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朝鲜回来,一种和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感谢楼上各位,尤其是 的答案帮助良多!
与指导类的攻略不同,下面的答案更偏向于个人情感与认知,尤其是在熟悉了朝鲜妹子小金之后,整个旅行有了完全不同的侧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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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就看过BBC纪录片《朝鲜揭秘》和朴赞郁导演的电影《共同警备区》,所以对朝鲜这个神秘的国家非常好奇。在我的浅薄印象中,朝鲜就是改革开放前的中国。我们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二战,也没有经历过推倒柏林墙,而统一朝鲜半岛是我们最有可能见证的大历史。所以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朝鲜,尤其是在未来可能发生的大变化之前去朝鲜,一直是我心底的念头。
去年夏天,本来计划把朝鲜当作毕业旅行目的地,可是由于一场半工作半旅行的亚马孙雨林之行,最终没有去成朝鲜。今年10月底,因为突然多出来的个人假期,终于有时间把bucket list中的一项标记完成。
——前言
去他的丹东
10月底并非传统假期,来朝鲜前一直找不到同行者。去朝鲜旅游只能以参加旅行团的形式,因为很担心团里皆为大叔大妈,所以差点准备推迟计划。做决定的前一天,因为心情实在压抑,随手买了张火车票,电话报名了一个旅行团。
在北京开往丹东的卧铺车上,躺在犹太人集中营一样的小格子里,夜不能寐。索性躺着把冯金线的《不二》又看了一遍,看到不二用那话儿把佛像的眉毛和乳头点红,血脉偾张,于是合上衣服浅浅睡去。
一小时后,7:05,抵达丹东。
十月末的清晨,阳光刺眼,在丹东火车站广场上,逆着光看到了毛泽东的雕像。早晨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照在雕像的背面,毛泽东手朝西,背对鸭绿江,取向北京挥手之意。可是丹东火车站并不是按东西走向而成,这就意味着,雕像无法和火车站成平行结构,所以会感觉整体格局急促且诡异。
(丹东火车站前的毛主席像)
在丹东待了一日,注意到路边很多商店招牌采用汉朝双语书写,更神奇的是很多商店广告牌使用朝鲜国旗的配色,深蓝底配红色。街上行走,会经常听到朝鲜语的对话。
虽然接下来要去朝鲜吃最正宗的料理,但在丹东还是没忍住,中午和晚上分别尝试了米肠汤饭,牛肉石锅饭,豆腐大酱汤。不管点了什么,进店坐下之后立刻奉上金属碗筷和麦茶,紧接着哐哐端上数只小碗,里面装着不多的开胃小菜。
对朝鲜料理没有很特别的好感,只是觉得朝鲜族人民出奇的勤劳,光是饭后刷这十几只小碗都是不小的工程了。
(朝鲜料理小菜)初入朝鲜
早上八点半在丹东火车站前集合,准备出发。谢天谢地,同团的除了意料之中的大叔大妈们,还有几个同龄的年轻人,于是赶紧上前凑近乎组了个青年小团体。
小团体里有在北京念书的台湾可爱女生C,一个她的校友丹麦小伙汉尼拔,和一个同样去年毕业的,热情亲切的长春姑娘L。还有一个姓曹的杭州小伙,因为我们给汉尼拔解释曹在中文可以意译Fuck,所以接下来几天都以F称呼。F祖籍杭州,在新加坡生活很多年,后在伦敦念大学。
(从丹东开往平壤的火车,火车上是朝鲜国徽)
(鸭绿江断桥)
10点整,列车缓缓开过鸭绿江,到达一江之隔的新义州。火车在这里停下,朝鲜人民军上车,开始进行入境检查。这个时候,所有人开始莫名紧张起来。因为在西方和韩国的宣传中,人民军始终以神秘而残酷的形象出现。
一个人民军走进我们车厢,要求拿出所有电子产品以检查是否存有美韩不良内容。在士兵反复检查下,我掏出了一包香烟塞进他手里,他会意一笑,口齿不清地说着谢谢,离开了我们的小车厢。
刚过10点就已经驶入新义州,可到了快12点还没有要出发的迹象,而我适逢尿急,车上的卫生间又是停站锁门的。走到车厢门口,遇到了会说一点汉语的朝鲜人R,赶紧问他去哪儿上洗手间,他指了指边检大楼,示意里面可以方便,顺便帮我给人民军请示了一下。在尿急的指引下,我战战兢兢地走出火车,踩着雷区似的一步步走入安检大楼,就像没有背书却偏偏被老师抽中去黑板默写课文。旁边人民军战士的目光像锥子一样盯着我,而我的内心喊了无数遍:『能不能别看了呀!我只是上厕所而已,真的不是要偷渡朝鲜。』
这是第一次踏上朝鲜国土,比其他人都来得更早了一些。进入边检大楼的卫生间,发现所有的便器都是中国产品,上边四个小字『唐山制造』。不同的是,小便区并没有自动冲水系统,而是在旁边摆着一个小水池,用瓢舀起水冲走排泄物。在接下来几天行程中,发现朝鲜的冲便系统莫不如此。设施简陋了一点,但卫生间出奇的整洁,至少比北京站要干净的多。
