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承认,我是个俗人,识人先识脸。
也曾看不起“以貌取人”这样的行为,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愈加相信“以貌取人”自有它一定的道理。
生活中,我们形容一个人“面向和善”,不过是他传递给你一种“舒服”、“亲切”的感觉,与之交谈,如春风拂面,暖人心窝。
他或许并非相貌出众,身材魁拔,但一言一行,举手投足总是那么得当而不失分寸。
在我不长不短,二十几年的生命轨迹里,就有人给我的心灵,播撒了这样一颗种子。
02
那是幼年时期,我还住着四合院的矮小平房,那时候,家的隔壁有一位特别的奶奶。
奶奶独居,有个孙女,高挑漂亮,在外学芭蕾。那个年代,提倡保守与节俭,美丽不被看好,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说成庸脂俗粉、思想腐败,似乎任何对外昭显的美都成为一种罪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然是那样的时代,奶奶却活成了特立独行的存在。
自有记忆起,只要是晴日,我总能在微弱星光的晨曦里听到遥远而悠扬的曲目,揉揉眼睛,就看到奶奶在小院里练太极。
那时候的奶奶,头发半青半白。待她练完拳,我也醒了,杵在门口望着她。
奶奶见我,俯下身来,轻言浅笑,“阿琼,想不想学?”
“想”,我直勾勾地瞪着大眼睛。
“下次教你好不好?”
我点头,那时候的奶奶真好看,眼睛像挂在天上弯弯的月牙,明媚着动人的光彩。
03
奶奶从不对自己的容貌懈怠。她每天换下衣服,认真清洗自己的脸,在斑白的鬓角抹好油,擦上孙女从上海寄来的雪花膏,穿合身的绸缎衣服,提一个竹篮,去菜场。
每到这时,总会招来闲言碎语,女人们聚在一起耳语交接“六十好几的人了,穿那么好看去菜场干嘛?给咸鱼铺子看啊?不害臊…”
她总是不慌不忙地走过,微笑着向她们点头,而女人只是尴尬地咧开嘴角。
我想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以为意。
一次,我玩得一身泥,敲家里的门,无人回应,忘了父母还没下班。
那一瞬间,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台阶上,抠着手里的泥巴。
奶奶像是听到了我的叹息,推开窗,探出脑袋,“阿琼,到我这来吧。”
我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跑进奶奶家。那是我第一次到她家,一进屋,就被震撼到。
洁净一新的地板,错落有致的家具,我甚至找不出一点儿灰尘。奶奶披着毛绒小毯招呼我坐下。
我忽然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忸怩地站着,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子和满手泥,摇了摇头,“不,奶奶,我怕给你弄脏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半弯着腰,“傻孩子,那你实在怕弄脏,我给你洗洗吧。”
于是带我去洗手池,打开水,我冲了个干净,正打算甩手,奶奶给我抹上香皂,搓着我的手,柔声道:“要记得用香皂,去去指甲里的细菌,这东西进了肚里,会长虫的。”
我张了张嘴,听了使劲儿搓。以前从不注意,家里的香皂也只用来洗澡。
然后她拿一条毛巾,给我裹干。我看着自己重新干净的小手非常开心,阳光透过指缝,混合着柠檬草的淡淡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