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 小金库现形记



 谢红艳/文

  审计和会计虽然都是和凭证、账本打交道,但是审计比会计更加灵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审计就像踢足球一样,虽然目标和规则都是规定好的,但是达成目标的方法却不尽相同,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被审单位,不同的审计人员,甚至同一个审计人员在不同的时间,对同一事项的审计都不能保证所用的方法,走过的程序一样。足球以其精彩纷呈,变化万千的进球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燃烧着球迷的激情,审计也和它一样,充满独特的魅力。下面审计中的案例也正是如此。

  

  不正常的税收返还

  2009年,上海市审计局对X局领导责任人06-08年的经济责任履行情况和08年预算执行情况进行审计,审计范围包含了其下属的事业单位。在对其中一家事业单位M单位的审计中,审计人员发现了一件反常的事项。M单位主要负责X局信息化的建设和运维,是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按理自收自支单位不应该有财政给的拨款收入,但审计时从账上发现了07年一笔354.5万的黄埔财政局的拨款。经过询问和审查原始凭证,这笔资金是06年所交税款的返税收入,是正常的税收优惠。一个疑点解开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又浮现在审计人员脑海里:07年和08年的返税收入哪里去了,审计时已经是09年,就算是隔年返税,至少07年的返税收入应该进帐。

  

  抓住疑点确定思路

  带着这个疑问,审计人员和M单位的财务进行了沟通,了解到M单位原本注册地在黄浦区,2007年9月注册地从黄浦区变更到崇明县横沙开发区。财务解释说:税收的事情都是他们主任负责,财务只是在钱到时,做账务处理。因为,07年他们注册地变更,所以应该是07年和08年的税收返还,一并由崇明税务局返还,并且由于税收返还是隔年返还,所以应该09年5月份时返,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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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财务的解释,审计人员分析下来很有疑点:第一,从内控角度看,财务对税收的处理不仅仅是款到做账,现在是G主任一人负责税收的返还事项,缺乏相关的监督和牵制。第二、从利益分配上来说,税务虽然是属于垂直化管理,但是黄浦税务和崇明税务是否会有这种操作,交给黄浦税务的税款,崇明替黄浦返税,利益分配不均。第三、从返税时间上来说,07年的返税到09年6月还没有返,是否可能。审计人员虽然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但是从策略上还是先将被审单位安抚下来,以免打草惊蛇。同时,抓紧时间进行外部调查,先后走访了黄浦税务局和黄浦财政局,对返税的程序有了进一步了解。

  顺藤摸瓜三顾茅庐

  也许被问到了敏感的地方,被审单位有种欲盖弥彰的心态,正当我们抓紧外部调查的时候,被审单位也对返税的事项给了另一个解释。这次出面的是G主任:因为注册地转到了崇明,走的时候和黄埔财政的关系没有搞好,所以,黄浦区财政07年1-9月份所交的税款一分也没有返。

  而07年10月以后的税收返还是由崇明返的,因为M单位现在正在做事业单位账转企业单位账的帐务处理变更。如果是事业单位做账,这种税收返还和营收一样,是不能抵扣的,还需要再交税,如果是企业单位帐,税收返还款可以不作为应纳税额项目,不需要再交税。所以,他们和崇明横沙开发区商量,07年10-12月和08年全年的税收返还暂时留在开发区,等他们帐务转变完成后再将返税款拿回来。

  同时,提供了一份2009年2月26日,上海A公司发给M单位的通知。通知里写明:要求M单位领取企业扶持财政奖励1156027元,其中2007年第四季度奖励183993元,2008年财政奖励972034元。

  白纸黑字的通知写得清清楚楚,加上审计人员从外调获得的信息,黄埔财政确实07年1-9月份的返税一分没返,从侧面也证明了G主任的说法,眼看想挖的小金库变成了水中月,也让审计人员颇为失望。

  一条路走不通,再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崇明地处上海最偏远地区,按照崇明的税收政策是全上海最优惠的这个假设,返税比例应该比黄埔的高。可是,从M单位提供的材料看,不仅没有黄埔的高,反而比黄埔低,这个税收返还太可疑了!