12点许,列车开出新义州,缓缓地行驶在通往平壤的铁路线上。
我走到R的身旁,开始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R外表整洁,面目清秀,言语羞涩。言谈中了解到他32岁,平壤人,会说一点汉语和英语,在北京做it方面的工作,有妻女,距离上一次回平壤已经一年了。我对他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妻女表示不理解,他解释说希望申请让妻子明年也去北京。我点点头,眼睛望向窗外。
『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朝鲜的农村,所以比较破旧,等你去了平壤,会觉得好一点。』R低着头,非常害羞地说道。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在中国工作的朝鲜人自然不会认为朝鲜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而R明显对窗外破败的农村景象很难为情。都说高丽民族自尊心强,果然名不虚传。我赶紧表示他没去过中国农村,那里其实是一样的破败和落后。
(火车窗外的景象,the big brothers are watching you)
紧接着,汉尼拔也加入了聊天,R依旧羞涩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我掏出纸给R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说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朝鲜人,希望他加我的微信。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朝鲜是用不了网络的,不过会回北京加我。临下车时,他对我做出打电话的手势,口中说着北京北京,然后又是害羞地低下头。
同车厢还有五六个朝鲜姑娘,应该也是在中国工作,此程乃回国省亲。她们打扮艳丽,是中国九十年代的那种艳丽,穿着黑色喇叭裤,上身着领子带毛的大衣,在其他穿着暗淡的朝鲜姑娘中显得十分醒目。尽管打扮有些过时,但无法遮盖她们的美丽容貌,细腻的淡妆,脸蛋也并非主流的蒙古利亚大盘子脸,而是精致的瓜子脸,偶尔对视时笑脸盈盈。我和F就这么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了一下午,很没出息。
(丹东火车站上的朝鲜姑娘们) 平壤时间比北京时间早半个小时。当地时间5点半,火车到达平壤。
(平壤火车站,中国政府帮助修建)刚下车立刻闻到一股奇怪气味,像烧秸秆的味道。朝鲜方面派出两位导游接待我们,年龄大的是主导游,一个姓李的男人,35-40岁之间,肤色中等偏深,体型魁梧粗壮。他的中文很流利,口音可以听出来是外国人,但用词非常精准,与国人无异。
因为我们团还有有一个丹麦小伙,所以辅导游是专门为他服务的英文导游,二十四岁的年轻姑娘小金,身段娇小玲珑,面目清秀精致。并不像列车上的姑娘那样笑眼盈盈,反而有种冷冰冰的距离感。
L说,这种安排其实很不符合她的心愿,因为很多攻略提到两位导游都是年轻女孩子,而且都说中文,我们只有一个朝鲜姑娘,还被安排专门照顾丹麦人。我和F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然而接下来剧情反转,不利的一面恰成最有利一面。
下榻的酒店是著名的羊角岛国际酒店,位于大同江上的孤岛——羊角岛上,一来可以视野开阔的观赏平壤景色,二来有利于政府对外国游客进行管理。
(羊角岛酒店和Lobby boy)
在去酒店的路上,李导提醒大家平壤夜黑,大街上还有很多工程兵在工作。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大家晚上只允许在酒店前的广场活动,一律不可以独自出游。
这个规定我们早有耳闻。在此之前,我,F还有L已经决定组团走出酒店,跨过羊角岛桥,夜游平壤市区。至于夜游的线路,我们已经提前在谷歌离线地图中规划好。紧接着李导说:『如果实在需要出去的话,必须有导游的陪伴。』
听到这里,我们仨都愣了,因为在别人的游记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F觉得如果有导游一同前往,首先会更加安全,其次会是完全不同的一段经历。我和L表示同意。
三人走向小金,小金很吃惊的样子。不知道是吃惊于我们想夜游平壤,还是吃惊于我们竟然主动征询她的意见。她思考了半晌:
『我答应明天陪你们出去,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不准自己出去,好不好?』
次日
