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春节假期即将结束那天，广东省当地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一个短短几秒钟的画面，显示水价调整的听证会即将举行，正在征集群众代表报名。 逐渐被戏谑为“听涨会”的听证会，此次，同样牵动民众的敏感神经。 1月29日，是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当天零时，广州市自来水公司就在其网站上公布了一份供水成本报告，为听证会做前期公开征集意见筹备。 从企业基本情况和供水成本费用报表中不难看出，市自来水公司2008-2010年主营业务净利润负增长，逐年呈递增趋势，三年共亏6.5亿元左右。 然而，不少网友对账本明细并不满意，纷纷表示既然要市民买单，那么自来水公司就应该公布全部的财务信息明细，包括具体的收入支出、工资数额、招待费用等，而不是笼统地给出一个数字。 面对质疑，自来水公司是否有考虑过重新公布成本账目？时代周报记者从自来水公司得到的回复是，“本次广州自来水供水成本公开工作严格按照国家相关规定进行，公开的形式和表格内容也是按照国家相关文件执行。” 言下之意，账本是没有问题的。 头顶光环的引水工程 但此次账本争议最大的焦点并不在成本明细，而是一直备受瞩目的西江引水工程。 说西江引水工程备受瞩目，一点都不为过。 众所周知，为举报2010年亚运，广州城大改造项目涵括方方面面，其中，在水务治理这一块，投入巨大。西江引水工程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资金投入仅次于曾经一天花一个亿的珠江水质治理。 2010年9月29日，西江引水工程赶在亚运前建成通水，举行仪式。当时到场的广东领导有，时任省委副书记、省长的黄华华，广州市委书记张广宁，广州市长万庆良，省政府秘书长唐豪等众多领导。 迄今为止，在广州市水务局、水务投资集团、自来水公司的官方网站上，西江引水工程仍然占据最重要的位置，花费最多篇幅描述其改造成效。 事实上，早在1984年，“西江”已出现在《广州市供水水源规划报告》里。上世纪80年代末起对西江持续二十多年的跟踪监测显示，西江高要至三水河段的水质达到国家饮用水Ⅱ类水源水平，是理想的取水水源。 2007年5月，广州市政府正式发文明确实施西江引水工程，计划将优质西江水全面置换广州西北部的石门、西村、江村三大水厂的原有水源。 按自来水公司的回复说法，西江引水工程是在“反复论证及广泛听取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专家的意见后，严格按国家基本建设程序进行报批，广州市自来水公司做广州市西江引水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进行论证，并由省发改委核准立项”。 “西江引水工程是仅次于南水北调、上海青草沙引水的国内第三大引水工程。” “西江引水工程被纳入《广州市城市供水水源规划》等相关规划，是《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2008～2020年)》的重点项目。” “建设西江引水工程从2008年起连续3年纳入广州市政府工作报告，经市人大审议通过，其中2010年，西江引水工程列为广州市政府十大民生实事之一。”广州市自来水公司在回复中如是提到。 明显地，西江引水工程在广州相关水务治理单位眼中，是经人大审议通过，程序正规，且收效卓越的民心工程。 然而，正是这个头顶光环的西江引水工程，让广州市自来水公司背负了沉重的债务包袱。 从此次公布的三份文件，《城市供水企业基本情况表》、《城市供水成本费用表》、《西江引水及水厂改造工程基本情况表》中不难看到，西江引水工程实际总投资达87亿元，其中银行贷款额为68亿元。而接下来的工程年增成本，包括折旧、利息、维修费用约8.7亿元，其中仅利息费用一项就高达4.1亿元。 引水工程是否营利项目 追溯耗资接近百亿的西江引水工程的资金来源，会发现，广州水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水投集团”）是自来水公司的强大后盾。 西江引水工程在广东省发改委正式出具核准意见，初步设计通过广东省建设厅审批通过后，于2008年12月29日正式动工，由广州市自来水公司作为项目业主负责工程具体实施。 同年，广州市政府实施水务投融资体制改革，国有独资的水投集团正式挂牌成立，注册资金2亿元，对涉水项目实行投资、建设、运营一体化统筹管理。自来水公司便是其属下的子公司。 