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食堂3年纪:一个人的慈善
2月7日,元宵过后第一天,善食堂义乌店开门迎客。新年里,为帮助更多人,店里决定从过去的免费提供早餐调整为供应午餐和晚餐。这一消息迅速在食客口中传开。 时代周报记者最近一次探访善食堂是半个月前,去年农历腊月十八。清早,晨曦微露,义乌这座繁华的国际商贸城尚未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人们还在温暖的被窝中熟睡。 香山路靠近义乌人才市场一处,十多人一字排开,躺在一排门店的屋檐下,“幕天席地”而眠。天很冷,他们紧裹着棉被,被角微微颤抖。 6点左右,他们陆续钻出被窝,披上外套,卷起铺盖。有的人找偏僻处解手,有的人开始在店铺前空地上来回踱步,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相互打着简单的招呼,“过年回去吗?”“车票买了吗?” 渐渐地,他们汇集至其中一家门店前,自觉地排起了队,还有其他面孔从别处匆匆赶来。天色渐亮,他们的模样清晰起来。有的穿着如“犀利哥”,有的清涕挂面、手拄拐杖,还有的驮着装着空瓶破罐的蛇皮袋。 在距离春节还有十余天的清冷早晨,这一群落魄者一边讨论着回家的车票,一边耐心等待善食堂热腾腾的早餐。 设于义乌市香山路545号的华美善食堂,2009年5月正式开张,每天向社会免费提供白粥、馒头、榨菜等食物。在百里之外的金华市区,还有同样一家免费食堂,食堂墙上写着:我们提供给您的只是微薄的帮助,但我们承诺坚持50年。 3年来,善食堂已平静度过“千日”,接济万人,有农民工、流浪汉、拾荒者,也有落难的大老板、迷路的背包客。 在郭美美事件之后,不少国内慈善组织遭遇一系列信任危机,至今深陷泥潭,而在金华这个南方小城,这样一种个人慈善却在顽强生长。 一碗热粥三个馒头 蔡国斌,是贵州独山人,一双眯眯眼,一笑,眼睛就成了缝。过去3年里,善食堂义乌店仅供应早餐,只有蔡国斌一名工作人员。而在金华店,管事的是何平,负责提供午、晚餐。何平略通书法,在墙上留下了不少“警句”:“腹有诗书气自华”“美丽改变人生”…… 按照规定,早餐6点半开始供应,派发半小时,天气暖和时提早至6点。蔡国斌就住在食堂楼上,里屋是起居间,外屋是厨房。他习惯在夜里十二点半起床,洗把脸,然后揉面粉做馒头、烧水煮粥。 距离义乌店不远是当地的人才市场,全国县级市中规模最大的劳动力市场,“大清早,打工的先到我们这里拿仨馒头,一路走一路吃,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平日里,善食堂一天的食客接近200人,蔡国斌要做五六百个馒头,煮几大锅粥。 临近年关,打工者纷纷回了老家,这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但食客也有二三十人。“人少了,我就‘偷’睡到两点。馒头可以少做,但大冷天,煮稀饭、蒸馒头的时间要久些。”有时,蔡国斌等着等着就打起盹儿来,梦里全是馒头的香味。 去年腊月十八一早,蔡国斌一拉起善食堂的卷闸门,饥肠辘辘的排队者就涌了进来。贵州人朱四丰排在第5名,他戴一副圆框眼镜,衣衫整洁,手里捏着一只漱口杯,气质与身前身后其他人有些不同。他的周围,有人掏出皱巴巴的塑料袋,准备多装些馒头和榨菜,有人走上前,想帮助蔡国斌把煮粥的大锅抬上桌子。 每人3个馒头、一碗粥,不够再取。很长一段时间,蔡国斌、何平都这样派发食物,既保证吃饱,又避免浪费。 轮到朱四丰时,一满勺白粥进了他的杯子,一串三个馒头架在杯口。老朱连忙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蔡国斌的眼睛一下笑成了缝儿,“留着吧,我不抽烟。” 老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在北京一家研究所找到了工作,二儿子读大二,也在北京。他言语间很骄傲,自己用打工赚来的钱培养了两个大学生。 为了省钱,老朱两三天才舍得吃一顿肉,有时,从善食堂拿了四个馒头,早上两个,中午晚上各一个。有工作时,老朱睡在厂里,找不到活儿,他就在人才市场附近挑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躺下;第二天趁着吃饭,跟蔡国斌借点水洗把脸。只有特别冷的三九寒天,他才肯花个三四十块住一晚小旅馆。 “其实,让那些贫苦的打工者吃上(馒头和白粥)最有意义。”何平说。 食客的百味人生 自从善食堂开业,蔡国斌和何平就一直在这里工作。3年来,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食客,而每个食客都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2009年上半年,蔡国斌还在金华店帮忙,当时,一张方正的脸孔经常出现,直到后来,他的女儿寻来,才将他接回了家。“原来,这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生意失败后流落街头,不敢回家。女儿找了他很久,见面时还一直哄,‘天大的事儿,回家再说’。” 到义乌店后不久,小蔡又听到食客们说起另一张“熟脸”的“喜事”。“那是一个江西来的打工汉,为省两块早饭钱常来店里吃,后来,他用两个脏兮兮的硬币买了一个双色球,居然中了47万。”后来,小蔡就没见过那张脸了,据说,他已经回老家盖房子娶老婆去了。 有时,善食堂就像人生舞台,除了上演令人唏嘘的悲欢离合、命运骤变的桥段,偶尔也有一些荒诞剧。有一回,店门口突然停下一辆价值200多万的宝马760,一个时髦的小伙进门吃饭,吃完后,他大声问道,“真的不收钱吗?” 这情形常让何平啼笑皆非,而蔡国斌偶尔也会遇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有几次,食客打好了粥,拿了馒头,但怪的是,一口也没吃,好好地摆在地上。”蔡国斌后来才慢慢明白:有些人“跟风”来吃饭,但看到只有馒头和白粥后便“不屑”地走了。
而更具戏剧性的是,有段时间,好几张面孔总是结伴而来,而且,没到工厂的下班时间就等在食堂门口。机警的何平开始琢磨,这是群什么人?不久后的一天,他在食堂里捡到一本小册子,上面竟全是电话号码,还写着:上线,某某;下线,某某某。“我一想,这肯定是非法传销,后来,我们报告了公安局,再后来,这群人就从善食堂消失了。” 人来人往中,善食堂迎来送往。春节前,蔡国斌在人才市场遇到一个中年人,他热情地招呼道,“还在善食堂?”蔡国斌不认识他,笑着说,还在呢。“我在你那吃过一段时间,那时天天愁工作,后来找到一份活儿,干了大半年,攒了一点钱,现在总算可以回家过年了。”中年人说得有些兴奋,而蔡国斌对着时代周报记者讲述这些时,他突然笑了。 由于善食堂坚持“施粥”,附近的居民、曾经的食客偶尔会送些东西过来。在金华店的侧墙上,一大张感恩榜写着:浙G6E074,米一袋;施太婆,面粉两袋、盐10包、榨菜4斤……而店里收到实物馈赠的那天,便是大家改善伙食的日子,蔡国斌和何平的手会变出各种好吃的,肉包、粽子、月饼、腊八粥,等等。 “我是一个强者,渴望帮助别人” 在蔡国斌工作的义乌店,很多食客都认识他,但不知道真正的老板。去年春节,蔡国斌去了趟老家独山,回来的第一天便有人告诉他,大年初一,善食堂门口停下一辆私家车,下来两个人。他们给睡在附近的流浪汉、打工者每人发了200块,还说了些话,大意是,今天过年,天气冷,大家可以拿着钱买点好吃的,再找家旅馆睡个暖和觉。看着食客比划出来的身形,蔡国斌说,那就是老板。 他叫何威,是金华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一家整形医院的董事长。很难想象,整形与慈善有何关联?“没有关系才好,这说明我没有私心。”何威很早就知道,他无法回避“做慈善的动机”这个问题。 何威说,善食堂的构想是受“粥铺”启发。施粥,古已有之。《礼记?谭公》记载,春秋时期,卫国发生饥荒,公叔文子曾“为粥与国之饥者”。2008年底,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我国出口依赖型产业遭受重创,因经济不景气,在不少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沿海省市,就业形势严峻。彼时,温州媒体开始密集报道当地的爱心粥铺:寒冷的冬日,一群老人自发为农民工、拾荒者等免费提供食物,送去一份温暖和鼓励。 “这个方法很适合我的企业。这些年,我们的营业状况和现金流都不错,如果每天支出三五千用于慈善,企业肯定能够承受。”按照何威的分析,这是一个商人“量力而行”的付出,就如一个白领每天捐出两三块钱。 2009年初,当何威准备在金华开办第一家善食堂时,他并没有得到太多支持。“在中国,慈善为何难做?