首先参观的两位领导人铜像。在铜像广场旁边,有卖花的小摊位,20元人民币一束鲜花。我看了一眼两位领导人的样子,决定还是不买了。两尊铜像非常高大,任何一个人在铜像前都会显得无比渺小。
(金氏父子像)在大巴车上,李导讲了个段子:前几年朝韩关系缓和的时候,有些韩国人来平壤游玩。韩国记者看到一个带红领巾的小女孩在献花,于是走上前问铜像有多高。小女孩回答,铜像与天同高;记者再问铜像有多重,小女孩回答,与所有朝鲜人心脏同重。
李导讲完这个段子,车上气氛开始变得活泼,而我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段子在理性上,显然是官媒在个人崇拜上的宣传需要,但彼时我对其并不反感,甚至觉得无比自然。应是环境使然。
接着参观位于妙香山上的国际友谊博物馆。朝鲜将外国人送给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礼物收集在一起,专门盖了一所博物馆进行展览,美其名曰国际友谊博物馆。作为政治宣传工具,博物馆的主要作用是宣传朝鲜屹立于世界民族国家之林,而领导人亦享有很高的威望。
(金日成馆外两个卫兵,携带银色锃光发亮的步枪)
在各国礼物中,来自中国的礼物最多。除了来自政府和协会的礼物,还有很多中国外贸公司赠送的礼物,可见天下商人的政治敏感度都很高。除此之外,现场解说员提到全世界已经有一百多所主体思想研究所。
(金正日馆外)主体思想是什么呢?1955年,为了塑造朝鲜的独立意识形态,摆脱斯大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束缚,金日成提出了主体思想。而后主体思想写入宪法,成为朝鲜的立国基础。主体思想在朝鲜无处不在,1997年起,朝鲜弃用公元纪年,以金日成诞生年为主体元年,是为主体纪年。
我跑到小金身边,偷偷的问主体思想用朝语怎么说。她教了我好几遍,我仍然发不准。小金却来了兴致,问我是否还会其他朝语。我说『啊尼哈赛哟』,她纠正这句话不是敬语,只有关系很亲近才可以这么打招呼。我仔细想了想看过的韩国电影,说:『对了,我还会一个『咔叽嘛』和『擦浪嘿』』。小金突然脸红,用仅会的中文颤颤抖抖地说:“我爱你?”
而后驱往普贤寺,解说员强调这里曾被日军无数次轰炸过,地上的大部分建筑都是战后重建的。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和中国佛教不同,朝鲜的佛教只有16个罗汉。据说古代朝鲜派人前往中国学习宗教文化,归程在鸭绿江上不小心掉下两尊罗汉像,为了免受惩罚,不得不对国人撒谎佛教只有16个罗汉,而这成了朝鲜16罗汉的由来。所以错误刚犯时才是错误,错误坚持的久了,就成了对的传统。
(寺内朝鲜女解说员,左一为李导)
在从妙香山回平壤的路上,小金坐在我旁边畅聊。她去年刚从大学毕业,主修英语,有个爱尔兰外教。她从未出过国但口语异常好,且没有奇怪的爱尔兰口音,用词精准,声音软绵绵的。我身后的大叔让我问她朝鲜人还恨美国吗,她谨慎的回答:『朝鲜人对美国人民从无恨意,但是对政府有。』
我问:『在朝鲜学外语的大学生一般就业方向是什么?都做导游吗?』『很多女大学生毕业后做导游,男生一般是做外交官或者外贸商人。』
聊天中还了解到,她一直想去中国,对在中国怎么买衣服很感兴趣,还听说在中国网购盛行,觉得异常神奇。我问是否有外国人在朝鲜留学,说有一些中国人和俄罗斯人在朝鲜留学。
又问政府是否允许外国留学生和朝鲜人谈恋爱。回答:『政府是允许的,不过需要结婚的话需要政府的审查。我见过外国男生交朝鲜女朋友,但是反过来的却很少出现。』这让我想到了在中国也似乎如此,中国女和欧美男的结合从来都不是新闻,但反过来却寥寥无几。
『你结婚了吗?』小金突然问道。我结巴地说道还是单身狗一枚,气氛稍显尴尬。
接着又问我用什么手机,在中国购买需要多少钱。我解释在中国买衣服和食物都比较便宜,但是电子产品并不便宜,在香港和日本都比较便宜,因为税低。
『你手机里有音乐吗?我听说你们都听小苹果对不对?』她问。
我愣了两秒钟,打开我的歌单给她看,并解释小苹果现在没那么火了。她戴上耳机听了一路,临下车时告诉我她最喜欢『Pop goes my heart』和『夜已如歌』。
『那你品味还蛮复古的。』我开玩笑。
也许因为小金学英语,感觉她的思维有点西化,而且像记者一样很会提问并且会主动提出要求,和她聊天跟和西方人聊天无异,但很显然,她说的每一句话里又带着西方人没有的很特别的害羞。
我转过脸看窗外,很多穿着军装的男人在田野间收庄稼,混在普通农民中间,不知道他们是人民军还是只是爱穿军装而已。略微感到奇怪,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到了金日成故居,解说员介绍到金日成出自守墓家庭,从小一贫如洗。20世纪初,因为日军的侵略,金日成带着不解放祖国不回国的信念,跨过鸭绿江走出了朝鲜,走到了中国东北地区,并在那里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革命人生。金日成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其他家人都牺牲了。
