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颜色》
我能看见每个人灵魂的颜色。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从我记事起就已显现。无论任何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都能马上分清对方的灵魂是哪种颜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所看到的画面,从小到大也从来没遇到过跟自己能力相同者可以探讨。硬要说的话,灵魂的颜色跟普通物件不太一样,更像是一种额外的光源,不仅仅依附于某人驱壳表面,还会向外传播,倾洒在周围所有人和事物上。
然后便构成了那个人身处的小小世界。
既是那个人灵魂的颜色,也是对方整个生活的颜色。
大概就是这样。
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曾试图告诉父母自己所见的奇妙景象,可满嘴谎言的大人总是以为小孩子也跟他们一样爱作假,从不将我的说法认真看待。在挨了好几顿无谓的痛揍之后,我便放弃了跟别人交流这种异能的想法。
不过我猜即使有人愿意相信,也很难想象我所看到的景象。
他们一定会以为我眼中的世界要比普通人看到的更加色彩斑斓。
其实并没有。
大部分时间里,我看到的世界,同全色盲患者类似,被不同深浅的灰色占据着。
因为人类灵魂只有很短暂的时间会是彩色。
根据我的观察,灵魂的颜色跟人的性别、贫富、学历、性格都没什么关系,倒是跟年龄关系很大,每个婴儿刚出生时,灵魂都是一种纯净的彩色。有的是温暖的明黄色,像还热乎乎淌着汁的单面煎蛋,有的是生机勃勃的浅绿色,同承载灵魂的躯壳一样,都是春天到来时,树枝上萌发出的新芽。
但从他们第一次呼吸开始,颜色就可能随之变化。
变化的原因十分复杂,我到现在都没完全搞明白,只知道一场惨重的失败、一段胆怯的退缩、一次痛苦的别离,都有很大几率削弱那些色彩的鲜艳,而那些令人动容的成功、探寻、重逢,则能将失去的颜色多多少少补回一些。
可有的时候,它们又是完全反过来的,一个满脸堆笑者灵魂可能像湖底淤泥一样死气沉沉,一个失声痛哭者灵魂却如绚烂如荒野上的烈火燃烧,根本毫无规律可循。
只有一点是不怎么变的,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那些颜色总是失去的多,补回来的少,渐渐的,越来越多灵魂褪了色,变成了或深或浅的灰色,像没有风的冬天,笼罩在城市上方的雾霾,怎么都散不开。
还有些时候,我会看见两个靠的很近的人,灵魂的颜色互相侵染,变得都和原先不一样。
只可惜,两种本来就已经浑浊发灰的颜色,混在一起,要变回漂亮的彩色很难,倒是变成更脏的灰色更简单。
比如我的父母。
我只能在幼年记忆的最末端才能勉强找回一点点有关他们灵魂的亮色,斑驳地夹杂在连片的灰色中,微弱闪烁着,很快也混成浓的化不开的灰色。不过等两人的灵魂颜色深到一定程度,倒是稳定起来,即使是之后长年累月的的争吵、辱骂、推搡、算计,也都对颜色的变化没太多影响了。
那种稳定的深灰色,就是我记忆中家的颜色。
有股暴雨将至的压抑,雨随时可能下,也可能不下,让人心中焦躁不已。
当那股焦躁超过一定程度,还是个孩子的我会独自跑出家门去,去看看这个世界本来的颜色。天是蓝的,水是青的,远山顶上那座古塔的塔尖是让人心安的赭石色。
然后我就又能自在呼吸了。
可惜,这座城市的生长速度比我自己还要快上许多,人越聚越密。未等我真正长大,钢筋水泥的大楼便一座连着一座,蓝色的天空只留仰头时的一条窄缝,碧青的河流成了脚底地砖下的暗涌,远方的古塔,任凭自己再怎么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了。
目之所及,只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灰色。
让我透不过气的灰色。
纯净的彩色灵魂,还是有,不过很难得。通常是在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灰色灵魂中间,混着一两个,是珍贵的光源,那么奢侈,那么耀眼,在我贪婪目光的紧追下,拐过街角,乘上汽车,走进电梯,消失不见。
像缀在夜空的流星,一闪而过。
而我就是那个在苍穹之下拼命奔跑,想要接住一颗流星的傻孩子。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厌恶人太多的地方。我喜欢这个世界原本的色彩,不想看到那些美好的事物都被数不清的灰色掩盖。
可年少的我依然得混在这拥挤的人群中过活,念书,兼职,跟一帮灵魂颜色并不吸引我的同学称兄道弟,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灵魂日益褪色同时,却为所谓的成长沾沾自喜。只有实在喘不上气的时候,我才会找个借口从位于市中心的学校逃开,不管不顾的骑着脚踏车,骑到自己精疲力竭前所能抵达的城市最边缘处,那些人迹罕至的田野与山林。