因为,大家首先要质疑你的动机,甚至可以不看结果,只问动机。”在朋友圈中,何威很早就接受过一轮动机大拷问,而更激烈的反对来自父母,理由很简单:树大招风。 “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从小到大,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强者,内心非常渴望帮助别人。这种行为(指善食堂)与我的个性有很大关系,而非另有目的。”何威如此解释。 金华店初开张时位于市中心八一南街,发放时间包括每日的11时—13时和17时—19时两个时段,尽管只供应白粥与馒头,但“免费”的噱头足以吸引大批食客,最多时一餐竟招来2000多人。 随之而来的是新闻媒体,他们纷纷要求采访何威,而刊出的报道,多少有些质疑之意:这是玩慈善噱头吗?2009年5月21日,中央电视台的《新闻周刊》节目也播出了善食堂的新闻,时长5分35秒。 “那时,很多媒体提出采访,我都没答应,有时拗不过记者,说了几句,就‘拜托’他们只用‘姓’,不写‘名’。”何威自言,他怕落下口舌,被别人认为以慈善作秀、博名。“如今,善食堂已坚持了三年,运营也不存在问题。若我再来谈对慈善的想法,大家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一个人的慈善 尽管从一开始,何威就认为善食堂是一种企业行为,但实际上,起主导作用的还是他的个人意志。“我不欣赏但也不反感陈光标,尽管他的慈善模式不讨人喜欢,但至少,他确实帮助了人。比起方式,做慈善应更注重结果。不过,既然方式可以不同,我肯定会选择与陈完全不同的做法。”何威告诉时代周报,他的方式是直接面向全体,做一个长期的基础慈善。 所谓“基础慈善”?何威解释,比如善食堂,我们只提供白粥、馒头,而不是大餐;再如,就像美国电影《当幸福来敲门》所呈现的那般,我们以后可能会提供免费住宿,但只是一人一个床位,而且数量有限,先排队者先得。 事实上,善食堂开张之前,何威就做过成本核算。譬如,一个人领一份食物大约需要5—8秒,那么,平均一分钟要发出6份食物,两个小时是720份,一天两个时段即1440份。因此,他给自己定下的慈善预算是每年200万元。 而实际上,食堂开张初期,场面火爆,但由于只供应“馒头和白粥”,食客数量逐渐减少,目前,客流量稳定在每日100—200人/次。两家善食堂去年的总支出大约为50万元。 对此,有质疑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这种“基础慈善”圈养了一群好吃懒做者,他们定时聚集在一起,反而成为一种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些留下的长期食客都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否则,若非真的生活困难,没有谁愿意每天啃馒头、喝粥。或许,食客中确有懒汉,但是,难道因为他是懒汉,我们就要任由其饿死?”何威反问道,“毕竟,我提供的只是最基础的保障,任何人都可以享受我的这份帮助,只要他愿意。” 提供最基本的生存保障,这似乎应是政府承担的职责,但何威认为,自己不会借助他们的力量。“不是我不相信政府的公信力,只是有时候,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 何威有过这样的经历。三年前,他开始帮助金华市的一个贫困小学,以奖学金的形式每年资助优秀或困难的师生。第一年,“没有经验”的他将钱划至学校账户,结果,这笔钱汇入政府财政账号后被告知,学生的“奖学金”可以发,但老师不行,因为,他们拿的是阳光工资。这其中的曲折让何威很费解;第二年,他便和陈光标一样,现场派发现金。 而善食堂开门后,他又收到了一些慈善机构抛出的“橄榄枝”。“他们说,可以帮我做慈善,钱我出,事情他们做,收15%的手续费。” 这些遭遇让何威在慈善之路上走得有些孤独,他不接受外界的现金资助,与其他慈善机构也无太多联系。面对时代周报记者,他说得最多的便是如何把企业队伍带好,以此给善食堂输血。 但以他一己之力,善食堂能同“免费午餐”那样惠泽更多人吗?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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