晚上在一家别致的餐馆用餐,餐馆一楼是一家友谊商店。我准备买些东西,小金拦住了我,提示我明天去的地方也有这些东西,而且那里会更便宜。我抬头看看柜台后的售货员,她讪讪一笑,表示没关系。我这才想起来,朝鲜实行计划经济,所有物品都按需分配,一切商业均为国营。意思就是,我买或者不买,对售货员来说都无所谓。当然了,导游也不可能会因为你多购物就吃到回扣。
夜游
终于到了晚上,属于夜游的晚上。我在房间里专门梳了一个金正恩发型,然后跟着F下楼直接去找小金,让她带上我们出游。
小金虽然昨天答应了我们,但这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前前后后请示了李导多次,最后终于在我和F对李导的劝说下,争取到了最后的授权,并且答应李导我们只是出去散散步,不去任何目的地且会很快回来。
在羊角岛大桥上,我们遇到了此行的朝方摄影师。摄影师很谨慎的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晚出去,是否对酒店设施不满意。F赶紧解释酒店一切都好,只是我们想看看平壤夜景,就像他去一个国家,总会希望和当地的真正国民进行接触。
『难道我不是真正的朝鲜国民吗?』小金笑道。
『你是,但我们还想和更多真正的国民接触。』F回道。
终于摆脱了摄影师,然而在去的路上,小金一直很犹豫,打了好几个电话。我突然发现,她说朝语的声音更好听更温柔。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小金说。
汉尼拔提议去酒吧,或者至少是一个能坐下来喝酒侃大山的地方。
小金表示平壤人没有什么夜生活,晚上没有酒吧的,更何况今天是周日,大部分地方都不营业。
就在这不断的犹豫中,汉尼拔问道:『金,你就诚实的告诉我们吧,平壤是不是不允许外国人晚上出行?』
小金非常奇怪的看了一眼汉尼拔,说道:『朝鲜从来没有这种法律或者规定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我真的只是不知道去哪而已。』这时我们意识到,导游们不允许我们独自出游并非是政治或安全上的考虑,而是平壤晚上没路灯,更没有夜生活和消费场所,这是和其他国家首都很大的不同,而迫于自尊心,他们很希望我们不要看到这种不同。
在一番讨论下,我们做出决定步行至火车站。在去的路上,小金看起来比我们还要胆战心惊。在羊角岛桥上,可以看到大同江缓缓流动,岸边建有寥寥的高层建筑。我说这里很像上海的夜景。
『是因为上海夜景也像平壤那么繁华吗?』小金单纯的问。
『不是,只是觉得他们都在岸边建筑高楼而已。』
平壤火车站旁边有些报刊亭样的小卖部,里面摆着寥寥无几的商品。我提议去卖点东西,小金很紧张地告知外国人不能在非友谊商店购物,也不能使用朝元。说完她就跑到了小卖部,两分钟后抱着一堆小食品走了回来,有朝鲜寿司,还有朝鲜的包子(他们称作馒头)。
小金更加担心了起来,拦了一辆很大的出租车,告诉我们必须回去了,不然她不好交差。我们很理解的同意了。下车之后,我掏出钱给她,告诉她是刚刚的小食品和出租车费,她抽取了一部分直接拿给了出租车司机。我坚持要把剩下的钱也给她,她说道:『别这样,请把我当作你们的朋友。』
(归程的出租车内,F)
(啃馒头的我)
(啃Kimbab的F)
回到酒店的路上,小金再次变得紧张,提醒我们回去不要告诉李导我们走了那么远,更别说我们去了小卖部和打车回来,只说我们在附近散了散步就好。我们赶紧答应了下来。
小团体登上了楼顶的旋转餐厅,开始边喝朝鲜烧酒边侃大山。没过一会儿,小金跑了上来:
『我还是给李导说出了真相,我觉得对他撒谎不好,如果他问起,你们也不用撒谎了。』
大家听了之后都有点内疚,很害怕给小金惹了麻烦。
(顶楼的旋转餐厅,左起C,汉尼拔,F,L,我)
(平壤火车站广场上的人群,都在盯着大屏幕看新闻)
高丽民族之殇
这天是我最期待的一天,因为可以近距离的接触有名的军事分界线。三八线附近有个朝鲜著名的城市——开城。此地以高丽人参闻名,而且像西湖龙井茶一样规定种植范围,种植范围内的才是正宗高丽人参。
当天的旅程,有另外五个中国人加入。因为他们的团比较小,所以入境后直接分配给其他旅行团,可以节省导游资源。五人中有一女孩,曾经在伦敦读书,现在在香港工作。为人友善,举止有礼,英语流利,于是很自然的也加入了我们小团体。
到达停战协议签订地,这里所有桌椅均当时的情况摆放。因为签订地在朝鲜境内,所以房间挂满朝方宣传海报。房间内两个桌子,一方有朝鲜国旗,令一方有联合国旗。解说员介绍,停战协议签订后,联合国军本应带走自己国旗,却不慎落下。朝方觉得彼时联合国自认理亏,匆匆忙忙落荒而逃,没有来得及带走。于是旗帜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接下来是大菜,著名的军事分界线。南北双方规定,以军事分界线为中心,方圆约为800米的圆形地带,由联合国军与朝鲜军队共同把守,故名共同警备区,这是处于南北双方行政管辖区域的一个特殊地区。在1976年以前,区域内双方的守卫人员本可自由往来,但发生板门店事件后,在军事分界线之上设置了一道高5厘米的水泥线,规定双方的军警均不得越过一步。
