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诗?《尚书》总结成了三个字:诗言志!
言志,这是诗最初的功能,也是最终极的目标。
“志”这个东西,人人都有,但在一种人的身上体现的特别的感性与立体,那就是帝王。这种人,生来就是“志”而活的,换句话说,帝王要是没了志,也就成不了帝王。帝王心思既是诗,他们的举手投足间都有诗的存在。
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诗。
刘彻的“寇可往,吾已可往”是诗。
刘秀的“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是诗。
桓温的:“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是诗。
赵匡胤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是诗。
这些语言,虽然不属于诗歌的形式,但却直接达到了“言志”的作用。帝王诗歌的特点,正是如此。不拘泥于平仄韵律,意气上来时,可吞天入地,岂是平仄可局限的了的?
我将帝王诗,分为四个类型。
第一种类型:一言不合就革命
黄巢《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首诗平仄音韵虽然不协,气概却不同凡响,因此而成为千古绝唱!不按格律创作,信手就来,这种形式在毛诗词诗里非常常见。
第二种类型:你咋不上天!
完颜亮《题临安山水》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闲庭信步,志在必得,战场还未胜,诗人的气势就先胜一筹了。这种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姿态,是毛泽东诗词里常用的意境。
第三种类型:可以,这很演化
朱元璋《咏菊》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很明显演化自黄巢的《不第后赋菊》,这也算“借他们酒杯,抒自己心中壮志”吧。这种写作形式,在毛泽东诗词里也很常见。
第四种类型:政治套路得人心
洪秀全《太平天国》
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
眼通西北江山外,声振东南日月边。
玺剑光荣承帝赐,诗章凭据诵爷前。
太平一统光世界,威风快乐万千年。
——帝王是政治家,是政治家就注定要为政治服务。把这种政治宣传口号编成顺口溜,朗朗上口,方便传颂,自古文宣都是渣,唯有套路得人心。
看四首帝王诗作,少了些精雕苦吟,多了些快人快语。不见文人的推敲琢磨,尽是帝王的豪迈霸气,所以说,文人之诗与帝王之诗,完全是两种东西,要评好坏自然也是两种标准。知道这些之后,我们用以上四种诗的类型,来看毛泽东的诗词。
第一种类型:一言不合就革命
毛泽东《西江月.秋收起义》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黄巢没考上公务员就起义了,润之没拿到工资就起义。
第二种类型:你咋不上天!
毛泽东《沁园春.雪》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什么是霸气,都是这首词里。
第三种类型:可以,这很演化
毛泽东《清平乐.六盘山》:“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演化自刘克庄《贺新郎》中的“问长缨、何时入手,缚将戎主?”
毛泽东《采桑子·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演化自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天若有情天亦老。”
毛泽东《《菩萨蛮·大柏地》:“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演化自温庭筠《菩萨蛮》:“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毛诗词里面的演化,比比皆是,就不详细举例了。
第四种类型:政治套路得人心
毛泽东《苏维埃政府布告》
军阀豪绅地主,到处压迫穷人。利用国民政府,要捐要税不停。
地主白占土地,厂主垄断资本。大家要免痛苦,只有参加革命。
穷人一致奋起,组织工农红军。豪绅地主土地,一律分给农民。
免除苛捐杂税,都是有吃有剩。工人每日工作,只做八个时辰。
商人服从法令,生意由你经营。各地工农群众,赶快参加革命。
建立工农政府,快把地主田分。工人组织工会,快同厂主斗争。
大家一致努力,完成中国革命。
——用一首简单的打油诗,传递了革命意义,革命规则,革命奖赏,言简意赅。
总结:
“帝王诗词”里也分为两类,一种是文人气息很强的帝王诗词,比如曹丕、杨广、李煜。还有一种是枭雄气息很强的诗词,比如刘邦、黄巢、朱元璋。毛泽东的诗词,两者兼有之,前种类型的代表作是《忆秦娥·娄山关》。后者类型的代表作是《沁园春.雪》。但翻遍毛泽东诗词,会发现他的大部分诗词更偏向于枭雄气质。
电视剧《恰同学少年》里有一段评价青年时期毛泽东作文的特点:
这也正是毛泽东诗词的特点:喜好奔放雄阔,厌恶精雕细琢。霸王之气,与生俱来;雄浑之句,呼之欲出。不为作诗而做诗,只为言志而作诗矣。毛泽东是一位诗人这一点毋容置疑。辞父离乡时写诗,母亲去世时写诗,旅游时写诗,交友时写诗。毛泽东曾写六言诗赠彭德怀:“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这段话的确的起到了诗词情感宣泄的作用,但却真的不能算做是诗。不是诗为什么还要写?因为诗已经融入了毛泽东的生活。这也正是毛泽东诗词的特点:喜好奔放雄阔,厌恶精雕细琢。霸王之气,与生俱来;雄浑之句,呼之欲出。不为作诗而做诗,只为言志而作诗矣。毛泽东是一位诗人这一点毋容置疑。辞父离乡时写诗,母亲去世时写诗,旅游时写诗,交友时写诗。毛泽东曾写六言诗赠彭德怀:“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这段话的确的起到了诗词情感宣泄的作用,但却真的不能算做是诗。不是诗为什么还要写?因为诗已经融入了毛泽东的生活。
据毛泽东贴身警卫回忆,1976年春的一个早晨,重病中的毛泽东,由护士等搀扶在花园散步,改《诗经.小雅.采薇》,顺口吟了两句诗:“今我来兮,杨柳依依。”9月9日,毛泽东逝世,这首断句诗成为开国领袖兼诗人留给世人的最后绝唱。海涅说过:“拿破仑每天都在即兴谱写一部上品史诗。”因为在启蒙派知识分子看来,拿破仑的个性和功业类似于典型的荷马史诗中的英雄。拿破仑如是,毛泽东亦如是。生时如诗,去时如诗。毛泽东诗词水平如何,真的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的一生就是一首诗。
1945年9月,在一次聚会上,诗人徐迟向毛泽东请教诗应该怎样写的问题,毛泽东既题写“诗言志”三个字以做回答。这三个字也正是毛泽东一生所作诗词的风格、寓意、水平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