去看那些没有灵魂的颜色。
看枫叶由绿转红,看橘子由青变橙,看稻穗由涩泛黄,虽然它们也会变化,但不至于沦为低沉的灰暗,能让我喘得过气。
在让我赖以为生的同时,却感到更加寂寞。
然后我就得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骑车回到市中心,漆黑一片的野外让我很不习惯,反而是灯火通明的灰色都市更能让我忍耐。
因为我自己灵魂的颜色。
是的,我也能看见自己灵魂的颜色,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纯粹的黑色。
或者说,我的灵魂当中,根本没有光源的存在,也无法给予身边任何事物自己的颜色。一旦有人靠近,我的世界就会被对方的颜色彻底占据,既不能侵染,也不能抵御。
我是那么羡慕能让自己身处斑斓世界的,一直拥有彩色灵魂不会变的人。
所以,如果以后注定有人要跟我亲密的生活在一起,我希望对方能把这个世界染成我最喜欢的颜色。
可那时的我还没想好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也许根本就不会有那种颜色的存在。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我十六岁那年夏天,某天傍晚,当我推车停在一个人潮涌动的红绿灯前时,突然感觉一缕久违的朝霞照到了自己身上。
这令我想起自己六岁那年,有一次趁父母争执不休时跑到家后面的一座小山包上,看见火红的夕阳正落在远处透蓝的湖面上,然后渲染出紫色的晚霞,横隔在天地之间,覆盖了群山,包裹了城镇,整个视野里,都弥漫着一团神秘又漂亮的紫光。
红灯亮了,我在跟随人潮往前时感到霞光渐甚,于是错愕的抬起头,没想到这种记忆里的紫色会在这个平凡路口重逢。
哦,原来这颜色不单单是来自晚霞,还来自一个人的灵魂。
明明对方周围站的满满的都是人,一层又一层灰色的灵魂,可再厚实的灰墙都挡不住那抹紫色从人群缝隙中穿出,漫过斑马线,蔓延过街边商店,再沿着一栋栋摩天大楼直冲云霄,驱散了所有晦暗,将整个街区,不,是我所能感知到的全部世界都笼罩其中,瑰丽而亲切。
我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紫色灵魂。
而这个有着紫色灵魂的陌生人,就这么混在人流中,措不及防地从街道对面朝我走近,在斑马线中央交汇,再逐渐远离。
在离对方最近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沐浴在那股纯净的紫光中,感到了能让人忘乎所以的微醺,游走着些许酸涩的欣喜,甚至胸口还有夹杂着莫名疼痛的感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复杂滋味,只知道直到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路口的人流换了一波又一波,而自己还推着车痴痴停在街边,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只觉得麻木已久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原来,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
大概紫色确实是人类灵魂中最罕见的颜色,在之后从少年长为成年人的十年里,我都没有再发现过任何拥有紫色灵魂的人,而完成学业,入职工作,离家独居,这些平淡的经历也没能给我的黑色灵魂增添什么亮点。
我开始相信,自己跟那些灰色灵魂的人,本质上也没什么差别,都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注定要湮灭的一员。
甚至还不如他们,拥有过短暂却灿烂的一瞬。
于是我开始习惯。
习惯在这个处处人潮涌动的大都市里,公寓是灰色的,街道是灰色的,地铁是灰色的,更别提自己所工作的医院,这个总是被病痛与绝望填满的地方,也是最浓最沉的灰色。
不过,纵使医院是这个城市里灰色灵魂聚集最多的场所之一,但有一个地方,却总有机会看到五彩斑斓的灵魂。
就是我所工作的产科。
其实男性选择成为专职产科医师的并不多,可我对这个选择从未犹豫动摇过。其他同事时常调侃我是不知疲惫的加班狂,因为他们不知道,每当一个婴儿出生,整个产房里迸发出的那种色彩缤纷,连带着婴儿父母本已泛灰的灵魂也在那一刻被浸染着色的场景,能给我一潭死水的人生带来多大快乐。
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无法与他人分享的快乐。
小时候是怕说出去挨大人揍,长大之后,虽然不再担心挨揍,却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说。对于那些日夜奔波于繁杂生活的灰色灵魂者而言,彩色的灵魂,是距离他们生活太远、难以理解的陌生事物。
我想,在自己身边能理解并愿意相信这种事的人,应该只有一个。