(中间的水泥条即军事分界线,上午并未看到驻守的美韩兵)
位于军事分界线中间的一个蓝色房子归朝韩共有,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电话线也是军事分界线的一部分。这个蓝房子是唯一能从进入到对方国家领土的地方。同行的一个大妈惊讶地喊着收到了中国移动发出的『您已进入韩国,可以使用国际漫游』的短信。
(小蓝房子,已经踏入韩国国土,背后的人民军站在韩国方守住出去的大门)
这间蓝色小屋的韩方一面墙上,挂着当年参加联合国军的各国国旗,汉尼拔很兴奋地走到国旗下方,指着丹麦国旗拍了一张照片,朝方讲解员士兵不禁一笑。
(指着自己国旗的汉尼拔,神奇的是上面还有哥伦比亚和挪威的国旗)
当天上午,并没有看到美国大兵或韩国宪兵。据说以前是朝韩共守这块区域,但这几年形成了默契,上午朝方带领游客参观分界线和蓝房子,下午归韩方。在朝方瞭望楼里可以看到对面韩国瞭望楼,正当大家远眺前方的时候,讲解员士兵提醒他看到对面林子里有三个傀儡军。
共同警备区,这里是唯一能拍人民军的地方。所有人均纷纷拉住士兵合影,而人民军大叔也出奇的和蔼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合影后大家纷纷塞烟,然而他一包都没有收下。
记得以前看过中国媒体报道,军事隔离区的朝鲜兵相对韩国宪兵来说,显得又瘦又矮,用来表达朝鲜人民吃不饱饭。我一直觉得这个报道很可笑,倒不是不信朝鲜人民生活水平差,而是作为门面,朝鲜政府怎么可能挑选瘦小的士兵在那里,何况是和中国一样爱面子的社会主义政府。
(人民军战士合影)
离开军事分界线,我们驱车前往平壤。小金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所以上车就睡了过去。我坐在她旁边拍她睡觉的样子,快门声太响把她惊醒,她揉了揉眼睛,一脸嗔怒后又一脸微笑,提议我们自拍一张合影。
我掏出手机听音乐,两个人每人一个耳机听着。按照播放顺序,手机里突然跳出了权志龙的《missing you》。小金刚听前奏就惊了起来,显然因为歌词是韩语。她说都能听懂,但很明显韩国的韩语发音受到英语的影响很大。
我解释:『Big Bang是亚洲很红的男子组合,很多中国女生都喜欢他们。』
她好奇地问:『那他们什么样啊?长得帅吗?』
我说:『他们很时尚的,穿衣风格比较前卫,发型和发色多变。』说着我把权志龙的照片拿给她看。
又问:『朝鲜审美是什么样的啊?你觉得他们帅吗?』
『朝鲜人整体还是比较喜欢强壮有力的男性,这个韩国美男对我来说太女孩子气了。』她回道。
『哈哈我不会把你的这句话转告中国女生的,不然她们会很生气。』我说。
我又告诉她今天的军事分界线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我很喜欢一部叫《共同警备区》的电影。虽是韩国电影,但并没有预设立场抹黑朝鲜,而是表达了韩国人想统一,也知道朝鲜人是一家人,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心态。同时暗示了韩国人在政治和军事上很依赖西方力量,但在最想要解决的问题上往往得不到帮助甚至只是阻碍,就好像维持分裂的现状是对西方国家最有利的状态。我说:
『这基本上也是我的观点,如果我提前知道会遇到你,肯定会想尽办法把电影带过来给你看。』
小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了看窗外,说了句让我印象很深的话:
『人民永远是无辜的。』
来到中朝友谊塔,用来祭奠中国志愿军的纪念碑,在纪念碑旁边也有卖花的地方。这一次几乎所有中国人都买了花,表情凝重,走上前,摆在纪念碑前。
来朝鲜之前,我一直以为在未来的某天,比如朝鲜改革开放后,朝鲜人民会对中国志愿军当时的帮助有着复杂的情感,因为中国的介入,朝鲜成了一个封闭的国家。但是现在,我不再这么想了。就像汉尼拔说的,历史的选择会有历史的评判,在当时情况下,中国确实是帮助朝鲜,所以朝鲜会记住那刻的中国和中国人的恩情。
(中朝友谊塔)
离开中朝友谊塔,导游带领我们参观当地一所当地的重点学校。一群初中生在土质操场上练习跆拳道,飞起的尘烟并不能挡住少年们特有的精神气。
一场社会主义少女的表演在一个报告厅展开,之所以称之为社会主义少女,是因为表演完全依照社会主义审美进行。无论是蓝带水手服配上红领巾,还是典型的手风琴伴奏,都让我想起童年里熟悉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小姑娘们水灵可爱,好几个像气质更干净点的林妙可。在这么一群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之间,有个女鼓手敲打得十分卖劲,气质非常叛逆非常朋克,我喊她朝鲜艾薇儿。