在回复本报记者采访时，水投集团是这样表态的：“水投集团公司与自来水公司均是独立法人，各自独立核算，作为出资人，水投集团履行出资的职责。” 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2月份，水投集团与两大银团共14家银行签订了总金额为350亿元的银团贷款合同，其中就包括西江引水工程和水厂改造项目118亿元。这笔贷款成为广州在此之前融资额最大的银团贷款项目。 然而，从公开的资料来看，西江工程总投资并没有达到118亿元。 1月31日，在广州市物价局的例行接访当中，局长罗家祥回应，西江工程总投资为87.8亿元，资金来源包括财政投入和企业自筹资金，其中有68.23亿元是银行贷款，而政府则负担了大约17亿元的基本金。 罗家祥同时表示，自来水公司应该是微利经营，西江引水工程的投入应由政府、企业和市民三方共同承担。 对政府财政投入的具体操作细节，时代周报记者在水投集团的回复当中看见这样的一句话，“市政府只对水投集团非经营性项目贷款给予贴息”。 如此一来，广州市财政为西江工程投入17亿元基本金，该工程按理应为非经营项目，微利经营便无从谈起了。 而对时代周报记者所追问的，水投集团的资金部分来自政府拨款，是否通过人大审议的问题，该集团并未作具体回应。 事实上，水投集团并不缺赚钱还利息的方式。 其属下的广州市水投土地开发有限公司，就承担着“确保集团治水融资贷款能按期还本付息”的责任。 记者查阅到，在一份《关于组建广州市水投土地开发有限公司初步可行性分析》的文件中，明确指出，水投集团或其子公司可代替政府进行土地一级开发，同时将白云湖周边控规内约490公顷可出让用地的开发权限交给水投土地开发公司。 文件中估算，该项目预计开发周期为12年，届时净收益约为250亿元，应全部争取划拨给集团用于治水还贷付息。 同时，工商档案资料不止一处透露，该公司组建成立之初的“紧迫性”，办公地点同样设置在水投集团内。 神秘的39号文 查阅水投集团及其子公司的资料，有一份文件无法忽视。 广州市水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是“根据穗府[2008]39号《印发城市建设投融资体制改革方案的通知》（下简称“39号文”），广州市人民政府批准挂牌成立”的。文件当中明确了水投集团可以“通过土地一级开发收益确保集团治水融资贷款能按期还本付息”。 而广州市财政局在2009年发出的一份关于国有资产划拨问题的复函，也提到了39号文。 而此次也有舆论爆出，去年发债融资时，广州水投就对承销商出具了一份能够证明自己未来营收能力改观的文件，即，39号文。 据悉，39号文中有广州市在2009年完成了对水务投资集团公司、交通投资集团公司、城市建设投资集团公司、广州发展集团燃气板块、广日集团有限公司垃圾处理板块、地铁集团公司和亚运城经营开发公司等七个投融资集团组建的具体细则。坊间舆论不断要求公开，然而时至今日广州市政府仍未明确答复公开。 与39号文杠上的广东省政协委员孟浩，称“39号文一天不公布，我就一天不刮胡子”。在此次也表示，仅仅公开供水成本是不够的，广州市政府更应该同步公开39号文，因为文件里涉及到水务管理机构的改革和未来水价调整的问题。 时代周报记者还查阅到，在一份市委常委会议决定事项通知上，也透露了市委常委审议讨论了该投融资方案，并对其中有关在部分投融资集团内设立土地储备分中心的问题作了意见批示。 当中提到，“原则上土地管理职能应该由政府承担，不应在相关集团等投资主体配置上设立市土地开发中心的分中心”。 对此，中国政法大学院长李曙光同样表示异议。“国土资源局都有一个土地储备中心，但政府又同时将土地储备中心授予某个企业，它到底是政府部门还是事业单位？还是市场的经营主体，没有统一的定位，所谓的土地储备分中心的合法性就存疑。” “政府就是市场的监管者，是整个土地交易的监管者，而公司是土地的交易方、获利方，它要最大地从土地这里获益。就像裁判和球员，怎么能搅到一起去呢？”李曙光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广州市政协委员韩志鹏也公开表示疑惑，到底西江引水工程是政府行为还是企业行为，“自来水公司一直就说得不太清楚，它说政府也有一部分投入”。 正如前文所述，西江引水工程，除融资外，政府投入了约17亿元资本金，应属非经营项目。 “融资借贷时没有跟市民商量，没有征求市民意见，还钱的时候就知道找市民买单了。”韩志鹏说。 “没有前因，哪里会有后果呢？只有公开了39号文，才有可能取得社会对未来水价调整的认可或理解。”孟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