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动的故事 有哪些令人感觉很「燃」的故事?

(根据房昊先生回答改编,本故事版权归原作者)

当他们占领王府井小吃街,我没有站起来说话,当他们攻陷九门小吃街,我也没有站起来说话, 当他们推翻牛街牛老二,我仍然没有站起来说话, 当最终他们走向我时,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

见天忙着吃土,哪有工夫废话。

那么,让我再一次独自上场吧。王复兴站起身子,双拳背后抵住腰间盘一沉劲,“咔吧”声声清脆。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再?

管他娘的。



“安德鲁先生,王复兴已过崇文门,走二环,开出租,要杀来护国寺。”

北京,护国寺,近护仓胡同。

大院深处的暗室里,安德鲁一身黑色的西服,胸口别着红花,怀里还抱一个hellokitty。

安德鲁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双眼如封似闭,微微颔首,“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走二环,帝王将相也得堵死在积水潭。”

年轻人微微欠身,笑着补充说,不错,哪怕他是当年护国寺小吃街的王。

傍晚五点,吞天蔽日的雾霾下面隐隐挣扎出红里透紫的火烧云,在五环外的天际线上连绵蔓延。

几个月前,有人告诉王复兴,风雨将至,小吃街朝不保夕。

别人不明白,王复兴是明白了也无言以对。

京城的秘密很多,最深的一个秘密,不在紫禁城,也不在中南海,而在小吃街。因为只有小吃街,才是亘古一脉,不曾断绝的传承。

王复兴对那个人说,别神神叨叨的,风雨来了更好,拉客都痛快。

王复兴现在在开出租。最近油价破七,份子钱又加息,他正着急注册滴滴。那人默默地看着王复兴忙着摆弄手机,喃喃自语一般:一日站街,终生守艺,你王复兴走不出这江湖。

滚。少特么咒老子。王复兴一口啐过去,气急败坏地脱下鞋要砸丫的,蓦然瞥见红袖章老太太冷冷的目光,“文明法治”四个字闪耀刺眼。他伸出车窗的胳膊收了回来,按动了皮鞋下的开关,对着后视镜吹起了头发。

“其实这是一个吹风机。”王复兴略带谄媚地笑着:“张姨,告诉国家我很好,不过是从头再来。”

老太太嗤了一声,谁有空管你闲事,我抓溜冰的还赶不及。有消息及时汇报。

好嘞。王复兴点头如捣蒜。

后来王复兴听说,这地界来了一批洋鬼子,东征西讨,竟然从王府井打到护国寺,所向披靡。

护国寺里,有一处鲜有人知的庙宇,里面供奉着他王复兴的招牌,每个月都会有香火进奉。

可从那一日开始,王复兴忽然察觉,黄焖鸡的香火断了,就连更老的沙县小吃,兰州拉面,香火通通都断了。

王复兴问儿子,你打小就爱吃这煎饼果子,如今怎么一筷子也不动?

儿子整了整袖口,让衬衫露出西服两指宽,夹起爱马仕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太low。

王复兴一肚子闷气,开始给自己的老友打电话,王府井的张铁军,九门假提督,牛街牛老二。盲音一遍遍地响过,王复兴起身离开了家。

老婆把沾了油腻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追出门去大喊:你又死哪去?

王复兴笑笑说,去喝杯咖啡。

“喝咖啡?你个熊样还学人喝咖啡?”老婆气不打一处来,顺手两个鸡蛋砸过来:“说!你是去会哪个小骚蹄子?”

王复兴稳稳接过鸡蛋抛到空中,再接下两个顺成一圈,一招白鹤亮翅把鸡蛋挨个捋到地上叠起来,顶上头那个还在滴溜溜地转,他已一车绝尘而去。

“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带两斤臊子肉!”