(社会主义少女们,后面是依旧在敲打的朝鲜艾薇儿)我偷偷问小金她上学时是否也做过类似表演,因为她的形象也很好。她说是的,曾经做过校园组合里的主唱。
汉尼拔开玩笑说小金能跟我们团,是因为有他一个欧洲人,所以小金该是他的私人财产,可这几天我老是死皮赖脸坐在她旁边,让他都不能好好交流。
之后又和小金聊了很多,言谈中得知小金就是平壤人。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家庭主妇,哥哥是做外贸工作的,去过北京,温州,广州等地。小金还说很喜欢我们小团队,因为她只会说英语,大部分时候都是接待欧洲游客,从来没一次性接待这么多说英语的中国年轻人。她说欧洲人总是在问些政治问题,而中国人更多讨论生活,讨论人生态度,和中国人在一起时,她感觉我们拥有更相近的历史和更相通的情感。
然而晚上发生的故事让剧情急转。
最后一顿晚餐,我们在朝鲜方的旅游公司吃的小火锅。小金指了公司里的一扇窗户,说那是她的办公室。最后一顿火锅,大家都吃的很愉快,快用餐完毕时,三个朝鲜姑娘进屋,边唱歌边跳舞助兴。
回酒店的路上,小金说做导游一年了,也许以后会换个工作,因为每次都去相同的地方会觉得无聊,而且也对自身发展没有太大帮助。我问她想做什么,她说想走哥哥的道路,做中国相关的进出口贸易。我问什么时候能去中国,她说也许五年后吧,可能得先从学汉语开始。
最后一夜的波折
晚上我F提议,最后一晚,大家去旋转餐厅小聚一下,喝点酒聊聊天。当然了,得带上小金。
和小金约好9点,8点45分我和L去大厅找她,她问我们可否半小时后等李导下楼后再找她,因为我们可以直接去请示李导。半小时后下楼,李导并不在,小金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趁机跟你们一起上去,我待半小时就下来。就在我们走向电梯时,李导从一个电梯口出来,L抓住机会说服他:『最后一个晚上了,我们很希望能和小金聊聊天,我们很舍不得。』李导很大方地表示没问题。我们仨一起走进电梯,刚进电梯小金的手机就响了,用朝语说了不到一分钟。挂掉电话,表情失望,但仍然细声细语地说:
『很遗憾,我必须得下去,因为李导说有些文职工作得现在做。我并不怕李导,他也没任何权力对我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不过他是主导游,这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工作,我们的规定是副导需要全程听从主导的安排。我想你们也可以看出来我很想加入你们,甚至已经和你们走进电梯,希望你们理解我。』
我们猜测李导担心导游人员和游客过多接触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为了不表示并非自己阻止我们的计划,他决定表面答应,然而实际上希望小金以她的角度拒绝我们。我们惊讶于李导的老道和狡猾,并相信这与他的年龄和常年与中国人打交道有关。
最终我们很不舍地送小金下楼,再黯然地回到顶楼,告知大家这个不幸的消息。旋转餐厅内,大家仍然在聊天,香港工作的女孩和大家谈了很多新加坡夜店的事情,包括一些人妖和半裸舞男的表演,同时提到之前交过英国男朋友。
因为小金没有一起过来,大家觉得索然无味,不时地看看手表。
F和我连续三杯烧酒下肚,提议再去邀请金一次,于是他独自下楼。五分钟后他走回顶楼,表示小金答应等李导休息后会偷偷跑上来加入我们。大家明显开心了很多,又是几杯烧酒下肚。
终于等来小金,她辅一坐定,就表示不喝酒,但可以喝点热水。我赶紧倒上热水,金说男生在给女士服务时最性感,我笑答:『是的,我在任何时候都很性感。』
到这个时候,台湾女孩和长春姑娘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开始发红。
(答主比较性感的时刻哈哈)
这之后,话题产生了急剧转变。
香港女孩问:『为什么我们入境朝鲜会被反复的检查,比如检查携带物品和电子物件内容?』
小金:『政府担心有危险物品入境,而入境检查是每个国家边检都存在的,这是一个国家政府的主权。』
香港:『为什么在朝鲜无法使用网络,而在世界其他国家可以使用国际漫游?』
汉尼拔表示赞同,补充道,既然中国可以对世界开放自己的通讯网络,朝鲜当然也可以。
小金:『我们承认审查制度的存在,就像我们承认朝鲜在现代通讯技术上的落后,只是有些事物的发展需要时间,朝鲜在改变,在对国外游客愈加开放。西方的很多报道都是不实的,这个我们也很无奈。』
香港:『我们外国人都知道,金正恩和他的妹妹年少时曾在瑞士留学,既然他接触过西方的教育,也自然知道西方的政治经济体制具有优越性,那为什么不能在朝鲜推动改革?』
