幻化。


这一次幻化而出的,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女孩表情痛苦,朝着她不断奔跑,嘴巴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无妄烟不会说话,但所表现出的一切,却让女人浑身剧震。


“我本来以为,你是装的…”老人的声音从烟层外传了进来。


“想不到你是真的忘了。”她的语调不疾不徐,却字字敲在女人心间。


“你要找的东西一直就在你身边…”


我要找的东西?女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陷入了茫然,很快又清醒了过来,她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隐隐要喷薄而出,体内有什么缺失的一角在慢慢复原。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老人说完,再也不发一言,整片空间,只剩下狂乱的无妄烟在无声地涌动升腾,它包裹着女人,形成一个灰扑扑的圆球。然后迅速抽散成烟丝,不断涌入女人体内。整个烟球旋转着,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凝练,灰色渐渐转变成黑色。


终于,好像不堪重负一般,烟球急旋着向内收缩,然后猛地炸了开来。



女人牵着女孩出现在街道的一头,她神色有些慌张,视线飘忽,一直东张西望着。


“妈妈,这里是哪里啊?”女孩扯了扯女人的衣角,神情好奇。


“萝,你先安静一会儿。”女人小声安慰了女孩一句。她好像迟疑不定,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许久,女人终于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萝,你在这里等等妈妈,妈妈有些事要做,很快回来,可以吗?”她柔声说道。


“妈妈,你要去哪儿?”女孩眨巴着眸子。


“妈妈很快就回来。”


“妈妈,不要丢下我!”看着女人越走越远,女孩好像意识到不对劲,她撒开脚步就朝女子跑过去。


走在前头的女人低头不语,脚步却越来越快。


“妈妈!”


女人没有应声,她低着头消失在街头拐角,女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她脸上挂着泪珠,洁白的裙子蹭满泥污。


正是深秋傍晚,北风萧瑟,枯黄的残叶断离枝头,被风拉扯着坠向大地。


落叶落在女孩头上,身子上,风不停拍打着她的裙襟。


她抽噎着,环抱双手缩在树下,就像一只无助的猫咪。


“叮~叮~”


清脆的铃声在她耳边响起,女孩抬头,是一辆自行车,骑车的妇人由远及近,疑惑地望着她。


“叮~叮~”


自行车在落叶中穿行,女孩坐在后座,看着天空发呆,云朵与大树被车轮轻轻甩在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呀?”妇人问。


“萝。”


“就叫萝?没有别的字吗?”


“我妈妈,一直叫我萝。”


“那...以后就叫你小萝,可以吗?”


妇人的声音很温柔,是女孩从来没有在妈妈身上听过的。


“小萝,阿姨先带你回家,然后看看怎么找你妈妈。”


“阿姨就住在前面的街上,街里街坊都是好人,你不用怕。”


“你肚子饿吗?阿姨这里买了饼,先给你吃。”


……


“阿姨,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的小萝,你妈妈只是跟你走散了,她也应该在找你呢。”


……


“小萝,我今天又去给你问了问,人家说没有具体的信息,不太好找。”妇女推门而入,眉眼里都是疲倦。


“我知道的,辛苦你了阿姨。”萝轻笑一声,眸子里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


“当年看到你才不到我膝盖的小不点儿,怎么就要出嫁了。”


妇女脸上攀着皱纹,她红着眼眶,紧紧抓着萝的手,满脸都是喜悦与不舍。


“我这都嫁人啦,以后不用老是缠着您了,您可清闲啦。”


萝身披婚纱,妆容精致,她将妇女轻轻拥入怀中,下巴靠在妇女的肩膀。


不知不觉,她已经快要比妇女高出一个头了。


“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帮你…”


“没事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萝柔声说道。


“没事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妈。”


拥抱的母女幻化成烟雾,一切都变成虚妄,只剩下置身于烟丝中,满脸不可置信的女人。



“都记起来了吗?”老人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女人低头不语,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显然已是气急。


“囡囡…”


她嘴唇蠕动着,好像在喃喃自语。


“囡囡,妈妈不该丢了你…”


“你把囡囡藏到哪里去了…”


“把囡囡…”


她抬起头,模样已经跟先前截然不同。此时的她脸上褶皱比起老人有过之无不及,充满血丝的眼睛大如铜铃,干枯的嘴巴大张着,牙齿却已掉光。凄厉的惨嚎从她喉咙里传出,犹如地府索命的恶鬼。


“把囡囡,还给我!!”