出门时,正是下午四点,王复兴算好了时间,战书已经发过,自己驱车而至,一定能在二环堵满之前赶到护国寺。

五点整的时候,王复兴堵在了积水潭桥,只要再拐上新街口,不久就能到护国寺。

但他已经再难寸进。

王复兴摇下出租车的玻璃,拿下嘴上叼着的烟,磕了磕,目光散漫。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二环再堵,也不可能刚到五点,就堵成一条长龙。能造就这幅场面的,只有你牛街烤串之王,铁锁横江夏令军。”

王复兴话音方落,旁边uber的车窗也缓缓摇下,一位中年大叔惨然一笑。

“王复兴,你既然已经退隐,为什么还要趟这浑水?两千年都过去了,全球化了,不值得。”

夏令军转头望着王复兴,目光沉郁:“你去了,也是个死。”

王复兴掐灭了烟,缓缓摇头,说我的朋友不多,只有王府井的张铁军,九门的假提督和牛街的牛老二,现在他们都消失了,我不能不管。

“洋鬼子而已,想当年,咱们在越南的战场上又不是没吃过缴获的斯帕姆,抵不上炒面就雪。”

王复兴那张苍老的脸上,又再度浮现出不可正视的威严,夏令军仿佛感觉到,紫禁城里那些有年头的老物件,都在颤巍巍地嗡嗡作响。

“喂,两位师傅你们唱什么大戏呢,搞这么严肃?”

夏令军后车座上拉着个姑娘,白毛衣黑丝袜,顾盼生姿,此刻拉下车窗来,一脸好奇地望着这俩老头。

王复兴看了眼女孩,又看着夏令军,颇有不满:“如今这世道真是变了,小吃街的事,你也敢当着普通人的面乱说了。”

夏令军不敢怼王复兴的眼,低头吐出口气,说世道的确是变了,老王你不服不行。姑娘,你说我不像京城的哥不爱聊,我聊一个你敢信吗?

姑娘自是北京大妞,拍拍胸脯说姑奶奶什么没见过,反正堵在这里走不动,你尽管侃起来!

夏令军就开了腔,他说这个世界上,是有神佛妖魔的。

但神佛妖魔不是生物,只是一种塑像,里面汇聚这人们的信仰之力,有英雄出世,借信仰之力翻江倒海,这就是所谓的钦定。

比如王府井的老张,从小喜欢玩火,他有的便是火神祝融的信仰之力,曾经一把火烧红了湄公河,可惜我们这些人,都在多年前那一场劫难里被流放,在这一条条小吃街里,延续我们的传承。

当我们到了小吃街才发现,原来历朝历代被鸟尽弓藏的英雄们,都早给自己留下了退路,小吃街自古传承的,不是食物,不是技艺,而是箪食瓢饮的信仰。

人如果没有信仰,跟咸鱼什么区别?

而那些想窃取信仰之力为恶的邪教异端,则是全球小吃街都一致打压的,小吃街,也有自己的规矩。

不就红尘,不得干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三个月前,从美国来了一群人,他们是美国小吃街的霸主,要来会会中国小吃街的功夫。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后,他们说,大丈夫生当钟鸣鼎食,人的信仰应该是自己,自己就是神。

整个京城的小吃街一时兵荒马乱,顷刻之间强弱易主,他们轻而易举占领了整片小吃街,这位王复兴老先生是仅存的一位,我不想让他们这群曾经奋战过的人被斩尽杀绝,所以我在这二环拦住了他。

“可是就算你不拦,丫也得堵这儿啊?”

…………

夏令军不再说话,向空中伸开双臂。女孩一脸懵逼,茫然的跟他抬头向天空中望去。

火烧云缓缓变化,仿佛成了一片火海,烧红了半边天空。

“我不姓夏,我姓夏侯,我姓曹,我的信仰就是曹孟德的横槊赋诗,铁索连舟……整个二环,都给我横过来吧!”

“行驶证驾驶证身份证拿出来。”

话到人到,夏令军双手正欲舞动,一位交警上前扣住了他。“今天单号限行不知道吗?谁让你上路的?”

身后有央视记者和摄影师。

“我……我认罚……今天别抓我,我有重要的事……”

女孩也急了:“哎呀这可咋整?我晚上还得赶去直播呢!”

王复兴掐了烟,说小夏,你忙你的事,我有我的命,大家都得做自己该做的事。回见了您。

他突然提档,普普通通的捷达刹那间速度飙升,轮胎在不停的打转,王复兴一脚刹车一脚离合,双脚带出残影间或踩在油门上,轮胎跟地面摩擦甚至起了火花,整辆车却纹丝不动!

