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是个无需复述情节的故事,每一版重拍都在拼某种情绪——这一次特别忠实原著,传递的大概就是怀旧吧。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想不通,这种勤劳善良的姑娘傻傻就被王子给爱上的故事还有什么其他可取之处。
借机分享一篇旧文,此类公主,不仅仅在表面的细腰和水晶鞋,背后还藏着许多。
点燃焚烧公主的篝火
从2000年开始,迪士尼就把几个卡通女孩偶像打包出售,重新注册商标“公主系列”,其中包括: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美人鱼爱丽尔、《美女与野兽》里的美女、《阿拉斗》里的茉莉公主,以及亚洲公主木兰。除了动画片和玩偶,“公主系列”还出售公主服、公主化妆品、公主首饰珠宝……一在迪士尼商店面市,就桃红柳绿引来一番抢购,迪士尼顺势又推出贩卖“公主生活方式”这一口号,包括公主四法则:智慧、优雅、审慎、正直,公主教程:餐桌礼仪、协作精神、宫廷舞步伐……公主系列让全球的小女孩痴狂,平均年利润接近10亿美元。
每逢佳节,许多小女孩已经彻底入戏,如果路上遇到阿姨问:今万圣节你是不是要扮成公主呀?她们会不屑地一瞥嘴:才不呢!我就是公主!但凡发起“小公主派对”,一下子来了50多口子,因为有太多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不得不在这些打扮相似的姑娘们脖子上挂上姓名牌。
迪士尼公主周边迪士尼上一次靠《灰姑娘》大获全胜还是65年前,当年它们靠这部童话的动画片《仙履奇缘》获得了8500万美元的全球票房。故事的女主角是一种“女性模范”,她一边洗碗、扫地、除蜘蛛网、刷衣服,一边“工作时吹着口哨”,并有鸟儿、兔子、小老鼠来帮忙。因为勤劳善良,她日后嫁给如意郎君,成为快乐的家庭主妇。
1950《仙履奇缘》剧照当时电影的火红正好迎合了战后人们对安定家庭生活的向往,这种鼓励女人做好妻子的励志故事给人们描绘了一副“童话式婚姻”的美好画像。但随着60年代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这幅画像迅速被撕坏,女人们识破了创作者的诡计——故事中的男性成为女性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隐喻:行为不检,就会遇见狼;如果乖巧,最后就能嫁给白马王子。女人要做的就是受苦受难,等候婚姻成为你人生的完美结局。呵呵呵呵。
2015迪士尼真人版《灰姑娘》剧照其中饱受折磨、逆来顺受是日后获得幸福的关键,不管是跑到森林里去给矮人们洗碗的白雪公主、睡在炉灰里的灰姑娘,还是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红帽、被囚禁在阁楼里的长发姑娘,首先必须经受迫害、羞辱,这是婚前的预备仪式;其次要被动、顺服,处于等候、睡觉或者像死人般的状态,等着王子(或猎人、樵夫)来拯救她们脱离困陷在城堡、玻璃棺材或野狼的肚腹。
除了不劳而获、软弱无能,公主们还被安上了卖弄性感的罪名——都认为迪士尼的白雪公主是卡通史上第一个公主,其实在此之前另一个卡通形象率先实现了公主的秉性与待遇:Fleischer兄弟公司设计的“贝蒂•布普小姐”。
她诞生于1930年,比白雪公主早了4年,原本是个长耳朵的女性化小狗,作为另一只卡通小狗的朋友,后来她火得不行,就把长耳朵换成耳环,加上大又圆的眼睛,短卷发,迷你裙,热火的身材,诱人的天真。她是第一个风靡世界和出产衍生产品的女性卡通形象。虽然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却奠定了熟女卡通形象逃不掉的气质:性隐喻。
贝蒂•布普贝蒂时代的Fleischer兄弟公司弥漫着浓烈的玩世不恭气,按照《画梦的巨人》一书记载:“每个周末夜,一群动画家聚在一起饮酒打牌作乐,每次都召来一群妓女。周一一早照例是吹牛比赛,吹的是前一夜的酒量、牌技和女人。他们怎么能想出什么纯洁的故事?于是贝蒂貌似是个良家妇女,却要经历一连串的处女膜保卫战。”贝蒂被当成1930年代大萧条的产物,经济的衰败和权威的沦丧,让大部分城市人都到郊区追逐阳光了,留在城里的贝蒂只能与罪恶和放荡为伍。
紧接着白雪公主诞生了,迪士尼使劲找补把她往小了画,身高由头的6倍缩减为5倍,身世也好似名字一般纯洁无暇。可作为成年女性,她和她的后继者都必须接受色眯眯的打量和猜测:白雪公主与7个小矮人的暧昧关系;除了善良,美女是不是还看上了野兽什么别的?美人鱼永远衣着暴露穿着比基尼……
就这样,本有着许多“优秀品质”的卡通公主也在时代浪潮下落伍了:她们好吃懒做(擅长打扫卫生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除外),过分沉迷于打扮,太逆来顺受只等父权撑腰,又不断挑逗男人们的性幻想……本来大团圆结局能帮助小孩子树立对爱情和生活的信心,现在也变成对女性自尊的打击:公主们如果只有美貌没有权势,就会被妒忌者囚禁;如果只有权势没有美貌,得了,王子根本看不上。许多家长深刻认识到公主及公主童话的劣根性,为免爱女受荼毒,大声疾呼:快点燃焚烧公主的篝火,把她们统统扔进去。
一些改良版另类公主就显得更与时俱进。比如1996年弗郎西丝•敏特斯制作的《睡美人》,公主是个住在曼哈顿的幽默少女,14岁生日时被一个流浪巫婆扎了针,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公主唱起了一首歌:
“我醒了过来
像平常一样。
可父母还在睡觉
我想这是个玩笑。
醒醒,醒醒,我大叫
你们睡得足够多了!
妈妈问:今夕是何年?
我说:跟昨天是同一年。
难道我们没有睡了100年?
难道巫婆没有伤害我们?
她做梦都别想,我骄傲地说
因为我定了闹钟。”
还有1986年的独立女性《瑟蔓莎潘茨公主》,她死都不想结婚,父母逼嫁时她给求婚者设置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其中一个意外获胜,她就把他变成青蛙,送回了家。这些零星的另类公主自然比不得迪士尼影响大,却被女性主义大加赞赏,小范围内表达了对传统价值观的抗争。
《沉睡魔咒》对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做了有趣而不同的反思,安吉丽娜·朱莉在里面饰演主角玛琳菲森,半像超级明星,半像超级怪人。2014年的《沉睡魔咒》又往前近了一步,将一个古老的童话改编成“从此,公主和巫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它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含苞待放的少女与年长一些的女人并非天敌 。。
如今新一版的《灰姑娘》,在保持原型故事的忠诚度上兢兢业业,说教意味却基本弱化为无——谁不知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呢,谁又要听它的呀。但电影仍值得一看,可以在两个小时里重新变回早先的那个小小姑娘,相信世界蒙着一层粉色,险恶成人世界的鲨鱼大颚还没有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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