她伸出双手,本来白皙温润的皮肤如今干枯得如同一张皱纸,狭长的指甲尖锐泛着乌光。


随着这一声惨嚎发出,她周身的无妄烟猛地逸散开来,强悍的风压以她为圆心扫出。


老人身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风压扫过的瞬间就灰飞烟灭,唯独小男孩和老人依旧屹立不动。男孩面有惧色,躲在了老人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女人。老人则是一脸淡然,略显浑浊的眼珠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光彩。


女人乘风而起,风声夹杂着凄厉的嚎叫,呼啸着向二人卷来。她满头青丝渐渐脱落,头顶变得光秃,整个身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来。


与此同时,老人脸上的皱纹却飞快消退,皮肤从松弛变得紧致,从干枯变得水润,身形也变得挺拔又迅速缩小。很快,老人已经变成跟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一般大小的女孩。


二人的年龄在顷刻间做了个对调。


指甲尖在女孩的额头前硬生生停下,但强烈的风压依旧将皮肤划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女人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浑身微微颤抖,圆睁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小…小萝?”


女孩的脸色波澜不起,眼神透着冷漠。


“你当年抛弃了我,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女人表情变幻,皱纹重复消失又出现,面孔时而年轻妖艳,时而苍老不堪。


年轻的她在茫然,在挣扎,苍老的她在悔恨,在悲号。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你到底对我施了什么妖术!”


“小萝…原谅...原谅妈妈!”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但是心却这么痛?”


她的身上浮现出两个虚影,虚影形态不同,却又一身同体,挣扎撕扯着,看起来痛苦无比。


女孩看着变幻不定的女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丝不忍。


“我第一次意识到无妄烟的存在时,我以为自己是个怪物。我谁都不敢说,我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我只能半夜一个人缩在床上反复的哭。”


“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我曾经以为,你也是因为察觉了我这个天赋,才把我抛弃的。可是刚刚看到你,我才突然明白过来,这天赋原来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从一开始,就是你给我的啊…”


“为什么?我一直想不通。”


女人身上变幻的虚影慢慢稳定了下来,脸色满是愧疚,她想要抚摸女孩的脸颊,僵在半空半晌,才犹豫着缩回手。


“当年,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迫不得已?”女孩睁圆双眸,她小手用力一挥,女人身上灰色的无妄烟呼地撑开,如一匹画布,上面人影绰绰,逐渐清晰。


“这男娃儿可以传宗接代,女娃儿能做什么?”老太太端坐上堂,一脸鄙夷。


一男一女站在老太太面前,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老太太对着女人说道,“你跟了我儿子,也是为了能寻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傍上我儿,是你的福气,你给我搞清楚了。这件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女娃儿,留不得。”


“我们家大业大,绝对不能无后。”老太太厉声说道。


女人浑身抖了一下,她有些慌张,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角,但男人只是把她的手甩开,不发一语。


“听妈的话,再生一个。这里还是你的家。”可能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老太太的语气陡然缓和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女人心里寒意乍起。


“我也不是那种冥顽不化的人,女娃儿也有一些岁数了,找个好人家送过去生养,也算是对得起她的出身了。”


烟雾升腾,画面慢慢转变。


女孩正在床上酣睡,女人坐在床前,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眼神没有焦距,嘴里喃喃自语:


“萝,原谅妈妈。”



“这就是你的迫不得已?”女孩表情平静,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苍老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找了你很多年…”女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当年真的没想要…没想要丢了你。”


“现在还来得及,小萝,还来得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妈妈不会再丢掉你了。我们母女俩可以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来得及?”


女孩皱着眉头,身体泛起波纹,容颜开始发生变化。


一步踏错,此去经年,你错过了我的少年,错过了我的青春,你无法亲眼看我披上嫁衣,我再也不能给你一个拥抱。再见之时已是暮年,悔恨与泪水交织,回忆与呼喊都化成虚烟。


苦笑从她苍老的脸上荡开。


“哪里还来得及...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母亲,我们早就已经死了啊…”


死了?女人猛地摇头,刚刚平复下去的虚影又猛地浮现出来,年轻妖艳的她重新占据了上风。


“我怎么可能死了!我自己的情况难道我自己都不清楚吗?”她厉声大喝。


“我承认,你确实是我遇到过最有手段的梦魇,制造的幻觉真实到都能将我影响。但仅凭这样你就想打败我,未免太天真了!”