因为手刹还没拉。

夏令军跟女孩一起张大了嘴,他隐约明白了王复兴要做什么,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那一刻,秋名山车神,跑跑卡丁车神,速度与激情统统灵魂附体,王复兴在一串快到看不清的动作之后陡然一顿,朝夏令军笑着挥了挥手,轻轻摇上了车窗。

没有人会忘记2017年1月4号的下午,有一辆捷达从拥堵成粥的二环75度角飞出来,在绿化带、栏杆和马路牙子上侧身疾驶而过,轮胎摩擦四九城的路面,带出十里青烟和火花满天,化作一条龙卷,狂涌向护国寺小吃街。

反应过来的交警放开夏令军,抓起对讲机急切地叫道:“有车超速,有车超速!新街口注意截停!”

“超速?这特么是二环!你傻逼啊!”

对讲机刺啦两声后传来尖厉的啸鸣声,仿佛飓风经过,在场的都紧皱了脸捂住耳朵。

“我靠……大队长,快和政委一起过来看上帝。”

恍惚间,夏令军似乎听到了王复兴的低吟,那是贯通十年的咒念。

“冲吧,旋风冲锋龙卷风。”



王复兴弃车,一脚踏进近护仓胡同,他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两侧是无声的杀机。

东首第一的大院门口站着两个美国人,一位是须发皆白西装笔挺的老人,一位是小丑打扮,两人笑意盈盈,却让人倍感寒意。

老王叼起一根烟,“哥们,借个火。”

“好嘞,”小丑颠颠地给王复兴点上。老者依然眯眯笑着说:“兄弟,点火容易,可是这火种要是灭了,该怎么办呢?”

王复兴眼一抬,目光如炬:“论生火,我们可不知早了几千年呢。废话那么多,转过头是鸡年,好好做你的鸡吧。”

跨进院门,老牛,铁军,还有假提督都被围在一卡座里,见到王复兴的一刹那,他们的脸上仿佛有惊喜的神气,转瞬又黯淡下来。

王复兴环顾四周的美国人:“你们的头在哪,我想跟他谈谈。”

所有美国人都望向中庭沙发背身而坐的老大。老大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站起来,表情复杂地朝王复兴走过来。王复兴看着他的手,衬衫拉出西装袖口两指宽,突然有点恍惚。

“犊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爸!叫我斯托夫·王,我倒要问你呢,你来这干嘛?你懂喝咖啡吗?”

王复兴没有接茬,他淡淡地说:“还记得你的意大利叔叔bojongbeehunsunanso吗?他压出的刷锅水都比你们这破玩意得劲。”

斯托夫·王被激怒了,他的头发如美杜莎般疯长起来,星光聚顶成灿烂王冠。他说那叫作lifestyle,是精英的信仰。父亲啊,你可见过自由世界星光的伟力?

前一刻还是夜黑云深,斯托夫·王的话音刚落,便一瞬成了月白风清,漫天星光提升了无数亮级,光线遍洒大地。张铁军面色苍白,那些光线太浓烈,太醇厚,云层卷起的漩涡像是能把苍天吸走,星河落地,成倒悬的密西西比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星巴克……”

牛二与假提督面面相觑,似乎回忆起美国人在战后的那一句狂言,他们说,要创造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信仰,彼时必将天地失色,万国来朝,人类世界得到传说中的大和谐。

如今大势已成,王复兴还在兀自吸烟。

“逼格之箭!”

招式出口,光线如雨般在王复兴身边一道道射下,他腾挪,转身,如凌波微步,偶一伸手,“噗呲”一声,又点燃一根香烟。

斯托夫·王的心情五味杂陈。他不想伤害父亲,又希望这个老顽固接受教训。心里踌躇着,手上却在加紧。

王复兴拽住一把高脚椅,说话了。

“你这啥巴克,少了那么一丝人情味儿。”

“想当年京城茶馆的长凳,坐过多少不偏不倚的人情,塞纳河畔的圆桌,经历过多少流动的盛宴,这杠人屁股的玩意算哪根葱?”王复兴将高脚椅举起掼成碎片,大喝了一声“小二,上酒!”

这一吼,声震云霄。彼时南京水西门的案板伙计,西安回民街的泡馍师傅,齐齐抬头北望,那一瞬间,万家烟火来朝,北京近护仓胡同上方的层云与星河,轰然褪散!

斯托夫·王脸色大异,他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大地震颤起来,有一股堂皇之气混杂着刺鼻的酒气,生猛的牛肉香,又带着余音不绝的吆喝,像一股浩然之气涌上心头。

砰!

