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挺机枪的故事 有哪些关于「枪」的故事?
我就很好奇地问我爸爸他们是什么人。我爸爸告诉我说:“这是苗族的火枪队。”
啊,火枪队!
我小时候也摸过火枪,是我一个堂叔的,他的火枪能有一人高,枪管黑洞洞的,看着心里发慌。我堂叔用它来打鸟,先在枪管里装上一把铁砂,然后放入火药,一扣扳机,铁砂就发出去了。鸟是逃无可逃的,因为飞出去的铁砂会滚热通红,那么多铁砂又会织成一张网,鸟不管怎么飞都会被铁砂打死。我堂叔打下鸟后,我就会跑去捡,捡来的鸟浑身都是嵌进去的铁砂,看上去可怜得很。
我对火枪有一种恐惧的敬意,所以对于火枪队的到来,我既是欢喜又是有些恐惧的。更特别的是这是苗人的火枪队,苗人对于我是相当遥远的,只在爷爷的故事里听过,他经常给我说苗人的鬼怪神话,说他们住在深山,靠打猎为生,神秘异常。现在我终于见到了苗人了,他们还在远远的山岗露出一点影儿时我的心就开始跳起来。
大人恐吓我们小孩时说,你们快躲起来,苗人是会吃小孩儿的。我就吓得很,但是好奇心又促使我跑去看,我想是因为爷爷的故事在我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痕迹罢。
苗人的火枪队终于在眼前了,我的心也跳到了喉咙里,我躲在我爸爸的身后,睁大眼睛望着他们,他们穿着红黑相间的衣服,头上还包着黑色的布,头发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着额头,他们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吃饭睡觉的东西,后面有两个壮实的男人甚至挑着一只被打死的野猪,野猪散发的山野腥味充溢了所有空气,最让我惊异的是他们的火枪,一杆杆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天空,像是一只只眼睛,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威严的队伍,我小小的心都绷紧了。终于在这么多人中我见到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药枪,只是腰里别着一把刀,他十四五岁的样子,他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睛也是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原来他对我们也是好奇的,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他来。
我爸也是个好热闹的人,他知道火枪队会在村头的那个杂货铺停下来休息,每年都是如此,我爸就问我说,雨儿,要不要一起去看?我像小鸡啄米那样点着头。我爸就拉着我往村口跑去。我爸的大长腿跑得很快,我的小短腿蹒跚着,近乎滚,我爸就回头把我扛在肩头上,呼呼地往村口跑去。
到了村口时,火枪队果然停在那里,他们把枪一顺溜地排在墙壁上,那个我喜欢的少年就站在旁边看着枪,别的人或坐或站,或抽烟或说话,那头野猪就放在一边,青黑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铁砂的孔,但是致命处并不是铁砂,而是脖子上的一个刀口,黑色的血打成了一圈泡泡粘在上面。
我看了看这对火枪队,他们用怪怪的语调说着话,我们村那些爱出风头的人就凑上去和他们说话。我很快就对他们失去兴趣,也很快对野猪和火枪失去兴趣,我把所有目光都对准那个少年了。我现在还记得少年的装扮,他包着一块黑色的头巾,头巾上还有丝穗垂下来,他的衣服是和别的苗人一样的对襟,扣子是一个布弄的黑结,他的腰上紧紧地系着一条黑色长布,然后在肚子上打了一个结,作为腰带,黑色刀鞘的刀就挂在腰带上,刀让他显得很神气,他裤子也是黑色的,脚下却是特别寒酸的胶鞋,还破了一个口,他的脚趾就白生生地露出来,他没有穿袜子,这么冷的天,我看得出来他在打哆嗦。
我走到那个少年前面,我胆子很大地盯着他看,他竟然被我看得不好意思,我就不去看他了,而是去看枪,这时终于引起他的注意,他对我说:“小孩儿,你喜欢枪吗?”
我摇着头说:“我堂叔也有。”
少年说:“也是这样的?”
我点了点头说:“那枪可以打鸟。”
少年笑了笑说:“我们的枪不但能打鸟,还能打刺猪,打黄鹿,打野猪,打狍子。”
“这个野猪也是用枪打的吗?”