  审计人员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追着可疑点往下查。但和G主任的再次交锋还是以失败告终。这次G主任又提供了一份2007年4月20日崇明县横沙乡经济发展办公室(甲方)与M单位(乙方)签订《奖励协议书》,根据该协议书第三条“优惠奖励”规定:自乙方税务迁移到甲方辖区以后,甲方按乙方所上缴地方税(增值税的25%、所得税的40%、营业税的100%)总额的28%奖励给乙方,用于乙方业务发展,开发区免征管理费,由上海A公司兑奖其奖励。

  审计人员按照协议书规定的比例,对税收返还进行了重新计算,基本上是吻合的。但是从情理上考虑,M单位的办公地点在市区,注册地在黄埔,办理各种事情比较方便,现将注册地变更到崇明后,不仅距离远了不方便,税收还没有黄埔的优惠,明显不合情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G主任针对审计人员的疑问,照旧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崇明返还无基数抵扣,黄埔有基数抵扣,M单位因为政策的缘故营业收入较以前年度大额下降,以后的收入仅仅能达到黄埔区要求的基数,扣除基数后的返还虽然比例高,但是和崇明不扣基数的返还相比还是低的。另外,崇明税收返还可按季度结算,季度返还,对于企业未来的发展有好处,能够缓解现金流周转的压力。……

  计算的数据和协议书基本一致,提供的材料也充分证实了解释是合理的。和狡猾的对手的第二次交锋,审计人员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

  怎么办,审计陷入了僵局,虽然一直觉得可能是个小金库,但审计是需要证据的,从上两次交锋的情况上看,对方单位很狡猾,表面工作做的几乎没有破绽,这个问题就此结束吗?不!这个税返得总是有点不明不白,黄埔区返税是来自于财政局的国库直拨,而崇明区返税是由横沙开发区返,国库直拨比开发区返还从程序上和内部审核上都要规范,可信度高。

  审计人员在向上级汇报了之后,决定去崇明了解一下情况。通过和崇明审计局的沟通,了解到崇明地区返税比例,一般最高不能高于地方税的50%。虽然,协议里表明M单位的返税比例是28%,并没有超过崇明的标准,但是50%和28%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这个信息让审计人员坚定了信心——返税还是有疑点的,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查个水落石出,不能留一点疑问。

  在崇明审计局的配合下,审计人员来到了开发区。经过一番努力,开发区拿出两份合同,一份就是G主任提供的《奖励协议书》,还有一份是审计人员从来没有见过的《补充协议》,《补充协议》里清楚地写着:除奖励协议书中的返还,另外还有20%的返还比例,根据找到了,这个被G主任精心隐藏的近百万的小金库也浮出水面。

  

  小金库案例的启发

  从审计方法上看,内查和外调相结合是个很有效的方法,起到相互印证,相互核对的功能。

  从审计思路上看,审计时应该时刻保持审计人员的职业敏感性,对反常情况,在审查他的合规合法性的时,不要放过事情在合理性、存在性方面的疑问,一个疑问也许就能拓宽一条思路,改变审计的结果。

  从审计的目标来看,发挥审计免疫系统的功能,不仅仅要把问题查出来,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防止类似的问题再次发生,不能查一个放百个。因此,审计要在查处资金分配使用过程中违规违纪问题、评价资金运行情况的同时,从宏观管理的角度加强对制度和体制的研究分析,找出其中的缺陷和薄弱环节,提出合理化建议,从制度层面解决财政资金管理使用中出现违纪违规问题的根源。如果本案例中的返税事项不是由G主任一人操作,在制定内控制度时就加强企业内部的管理和相互监督作用,也许这个小金库早就被单位内部自己查出来了。审计应该从整改的角度帮助企业加强管理,杜绝各种经济问题的发生,发挥审计的预警机制。 

  

  作者单位:上海审计局国有资产鉴证审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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