斯托夫·王整个人向后抛飞,重重撞在院落的石墙之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望着王复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王复兴走上前伸出大手掌住他的天灵盖,年轻人微微发抖。张铁军几人惊惧站起:“老王,别……”

老王只是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幽幽道:“王狗蛋就是王狗蛋,还死托福,托你大爷福。”反手过来一巴掌:“别哭,王冠会掉。”

星光熠熠的王冠还是像烟尘一般散了。

“好身手。”

中年人站起来,他身着黑色礼服,脖子上挂银色的十字架,胸口别着支红花。

此人正是安德鲁。



王复兴望着安德鲁,眼睛微微眯起,他想起自己曾在越南战场上放走过一个娃娃兵,气息跟此人如出一辙。

安德鲁从容道:“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当年一战,我们输在心气上,这是我毕生的耻辱。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这是我们的时代。螳臂当车,你是自取灭亡。”

王复兴抱了个拳:“老规矩,英灵见证,山河不朽,来者为客我让你先出手。”

跪在地上的王狗蛋听得心惊,这话音浑厚贯耳,内力深不见底,这是他那没出息的父亲吗?是那一天被老婆打三遍、还个嘴都要跪榴莲的男人?

八面来风,带着芜杂的香气,黄酒陈醋,八角桂花,花椒香菜,那是小吃街的魂。

而王复兴,就是这些气与魂的王。

安德鲁不动声色,他轻轻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取出一个骰盅摇晃着,冷不防一句:“大还是小?”

王复兴明白,这是要比拼耳目。他凝神屏气了半晌,十分肯定的答道:“大。”

安德鲁甩开骰盅,一个骰子咕噜噜滚到他脚边,赫然一个七点。

“你错了,是超大。”

王复兴只觉胸口发闷,一口腥甜味涌上来搔着他的喉咙。他看着那只骰子,想起一个很久之前的传说,有一个幽灵,一个资本主义的幽灵,漂浮在苏联的大陆之上。

旁人都已退下,安德鲁孤身站在院落中央,黑色的西服,红色的玫瑰,像是送葬的摆渡人。他突然抬起双臂,衣袖中伸出两管加特林,火光迸发,无数子弹倾洒而出。

王复兴一个鹞子翻身,躲开密集弹雨,可惜腿上仍吃了一枪。他金刚怒目空手抠出子弹,却是个黑不溜秋的硬豆子。“这是什么?”

“最廉价的阿拉比卡,”安德鲁边双手齐换弹夹边道:“不用在意什么子弹,我们走量。”抬手又是一轮扫射,王复兴身中数弹,血流如注。

“齐射准备。”安德鲁一声令下,身着统一制服的下属都举起了枪。“你们总爱说什么逼格,什么品位,什么生活方式,好像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借口。哼。”

“标准化和流水线,才是世界大同。”

王复兴眼前金光一片,子弹如风掠过他的喉头和耳边,带着空气的撕裂和烧灼,划伤他的体肤,击中他的胸膛。

他颓然倒下。

“复兴!”

“老王!”

两声急呼,一人跌坐,角落里的三位老人已经面无人色。

王复兴败了,整座四九城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然而他支撑着站起来了,虽然衣衫尽破,伤痕累累。飘渺的烟气在他脚下聚散流转,化作温热的火苗。

那是人间烟火气。

“原来这是你的信仰。不是某一个人,某一尊神祗,而是一个过去的时代,一片无迹可寻的江湖。怪不得你能做这京城小吃街的王。”

安德鲁平静地说着,到此为止吧。

“重度烘焙!”

铺天盖地的高温水蒸气骤起,王复兴被巨大的气浪裹挟到半空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压缩了。在空中他看了一眼这四九城,在鳞次栉比的大厦间,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的表情。

坠入尘埃的王复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心肝脾肺肾都撞得七零八落。耳边又响起安德鲁的腔调:

“互联网思维,你懂吗?效率,你懂吗?民主,平等,一人一票,这是普世价值,你觉得自己能抗衡吗?”