阿蓝。
她本名不叫阿蓝,这是我上中学时给她起的绰号,十来年了,从来没变过。以前她老追着我问为什么会给她起这么一个不搭边的绰号,我曾找过各种理由搪塞,但都不是真正的那个。
真正的理由,是因为她的灵魂,一直是漂亮的蓝色。
在我所有熟识的人中,独一无二。
还在中学时,我就留意过她在课本边缘涂鸦时的神情,是滑过蓝宝石边缘的锋芒,聚焦而专注;大学时也听过她在电话那头一边抱怨美术学院的种种一边爽朗大笑,像是有碧蓝的海浪顺着电话线阵阵拍过;刚毕业那段时间,更是见过她因为交不出房租被房东扫地出门后,扛着一堆画板纸笔来求我收留时,灵魂中跃动的乐观与执着,如万里无云的晴天一般清澈。
所以等到后来她的画册热销,另找房子搬出去时,我还有点遗憾。
遗憾每次下了夜班的清晨,一推开公寓门,不能再在一片灰暗中看见她画笔下那个色彩纷呈的大世界,还有她自己所生活着的,彩色的小世界。
我喜欢阿蓝,好朋友那样的喜欢。
阿蓝也喜欢我,想成为恋人那样的喜欢。
这是阿蓝的秘密,虽然这么多年,她都掩饰的很好,换成别人肯定难以发现。但我一开始就知道,灵魂的颜色是不会骗人的。
有许多次,当她凝望我时,我都能看见她身后那片望不到边界的蓝色风信子花田,每一朵在微风中盛开的花蕾,都绽放着难以言说的期冀。
然后又在我故意别开目光时迅速凋零。
花儿开了又谢,年复一年,站在风信子花田里耐心等待的阿蓝,始终是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除了我能看见灵魂颜色这件事。
即使她是唯一可能理解的人,我也无法告诉她这个秘密。
因为孤单而自私的自己,努力想要抓紧身边这唯一有着彩色灵魂的朋友的自己,不想让她知道,我早已看穿了她的秘密。
有一天,我遇到了第二个紫色灵魂的人。
这个人来自哪里,什么样貌,做着什么,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对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我的视野,带着无穷无尽的紫色光波席卷而来,渗入每一处微小缝隙,唤醒了我童年时的回忆,少年时的憧憬,以及成年后的爱情。
整个世界都被那炫目的光源点亮了,热烈的紫色是燎原的野火,引燃了每一个物件,包括我自己。火光照耀的边界之外,再看不到其他,再也没有其他。
只有她了。
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大声宣告,自己要穷尽一生去追逐那道紫色的灵魂,却在第一眼见到阿蓝时彻底冷静。
我什么都没说。
但阿蓝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因为传说中女人的直觉。
我看见她灵魂的光芒在剧烈摇曳,脆弱如黑夜中即将被冷风吹灭的烛火。向来健谈的她这回只拉着我沉默的灌酒,没有多余的调侃和打探,偶尔一句搭话也是言不由衷的虚浮,风一吹便散了。
我好像不认识这样的阿蓝了。
她脚下的风信子花全部枯萎消融,露出结了褐青色霜层的冻土,而头顶天幕有灰蓝的云朵堆叠翻涌,酝酿出钢蓝色的电光在天地间掠过,是暴雨将至的前兆。那晦暗的色调,令我担忧而畏惧,只怕阿蓝的灵魂从此也被那般灰霾笼罩,再回不到澄蓝通透的过去。
为什么我不行。她醉了,说这话时没有看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为什么不行。我也曾一千次问过自己。蓝色灵魂也是很好,很美的。
可我最喜欢的偏偏是紫色。
这就跟每个人出生时的灵魂颜色已经被决定了一样,是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的。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莫可奈何的事情,即使我看清了她所有的失落与伤心,也只能回答一句诚实又没用的对不起。
酒醒后的阿蓝假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我却看见在她的世界里,漫天暴雨终日不停,水滴浇在每一处青蓝色的湖泊里,流进每一条钴蓝色的河川里,萦回曲折,劈开黛青群山,深切苍蓝原野,最终汇进靛蓝色的大洋,在陆地望不到的远洋荡起巨浪,散成灰蓝色的泡沫,最后沉进连光都透不进去的深海,结成银蓝色的冰晶。
然后,雨过天晴,阿蓝又变回我熟悉的样子。
笨蛋。她努力笑了出来。喜欢一个人就该说出口啊。
笑声中还藏着几分酸涩的味道,像是来不及成熟便被摘下的蓝莓果实,但她的目光里有薄荷蓝的爽朗和坚定。这就是我所认识的阿蓝,在这个填满灰色的世界里,不甘也罢,伤心也罢,没有什么事能褪去她灵魂的颜色。
或许这就是那些彩色灵魂能长存于世的共性。
不久后,我循着霞光的余韵,找到了那位紫色灵魂的拥有者,那是位温和沉稳的女性,对我有些贸然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吃惊,相反的,我在她灵魂跃动的光华中,还察觉到一丝善意的好奇。
我与她,就算是这样认识了。