少年摸了摸刀摇着头说:“这可是用刀杀的,野猪的皮太厚了,不过可以打野猪的眼睛,一打就准能把它打瞎,那时野猪就没法了。”少年说完脸上飞起兴奋的红云,他指手画脚地说:“就这么打,有些人吸引野猪的注意力,然后一个人躲着开枪,野猪虽然笨,但是看到枪就会跑的。”
我惊呼了一口气,忙问:“那后来怎么办?”
少年说:“瞎了眼睛的野猪很暴怒,就会四处乱撞,四处咬人,它们气力大得很,我们最厉害的一个人就会拿着刀悄悄靠近野猪,然后一下子把刀捅进野猪的喉咙,这时野猪会发出很大的声音,震天响。”
我想着那个血腥画面,身体就颤抖起来。
少年继续说:“我爸以前就是那个拿刀的人,所有野猪都是他杀的。”
我说:“那你爸这次来了吗?”
少年的眼眶突然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我爸受伤了,所以我才替他来的。”
我一时对少年充满了同情,但是也不敢再将这个问题问下去,就说:“你会打枪吗?”
少年得意地点着头说:“我爸爸教过我。”
我和他就坐在了墙壁边的石头上,屋檐还滴着雨,我们就缩着身子,把头贴在墙上,双腿并拢,手抱在腿上。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野猪的味道,却并不觉得厌恶,而是很好闻。
我说:“那你打枪的时候你害怕吗?”
少年摇了摇头说:“刚开始有些害怕,后来就不会了。”
我颇为遗憾地说:“我从来没有打过枪。”
少年一下子警觉起来,对我说:“这些枪是不能玩的。”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也紧张起来,我缩头缩脑的。
少年又继续说:“要是你去我们那里,我家的枪可以给你玩。”
我说:“你家在哪里?远么?”
少年望了望远远的、沉入雨雾中的山峦说:“我们已经出来打猎几天了,一直在走,我家离这里很远很远。”少年的口气中有丝惆怅,我也替他惆怅起来。
“那你们吃饭睡觉怎么办?”
少年指了指他们的背篓说:“我们自己带上了。”
我又羡慕起他们来,我一直想在山上睡觉吃饭的。
我说:“你们真好,还可以吃野猪肉,吃黄鹿肉,吃狍子肉。”
少年愁眉苦脸地说:“这是用来卖的,我们不吃呢。”
我又对他们同情起来。
我们一时都找不到话来说了,就沉默下来,听他们大人说着话,少年黑黑的指甲就扣着地上的泥巴,他落寞的身影一下子就刻入了我心里。
这些苗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成人,只有少年一个人还未长大,他在其中显得异常可怜,感觉他被这些人隔出来了一般。
这时这些苗人已经休息好,他们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人群一下子哄闹起来,我爸也在其中凑热闹说:“你们下次去哪里啊?”可是没人回答我爸爸,就算是苗人他们自己也不一定清楚吧。
少年站起来,我一下子就仓皇得很,站起来望着少年,他清瘦的身子,濡湿的衣服和头发,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捏着衣角不知所措,少年没空理我,一直在收拾东西。
我本来想问他们明年是否会来的,但是却插不上话。
他们终于开拔了,这支远方来的火枪队。
少年这时突然回头给我说:“下次我会给你带一根刺猪的刺。”
我一下子很感动,话都梗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火枪队就走了,他们从村口走远,走上了山岗。我们村的人都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他们的火枪又全都竖起来,像是一杆杆旗杆,我看到少年跟在他们身后,薄瘦的身影一晃一晃的。
我爸说:“这些人真可怜。”
我没有说什么,我就惦记着少年给我送刺猪的刺了。
第二年秋雨绵绵的时候,火枪队又来了,那个少年却没来,我怯生生地去问那些苗人,有个苗人说:“你说的是阿望吧,他爸去世了,他就不出来了。”
我一听心就沉下去了,简直想哭,我愣愣地站在一边,想起阿望那落寞的身影来,阿望的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呢?是因为受伤吗?
阿望到底还会来吗?
我已经不再想我的刺猪刺了,我就想阿望能够少伤心一点。
后来火枪队就不来了,政府也不准再打猎,我堂叔的火枪也被政府没收了。看着鸟儿高兴地飞着,我也很高兴,但是我却总会想起阿望来,要是不打猎的话,火枪队不会来了吧,那么阿望更不会来了吧。 7/7 首页 上一页 5 6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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