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下大市,无毒不丈夫”:这边厢,毒奶、毒油、毒家具等乱纷纷还未唱罢,那边厢,“安信毒地板”粉墨登场。前不久,一位署名“浙江李晓燕”的网友网上爆料称,安信地板违法使用甲醛严重超标的基材来制成地板,一些基材甲醛释放量高达2.5mg/L,是E0级地板甲醛释放最高限量(≤0.5mg/L)的5倍。同时,这些劣质地板面层厚度标识为0.6mm,实际厚度不到0.3mm,厚度严重不足,使用寿命仅为合格产品的两成。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信一下子陷入舆论的漩涡。监测近段时间媒体动向可以看出,安信以上负面信息虽然得到了部分地方权威部门的证伪,但随之而来的其它质疑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媒体上曝光出来。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时间的后推,绝大多数的质疑都会有一个明晰的答案。毕竟,这是一个相对透明的网络世界,我们也相信媒体记者们“顺瓜摸藤”探究事实真相的能力。
然而,我们也不要过于乐观。据以往“毒市围观”经验推测,此次事件最大可能的结果是:安信这次的“跟头”是栽定了,毕竟其不可能保证自己所有产品都没问题。而只要有一点问题得到实证,已经被全面武装起来的媒体就一定会将它无限聚焦、放大。但“毒市生态”绝不会因为安信的“跟头”而有任何一点改观。安信之后,肯定还会有其它“毒品”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以上貌似武断的判断来源于以下逻辑:“安信事件”跟其它所有的“毒市事件”一样,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即都起源于媒体的“扒粪运动”,然而,都是扒到“粪便”中最臭的地方而嘎然停止。所有的“毒市事件”,最后都会聚焦于市场监管部门失责以及监管标准的缺陷,甚至是有意的设租寻租。然而,这些部门和标准的实际负责人及其幕后关联利益主体,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游离于媒体的视线之外。而这些人,往往就是一堆堆“粪便”中最臭的地方。
粪便的核心或者说源头根除不了,市场上的商品就永远得不到安全保证,而且还会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不良市场现象,即真正安全的产品由于生产、交易成本高而慢慢退出市场,而那些假冒伪劣产品由于生产、交易成本低反而大行其道。在这种恶性市场制度安排下,媒体围观永远只能像西西弗跟前的那块石头,从山下推到山上又滚下来,再推再滚,徒劳无功。
不仅徒劳无功,而且还可能好心办坏事,把一些真正优秀的、潜力型民族品牌给生生地折腾死了。达芬奇事件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然,达芬奇品牌远不算优秀,但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潜力型民族家具品牌,曾让多少家具人高山仰止!其实,达芬奇事件之前,笔者早已注意到了其身上的一些道德和法律上的缺陷,并在其与顾客最初的一次官司交锋时专门撰文——《达芬奇“官司门”中的危与机》,对其进行过批判和规劝。然而,达芬奇置若罔闻,一意孤行,乃至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多少有点咎由自取。
但是,经营行为上一个小小的道德或法律上的瑕疵,就非要置一个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品牌于死地吗?答案是否定的。毕竟,一来行为表现上的“善恶”与内心里的“善恶”并不一定是一致的,前者主要由制度诱发,后者主要受良心主导,有什么样的制度就有什么样的行为,达芬奇的缺陷在家具行业极其普遍,是由家具行业制度甚至整个社会制度诱发的,而并不代表达芬奇老板个人的品德,因此,并不能把所有罪责都归咎于达芬奇;二来任何企业发展过程中都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陷,只要不是类似毒奶粉那样危害性极大、致命性的缺陷,只要它态度诚恳,积极作为,我们应该容许它有一个逐渐纠偏、改正的过程。我们能够做的积极事情就是,在外部做好适当的制度约束与配套,来加快这个过程,帮助它们健康成长。然而,现实却按另一套逻辑来运行,市场问题往往都是借助媒体运动的方式来治理,这样达芬奇自然就成了“过街老鼠”,一跌就再也难以爬起来。而安信看起来,也正在遭受类似的“炼狱”。
当然,饶润平相信,任何一次类似达芬奇、安信这样的毒市围观事件,大多数媒体的初衷绝不是要置涉案品牌于死地,而只是本着事实至上、理性监督的理念,来行使自身本分的职责。而从社会治理理性的角度来讲,我们确实也需要媒体犀利的“第三只眼”来充当“清道夫”,把社会的杂质一一曝光出来,以配合、纠正行政、司法的不足与非理性。然而,近观近年来的“毒市围观”,结果却并不乐观。虽然某些个别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毒奶、毒油得到了应有惩罚,但“毒市”的根源却没有被挖断,“街市依旧太平”,而一些并不那么罪大恶极、甚至是比较优秀的涉案企业却随之“大厦将倾”。
个体媒体的理性,为什么造就的却是市场治理的非理性呢?市场治理体制、行政体制肯定是根本问题。但个别媒体的非理性也逃不脱干系。媒体的理性表现在于,靠生产“客观公正的新闻信息”来赚取读者的眼球、心智资源,但并不排除个别媒体在信息不对称或自身短期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提供只刺激眼球、心智而不顾“客观、公正”的“新闻信息”。比如体现在达芬奇事件上就是,受社会制度的约束,由于围观监督制度、监督体制及其幕后责任人的风险成本高,围观企业的风险成本小,一些非理性媒体就有意无意地、选择性地缩小了对前者的聚焦,而将笔墨过多地聚焦于后者,放大了后者的负面形象,-爱华网-进而让后者不必要地承担了责罚不相称的压力。
成熟的市场经济语境下,这种非理性现象一般会通过市场、法制与行政等三种交互作用的制度而得到有效遏制。但在中国权大于法、潜规则大于显规则的环境下,特别是本身也身处垄断性的畸形市场,媒体的集体理性总会受到种种中国特色式的权力非理性、道德非理性等因素的干扰,进而偏离了理性轨道。而媒体整体理性往往又是市场治理理性的前提,如果媒体不能确保整体理性,市场治理理性就永远不会到来,这样还会有更多的达芬奇、安信被送上“断头台”。
不完美的社会环境、媒体环境下,如何最大限度地保持媒体整体理性呢?饶润平认为,还是靠每一家媒体的自觉与自律,同时也靠每一家媒体新闻报道技术、报道手法的成熟与稳重。特别是在一些选择性报道问题的处理上,一定要以“客观公正”为准绳,做好科学而艺术的舆论议程设置,做到在维护人民群体根本利益、解决社会问题的大方向下,既惩罚了真正的“市场瘤毒”,又纠正了一些良性的、成长中的企业的缺陷,进而为企业的健康成长、市场的良性发展创造出一套规范、有效的制度环境。
当然,企业本身也有引导媒体理性的职责和意识。不要把自身的经营总是侥幸地建立在监管制度漏洞的基础上,基本的职业伦理应该具备。出现问题后,首先要态度要诚恳。处理媒体危机,宜疏不宜堵,是自身问题就首先承担下来,不要做出出格举动,跟媒体对立。这样才能取得媒体、社会舆论的理解,然后再与媒体一道去解决问题。记住那句老话: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最高明的品牌营销与危机公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