通常我能看见一对恋人靠近时,彼此灵魂颜色萦绕浸染的景象。但对于只拥有纯黑色灵魂的我自己而言,这样的互动是不存在的,身边人的灵魂是什么颜色,我的世界也就只能被动接受那样的色泽。
这样的我跟随着她,有时去到植物园里,穿过一段爬满紫藤花的花架,嗅到隐秘的香薰;有时进到博物馆里,鉴赏莫奈晚年所画睡莲上那层玫色光晕;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同站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仰头看日头西落,感受整座城市每一道笔挺的建筑轮廓,都沐浴在那片绯色霞光里的和煦。
仿佛自己正和她一起分享着这个世界。
可等太阳沉入地平线,夜晚来临,我与她互道再见,各自折返,我的世界便又和从前一样,全是由不相干的人构成的那片灰暗。
我躺在公寓的床上,看见自己的灵魂与从窗外流入的黑暗连成一片,突然意识到,所谓的分享只是种可笑的错觉,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终究只属于她自己。
而成年的我,同二十年前那个坐在山头的小男孩,以及十年前那个推着车经过路口的少年其实是一样的,只是个有幸偶遇这番盛景的旁观者,为其惊叹,为其沉迷,却完全没有回应的能力。
在那之后有许多次,我都站在道别时的原地,注视着她转身的背影,跟耀目的光源一起,离我越来越远时,居然又像过去那般,只觉得喘不过气。
最后一次,她停在在光芒的界线正好将我阻隔在外的地方,转回身来,注视着我,脸上的微笑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我看见她的灵魂在自内而外地熊熊灼烧,锐利的光芒与风摩擦,猎猎作响,高扬激昂,却又突然急转直下,化为和缓的歌谣,每一句,都是叮嘱我珍重的声音。
然后她不再回头,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我的生命。
或许流星能听到每个人对着它许下的愿望,但不是每个许愿的人,都能接到那颗坠下的流星。而曾为那种灵魂的色彩心悸不已,奋不顾身朝它靠近的我,在失去它时,却只感到了由衷的平静。
我又能自在呼吸了。
晚上回到公寓,我发现客厅里多了一幅画,还有画旁边摆着的钥匙和信。
是很久没跟我联系的阿蓝画的,很大一幅画,几乎占了整面墙壁。色调特别丰富,五光十色交织在一起,明暗变化,深浅过度,仿佛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用尽。它们自外而内地汇聚,在画中央凝结成一块纯黑的印记,但反过来看,又像是缤纷色彩自那黑点喷薄而出,铺满了整张画布。
我从未见过这样动人心弦的画,好像能将我整个人,整个世界都容纳进去。
信上也是阿蓝的笔迹,说她已经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为了感谢我曾经的借宿,送我这副画。
信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这副画,就是我看见的你,灵魂的颜色。
信纸掉在了地上,我转身往阿蓝的住处奔跑。
外面的世界仍然是灰色的,但我看见自己的灵魂在奔跑的路途中,不断迸发出各种各样的颜色。蓝的,绿的,黄的,紫的,青的,橙的,从出生到现在,所有曾被我喜爱过的,没有灵魂的颜色,有灵魂的颜色,都被融在我的灵魂里面了,太过饱满,太过繁复,以至于互相叠加,凝在一起,积成了黑色。
如今它们全部一涌而出,分散归位,将我的世界重新还原成它本来应该有的颜色。
被阿蓝蹭饭的街边小饭馆,是老旧灯罩散发的昏黄色;同阿蓝一起晨跑经过的河岸,是被野草覆盖的嫩绿色;与阿蓝一起在露台上观测过的星空,是朦朦胧胧的群青色;还有,还有,很多,很多……
跑到最后,我看见自己的灵魂只剩下一种无法再分割的颜色,红色。
那是我心脏的颜色,血液的颜色,爱的颜色。
而前方公寓楼门口,提着行李箱要往出租车上放的阿蓝终于出现在我视野中。我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抬起头,眼眶红肿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这个世界的颜色又改变了。
红与蓝交汇融合,如灼热岩浆撞上凉爽海浪,糅合掺杂,混合成瑰丽的紫色,光芒交织变幻,向外无限延生,连绵成未来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身处其中,我看见挂着露珠的玫瑰花朵铺满了每一个雨后清晨,我看见绯色朝霞弥漫了每一个晴朗傍晚,我看见紫罗兰一样的焰火缀满了每一个夏日星空。
而每一帧紫色调画面里的中央,都站着她和我。
眼泪涌了上来,却被我笑着抹掉,奋力朝着对方跑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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