安德鲁用皮鞋踩住王复兴的头,逐渐用力。王复兴的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

这种熟悉的羞辱感,王复兴在一生中已然多次品尝了。当他从越南战场上回来时,组织上因为他私放俘虏给记了过,地方安置办的主任看到档案,把一杯茶泼在他脸上;当他下岗前在国营收音机厂的门口拉住厂长时,厂长给了他一个耳光;当他第一天在护国寺摆摊时,被城管踢坏了三轮却只能抱头痛哭。

不能再输了。

躲开安德鲁的一脚蹬踏,王复兴竟然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身上有灼烧的伤痕,也有狰狞的弹孔,他的伤口还未及流血,便因高温而变的青紫斑斓。

王复兴说,安德鲁,我明白你的信仰之力从何而来了。

安德鲁淡淡一笑,说你们这一辈子随波逐流,相信国家,相信组织,相信集体。而我早就说过,人们最应该相信的就是自己,我的力量来自我自己,唯我独尊,诸邪不侵,你能奈我何?

王复兴咬着牙,迎头朝安德鲁冲过去,他试图再次带动整座京城的人气,却惊觉京城芸芸众生已心硬如铁各自为营,再也借不出一缕元气,安德鲁的功利主义早已遍洒人间。

血光之中,王复兴轰然倒飞。

他用手扶着膝盖,再度站起。

美国人看王复兴的目光虽有不解,但已经满是敬意,牛二,张铁军和假提督早已泣不成声,三个老头哭着让王复兴罢手,老头们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打麻将都三缺一啊。

王复兴努力翘起嘴角,一挥手,说我不能回,我可是护国寺小吃街的王啊。

啪啪啪,响起不远处安德鲁的掌声。

“好一个六出祁山,九伐中原,七星灯里续命成,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安德鲁说,你走到这一步,想必已经油尽灯枯,为了表现我对你的敬意,不如给你看看我最得意的一样东西。

王复兴大口喘着气,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他望着安德鲁,看到安德鲁双手画圆,那该是西方人说的披萨。虽然王复兴一直认为,披萨跟煎饼并无实质区别,但安德鲁此时画的这张披萨,却好似在几何作图,透着一种精确缜密的力量。

有千军万马汹涌来袭,背后已经是悬崖绝壁,王复兴恍若置身此境,面前画圆的安德鲁仿佛是一排排的刀盾手,锋芒森然,要逼自己纵身一跃。

王复兴不退,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这一生修为,一世信仰,就都要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圆给冲毁。

王复兴不服,那张圆向着他逼来,像是要包纳一切,要没收他大半辈子的喜怒哀乐,要没收他所有的落魄和得意,要将他不明就里的人生归零。

“这么多年,你守着一个护国寺小吃街有什么意义,时代已经抛弃你了。”

王复兴心中一恸,几乎忍不住向后退去。

但他还是没有,他紧咬牙关,牙龈渗出鲜血,发白的骨节咔咔作响,在安德鲁和那张圆临身的时候,猛然飞身跃起。

他背手腰间,亮出一样兵器,是一个半圆的刮板。

两千年过去,有些东西死不了!

安德鲁心脏跳慢了一拍,他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突然想起来王复兴过积水潭,用的不是三国时代的信仰,而是旋风冲锋龙卷风。

王复兴的信仰,从来不只是三国那一个时代,他的信仰是六出祁山,九伐中原,是七星灯里的续命,是少年时旋风冲锋的追逐,是十年后饮冰而难凉的热血。

王复兴在空中展臂画圆,不用计算,不假思索,这是他几十年早上反复如一的动作,早已出神入化。他心到手到,身形蹁跹,像是王者归来,又像是君临天下,天地为之混沌,日月为之齐光。一时间乾坤倒转,风云变色,山填江湖,海啸长空,仙佛称额,鬼神歌哭。

安德鲁被抛飞在空中,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他恍惚见证王的加冕,与地狱的到来。

地上被兵戈之气割出一个大圆。砰然声响,安德鲁落地之处,与王复兴所立,恰是太极的两只鱼眼。

王复兴缓缓走到他的身旁,沧桑的面孔里满是释怀。他说我不想争什么输赢,也无意背负王者的名号。人间多少事,来去如水流,谁也别想一统天下千秋万代,那是妄人的执念。普世价值固然牛逼,但你信的那个,也不是你真正的自己。

安德鲁顿首不起。

三个老头看着王复兴,早已泪流满面。

“走吧,回家吃饭,晚上,咱们再攒个局。”

“明儿个吧!还得买臊子肉呢。今晚回去晚了,你们嫂子该不高兴了。”

深幽幽的胡同里,沙哑的歌声断断续续地漂开来:

“我本是——卧龙岗上——

散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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