小金:『我确实也从一些欧洲游客那里听说金正恩在瑞士留学过,但根据我在国内的教育,并没有人为我证实这点,也就是说我不能知道真伪。至于改革,我的国家不是完美的,我们一直在进行自己的改革,但也许你该尊重各国的不同之处,完全接受西方的体制对我们不是最好的选择。』
小金很平静地说这些话时,除了香港女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我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娇小的女生,在面对这么多质疑时,内心仍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些力量安安静静地发出,像凉水一分一秒慢慢煮开。这种气质让我想到自己第一个葡萄牙外教Liliana。她也是这样外柔内刚,不会在高兴时过度热情,也不会在低落时过度冷淡,她就那么立在那里,用很多的善良温柔和一点点的聪明智慧对待世界,不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也不奢望讨好别人以获得回报。
香港女孩又问:『为什么朝鲜人民吃不饱饭,为什么朝鲜人民不幸福却无法表达出来?』
到这里我和F再也忍不了了,不禁打断:『为什么你觉得现在的朝鲜人民既吃不饱饭又不幸福,为什么提问的时候永远带着预设的立场?』
小金撇过头望向我们,脸上带有小女人的无助和被理解的感激。
这时候香港女孩还准备继续问下去,F赶紧尝试控制一下场面:
『我觉得咱们就没必要探讨这些问题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国情和立场,况且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不如聊点轻松的话题吧。』
已经过了十一点,大家酒意稍浓,每个人都感受到久违的宁静,并且意识到谈话的氛围已经变得有些紧张。就在香港女孩准备继续抛出问题的时候,小金表示时间不早了,她可能要先回去了,明天七点还要电话叫醒大家起床。我站起身,提议大家一起走吧。一行七人,缓缓走进电梯,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到房间坐下没多久,屋内的电话响了,我和F都很奇怪,因为这几天都没有接到房间内的电话。我以为是同团的大叔大妈,也许是需要我们帮忙。
于是接起电话:『喂您好?』
那头用英语回答:『你是王对吗?我正想和你说话呢。』
我:『嗯,怎么了?』
小金:『我只是想给你说一声谢谢,整个晚上我都能感觉到你都是站在我这边,也在帮我说话。』
我赶紧解释:『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话,并没有要刻意帮你。』
小金:『我可以理解,不过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你是我的朋友。』
我:『我和F对今晚的事情很抱歉,我们觉得这样的谈话对你不公平。』
小金:『这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被问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我不会因为这些问题感到一点点的难过或生气。』
我:『其实我还有些话当时没来得及说,不如我写封信吧,明天给你。』
小金:『好的,那晚安了。』
挂上电话,借着酒劲,在纸上写了封信,大致意思是:
首先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们邀请你上来加入我们,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严肃的对话。作为中国人,我们很能理解你的国家和人民。你是汉尼拔的英文导游,我们很幸运能在这些天与你进行这么多的接触。最后一个晚上,我们真的很希望能给彼此留下好印象。你这样一个聪明和独立的女孩,让我们对朝鲜人民的印象加分不少。很希望以后还能再见,谢谢。王
一夜无事。
告别篇
最后一天因为要赶10:10从平壤开往丹东的火车,大家的行程都有一些紧张。
先是来到了金日成广场,这个朝鲜最重要的广场,面积只有天安门广场的六分之一,所以对于中国游客来说不免显得局促。尽管如此,因其政治意义的特殊性,尤其作为历次朝鲜阅兵的举办地,在中国人心中还是朝鲜经典的景点之一。喜欢研究朝式正步的,一定会觉得很熟悉。
(金日成广场)周二清晨,平壤的阳光柔和温暖,拍出的照片非常干净。广场前的马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这让我不禁联想到工作日早高峰时的北京长安街……
不过这种比较是不公平的,朝鲜总人口约2500万,也就比北京市的常住人口多一点点而已。
就在大家要上车的时候,小金突然把我们拉到一边,提议我们小团体加上她一起拍张照。我掏出相机,大家咔嚓一张。就在要解散的时候,小金拉住我们,叫来她的朋友用单反也拍了一张。