“我是天赋最强的无妄烟操控者,我怎么可能死!”


“你别以为弄一些杂耍般的伎俩再演一场戏就能欺骗我,你杀了那么多人,今天必须偿命!”


她说着手臂一挥,就要驱使无妄烟发动攻击,但让她绝望的是,本来如臂使指的无妄烟却一点儿响应都没有。


她状若疯魔,直直对着女孩就扑了过来。女孩一扬手,只见灰色的无妄烟一卷,她整个人已经被弹开了好几米远。


看着女人趴在地上一脸愕然的样子,女孩又叹了口气。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只要自己能欺骗自己的大脑,那么一切都可以变成真实。


女人至死都被悔恨与不甘所纠缠,怨念催化生出了两个意识,一个带着懊悔与怨念行凶,一个失去记忆定格成了曾经最美好的自己。


这些女孩又怎么会看不出。


她只是突然觉得很累,这一切一点儿都不值得。太久了,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都被时间的车轮磨成细沙,浪潮滚滚而过,只剩下两个苟延残喘,早已经过时的残魂。


“这个孩子…”她将躲在身后完全愣住的男孩拉到近前,眼神突然柔和下来,“是我的孙子,也就是你的玄孙。”


女人怔怔的看着男孩,没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他身上同样有着天赋,我在去世前,留了最后一丝无妄烟在他体内,因此,你才能被吸引过来,才能见到我。”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继续杀人了。”女孩摸了摸男孩的头发,看着女人轻声说道。


“我们早就应该归为尘土,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


“你去世之前,原谅她了么?”冷不丁地,女人喃喃问道。


“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我一直…都没有恨过你啊。”


“母亲。”


女孩嫣然一笑,眼神里透着光。



少年是在床上醒来的,阳光晃得他眼花,他坐起身来,恍惚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儿来。


“懒虫今天吃错药了?竟然起的这么早?”中年女人推开房门,看到少年,吃惊的笑道。


“妈…外婆有妈妈吗?”


“这孩子,你说的什么话呢?外婆怎么可能没有妈妈。”女人打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嘴里嗔怪道。


少年没有反应,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出了神。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没事吧?生病了说啊,别吓你老娘我。”女人意识到少年的不妥,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什么,我只是…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什么梦啊?”


“我梦到外婆亲生母亲来找她了。我还看到外婆小时候的样子,好可爱啊!”


女人的眼神微微一滞,随后又摸上少年的头发。


“我看啊,你就是太想外婆了。”


“可能是吧...”


“好了别磨叽了,快起来洗脸刷牙,不然一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妈…”少年突然抬起头,神情严肃。


“你以前说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女人愣了一下,手轻轻摸到少年的脸颊。


“我发誓…”她温柔地笑着。


“你再胡言乱语,老娘直接把早饭倒了。”她突然抓住少年的耳朵,用力一拧。


在少年的痛呼声中,女人又风风火火地走出了房间,很快厨房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别啊老妈!我就来!”


少年赶忙爬下床,一边胡乱地套着衣服,一边跑了出去。


房间墙壁的相框上倒映着他跑出去的身影,框里是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外婆抱着小时候的他,两人都乐呵呵地笑着。


在少年身影消失的一瞬间,照片上有一缕青烟溢出。


青烟升腾着,随后在阳光中,缓缓消散无形。


【完】

... ...


关于烟,梦境,旁观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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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问猴子,都成佛五百年了,你寂寞吗?猴子说我寂寞你妈。我说你是斗战胜佛,不要这么暴躁,况且我是一头猪,你寂寞我妈,也没有用,生殖隔离。猴子一个桃子扔过来塞我嘴上。猴子开始读经书,他读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凡所有相,皆

有没有什么奇诡的故事 你写过哪些奇诡的都市故事?

【其一·夜】那天夜里,我看见城市化作一片鬼蜮。街头的红绿灯缓缓地站起身来,水泥躯干上长出手脚,三只不同颜色的眼睛放着冰冷的光;漫天的电线编织成巨大的蛛网,网中坐着一个闪烁着金色电光的小小婴儿;远处的隧道口黑黝黝地,忽然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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