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那儿的农村,二十多年前吧,有好多男人娶不上媳妇。
越南新娘我没见过,但是我有三个同学的母亲,都是从云南被卖过来的。
平时的日子无非一样过,悲剧在于,有一个同学,姑且称之为S吧,她的母亲长得小有姿色。
而她的父亲,一个连好好干活就能娶上媳妇都做不到的男人,无比怯懦。
他们村里有个流氓看上了S的母亲,三天两头跑到S的家里,提着下酒菜,把S的父亲赶出去,然后强迫S的母亲给他做吃的,强暴她。
S的母亲想反抗,但是举目无亲,自己的男人每次知道这事儿都远远的避开,自己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没人关心她,也没人给她公平。
终于有一次,她找到了机会,给那个流氓灌了很多酒,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收集了证据,报了警。
你是不是以为正义要迈着矜持的脚步姗姗来迟了?
你太天真了。
这个流氓,他的大哥是村里的村支书。这个村支书当晚知道了这个事,找到了她的男人,给了她男人一个低保(或者是其他的,记不清了)的补贴,每年几百块钱吧,她男人亲自去公安局,说这事儿是个误会,把案子撤消了。
公安局的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吗?会。一个村支书,总能在当地的公安局找到点关系,请个客,喝个酒,这事儿就这么摆平了。
大家都很开心,除了S的母亲。
这事儿出了之后流氓变本加厉的去骚扰她,甚至殴打。
终于有一天,S她妈受不了了,倒是没敢铤而走险杀人,跑了。
当时我的同学4岁。
她就这么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受着懦弱暴躁的父亲的气,听着别人甚至是她父亲对她母亲的谩骂。
她理所当然的成绩不好,性格孤僻,好容易挨到初中读完,就下学打工,20岁不到,已经流产两次。
上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另一个同学提起来,她最近好像又怀孕了,宫外孕,到镇子上打听流产手术费用。
我的二爷爷,我爷爷的亲弟弟,一辈子没娶媳妇,穷,懒,天天抄着手在街上蹲着晒太阳。
大概是07年,太爷爷分给他的房子被几个地痞200块钱硬买走了,房产证上,地痞涂改成了自己的名字。那三间屋子在我家前院,旁边的三间房子分给了我的另一个亲戚。
买下三间,还想要另外三间。
去找我二爷爷,想让他出面,看能不能把房子要回来。他老人家沉默半天,这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地痞我惹不起。
亲戚为了表明坚决不卖的立场,拉了几车砖,准备重修一下那三间空房。
地痞自然不让,天天闹事,百般阻挠。亲戚懦弱了一辈子,为了息事宁人,甚至当众给地痞下跪赔礼道歉。我爸看不过,跟他们打了一架,地痞没事,我爸被抓进看守所,关了十四天。
嗯,那是我高考之前的十四天。
那之后,家里卖了牛和粮食,到了县上生活,不管多难,都没想过再回去。
期间地痞还托人捎话,想回家的话给他2000块,就当这事儿没发生。
就为了这2000块,高考之前模拟考650左右,能考市里十二名的我,高考考了602。
我妈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被人往院子里扔石头,还差点撬门进来抢东西。半个月,瘦了至少二十斤,再没胖回来过。
我那年五一放假的时候,见过上门找茬的地痞的女儿女婿,比我大不了多少,指着我骂街,祖宗十八辈的骂。
我也还嘴,怎么也没他们说的难听。那个男人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要打我的样子,我一步不退,全身发抖。
很难说清那是种什么感觉,愤怒,害怕,无力。
那种状态我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走之后不到一年,空无一人的老家,已经被贼翻得连门和锅都不剩。
去年因为要办一个证明,时隔五年我第一次回家。借住在同村的亲戚家里,晚饭时我说把钥匙给我,我回去看看,亲戚说,什么东西都没了,有什么好看的。
第二天四点,我偷偷起来,趁着路上没人,往家里走。
我发现我根本就不用要钥匙,大门和屋门都已经被拆走了,兴许是当柴火烧掉了吧。
家里窗前种的几株月季疯长,掩住了大半个屋门,弯下腰才能进去。
里面除了搬不动的,什么都没了。
我很快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开得正好的月季,不知怎么想起一句话: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活的人再怎么伤心,草木却径自无情的生长。
或许第二件事并不像第一个拐卖人口那样怂人听闻,不过请大家注意事情发生的时间,前面的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第二件事发生在08年夏天。
这中间十几年时间,我并没看到村里的风气有任何实质性改变。
后来我二爷爷去世,家里人把他草草葬了,没人替他披麻戴孝。
我相信S爸若干年之后老了,很可能也会遭遇这样的境地,无人养老,每顿白水煮白菜。单独拿出来,又是一个社会新闻头条。
可能也会遇到第一名答案那种路人,在某个深夜被缅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尽管这种可恨可能并不是他们的主观意愿。
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我见过太多人,被恶意满满的现实,伤害到麻木。
甚至还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纵容这种习惯去伤害一代又一代。
村里老人忙了一辈子,替儿子娶了媳妇,因为太老不能干活,被儿媳妇赶出来,凄凉的死在草屋的炕上,冬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天。
女孩子念过初中80%不再继续读,下学打工,给弟弟挣房子娶媳妇。
至今记得出事时亲戚的一句话,哪怕咱家能出个村支书,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村支书大概是中国行政级别最低的管理层了吧,但是仍然能让很多人的人生生不如死,只要他想。
在中国,如果你有钱或者有权,恭喜你,你所能看到和感受到的,起码是一个大家相互尊重,人性满满的圈子。
而处在社会最底层的这些人,没耐心跟你讲人格,尊重,自由,守法,价值。这些在他们眼里,统统不如一两百块钱来得重要。
现实可以有多残酷?为了钱夫妻反目,父子失和,遑论陌生人彼此碰面,带着的都是满满的恶意。
我体验过这些,所以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让自己和家人回到那样的境地中去,如果有所谓的中国梦,这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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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在评论里质疑真实性,其实我也宁愿相信是假的。
如果这些事只是我为了骗赞而编出来的故事,没有被拐卖强奸的女人,单亲长大的同学,没有被地痞毁掉的老家,那该多好。
说到现实的残酷,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不知道大家看到老年乞丐,都是什么反应。
我以前是不管什么样的乞丐都直接无视的。直到某天我加班回家,接近十点钟,在啤酒街,往前走几步,喝酒的游客酒兴正酣。
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奶奶,坐在中国银行的ATM机旁边,痛哭流涕。
不远处,传来一帮喝酒的人欢乐的歌声。
我之前见过她,像别的老年人一样,摆了个儿子瘫痪求好心人捐赠药费的牌子,乞讨界的标准文案。
然而那天晚上,她面前没有牌子,也没有乞讨用的奶粉罐,一个人坐在几张报纸上,嚎啕哭着。
她是谁?她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这么晚的夜里痛哭?
我不知道,我也没能力开解。我唯一做的,就是拉开钱包,掏出十块钱递给了她。
从那以后,但凡是见了老年的乞丐,我总是会给一块钱。
工作单位附近有几个老年人,每每在我们吃中饭的时候过来要钱,次次要,我次次给。
同事劝我不必如此,这些人一看就是职业乞丐,我笑笑不做声。
哪怕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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