『这样我就可以也有你们的照片了。』 她说。
(小金照片中的我们)
我开始后悔没有带拍立得过来,这样我就可以现场打出照片交给她。
在去平壤地铁的路上,我拿出昨晚些的信看了一遍,又在结尾加上我的中国电话和电子邮箱,递给了小金。小金若有所思地看了良久,久到气氛有点尴尬。而后,她缓缓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说:
『我还没有自己的名片,这是我哥哥的名片。如果将来我去中国,我会先用我哥哥的邮箱联系你。不过最好你不要主动联系这个邮箱,你知道为什么。对了,这是我第一次给外国人留我,不,我哥哥的联系方式。』
我接过名片,上面有她哥哥的电话,邮箱和工作地址,还有他的座右铭:Always be the Pioneer...
抵达平壤地铁站的首站。平壤地铁是世界上最深的地铁,平均深度100米,最深地方达到150米。之前我以为这么深的地铁站会分好几段进入,然而在现场才发现,一条扶梯直通入底,非常霸道大气。据说一旦作战,平壤地铁可以直接用作防空洞。
平壤地铁只有两条线,票价一律五元朝币,基本等于免费,这也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市政民生方面的福利性体现。
李导带领大家走进其中一列车厢,并且站在车厢门口企图阻止进入本车厢的其他平壤市民。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朝鲜人走进车厢坐在我们身边,用疑惑却友好的眼神望着我们。
地铁内的装修以木质为主,风格较复古。内部环境很整洁,地面和座椅上一尘不染。地铁行驶起来后,噪音极大,车体震动幅度也较大,金氏领导人的画像也跟着抖动,场面活泼喜感。列车缓缓进入下一站,停车,我们走出了地铁。
(平壤地铁)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大家拉着大包小包走进平壤火车站。我们的小团体围绕在小金身边,大家都不说话,像是前几天已经把话都说尽了,又像是还有很多话不知从哪里开口。小金也沉默了半晌,然后慢慢抬头,说:
『我做导游一年多,当然会有一些外国游客和我合照,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和外国游客合照,并且把照片留在我这里,以后还能看到。和你们相处几天真的很开心。』
10点整,列车缓缓出发,李导和小金看着火车窗户,对大家招手离别。小金偷偷看了李导一眼,确定李导没有注意到她后,缓缓抬起右手,眼睛盯着我们,对着窗口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所有人都被这个俏皮的举动打动了,而我们的朝鲜之行也终于结束。
(火车站离别)归程与重逢
我,C和汉尼拔坐着当晚的火车前往北京。上车找座位的时候,汉尼拔突然被后边的人拉扯了一下,我们转过头去,竟然是去平壤的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平壤男人R。R满脸欣喜,用夹生的英语和汉尼拔问好,C的两眼也开始冒光。
待我们坐定之后,R带着一脸羞怯,主动走过来和我们聊天,C的眼中的光亮又闪烁了一点点。
R掏出一个红米手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朝鲜人使用智能手机,而之前只见过朝鲜人用功能机。R指着手机中的照片,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很开心的说:『这是我的女儿,今年四岁了。』
照片中的小姑娘非常可爱,大眼睛长睫毛,眉目清晰但又可以清楚地看出是朝鲜族人。我注意到,C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明年我会争取把我爱人和女儿都带到北京,我希望能长期居住在北京,而我的女儿也能够在北京上学。』R说道。
C眼中的光全部熄灭了。
从和R的交谈中,我们了解到他住在平壤凯旋门附近。因为朝鲜实行分配房子政策,这意味着R的家庭在平壤绝对属于上层阶级。更神奇的是在我表示朝鲜之旅太短之后,他竟然说下次可以给我安排签证把我带到平壤,就住在他家。我听得目瞪口呆,在心里不停的思考他说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窗外夜意正酣,11月初的朔方已经无比寒冷,火车呼啸在深沉的夜色里,成了宁静荒野上唯一的渺小存在。我想起了小金那天晚上带我们出游的紧张模样,想起了小团体里每个人不一样的笑容。
又是一夜无眠。
回到北京后的R终于加上了我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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