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世界金融五百年(下)》 第二章 美元第一 从对抗政策到缓和战略
苏联从沙俄时代开始，经济水平与技术能力就远落后于欧美国家，当时俄国西部城市已建起的大型工厂主要是西欧资本输入的结果。苏联建立后，一般都是依靠引进并消化西方技术来保持技术水平的进步。冷战伊始，美国就对苏联进行了技术封锁。1950年1月1日，在美国的策划下，巴黎统筹委员会成立，其正式名称为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简称巴统。该组织的目的是联合西欧北美国家对30多个社会主义国家与民族主义国家实行禁运，防止和限制西方的战略物资、高技术及产品流向社会主义国家，以此削弱这些所谓敌对国家的军事和经济实力。
尽管美国实行冷战进行遏制，但苏联的综合国力却稳步上升。“二战”后的初期，美国曾对苏联拥有绝对的核优势，工业产值也达到苏联的3倍之多。但苏联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经济增长速度比美国快2.5倍，工业产值从战后初期相当于美国的30%，上升到80年初相当于美国的80%，各种军事装备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与美国都没有太大的差距，部分高科技武器水平甚至超过美国。苏联俨然成为能与美国匹敌的超级大国。当然，苏联崛起的一大因素便是石油。石油收入是苏联获得外汇收入的重要来源。由于苏联的石油出口破坏了英美寡头控制的跨国石油公司建立起来的国际石油秩序。这些石油公司不得不通过削减油价来应对苏联石油对世界石油市场的冲击。同时，美国政府还强迫其北约附庸国抵制对苏联石油的进口。在美国的经济制裁下，苏联石油出口的增长速度下滑，对西方机械与运输设备的进口随之下降。但苏联石油出口的绝对量却仍在上升。到1967年，西欧各国纷纷与苏联签订石油购买的合同。苏联利用丰富廉价的石油换取西方的先进技术和设备，包括与石油和天然气相关的技术和设备。对苏联来说，与西欧的补偿贸易可以扩大出口，平衡贸易逆差，赚取国民经济发展所需的硬通货，为引进西方先进技术与设备创造必要条件。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苏联就与西欧之间发展石油贸易，很快西欧成为苏联仅次于东欧国家的石油出口市场。1960年，苏联取代委内瑞拉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石油生产国。20世纪60年代初，西欧和日本的经济实力不仅得到恢复还超越了美国，美国国力相对衰落。随着法国政府在1966年退出北约组织与越南战争的惨败，美国在附庸国中的威权大打折扣。
于是，美国在20世纪60年代末将对苏联的对抗政策逐渐转变为软硬兼施的缓和战略。但缓和并不代表不再搞垮苏联，美国开始以贸易、贷款、投资的经济金融手段，有意培育苏联对以美国为核心的世界资本主义经济与金融体系的依赖性。1972年7月，尼克松总统访问莫斯科，双方发表联合宣言，该宣言要求美国国会给予苏俄最惠国关税待遇。1972年开始，美苏之间签订了谷物协定。在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的安排下，苏联向美国购买3 000万吨粮食，几乎将世界上的粮食储备一扫而空。这使得粮食贸易公司在几个月内将小麦和大米价格提高了70%多，大豆价格提高了100%。当时，除美国外的世界各大粮食生产国均因严重的旱灾而减产。美国趁机全面控制世界粮食市场，而苏联则养成对美国粮食的依赖性。从1973年起，苏联在历史上第一次成为粮食净进口国。随后，许多美国公司纷纷宣布与苏联进行经济与技术合作，苏联又养成了对西方技术与设备的依赖性，就连苏联有能力生产的最普通的设备都开始依靠进口。1972年11月，美国田纳科石油公司、得克萨斯州东部运输公司和全球最大石油服务商——哈利伯顿工程公司宣布，投资37亿美元生产的苏联天然气。它们还将提供30亿美元的天然气运输设备于天然气液化，以方便将苏联石油运到美国。根据能源协议融资要求，苏联提供7亿美元的现金，美国进出口银行以6%的利率再贷给苏联15亿美元，并保证在15年内由私人银行以7%的利率贷出另外15亿美元。美国还同意投资37亿美元开发西伯利亚油田。1973年1月12日，通用电气公司和苏联签订技术交换合同。4月，西方石油公司宣布投资80亿美元，建造一个生产氨水、尿素和钾肥的苏联化肥综合厂，还准备在莫斯科建造几家饭店和一个贸易中心。苏联长期以来片面强调发展重工业和军事工业，为此消耗了过多的资源和科研力量。对农业和轻工业的轻视使民众生活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在20世纪70年代，石油价格的上涨让苏联获得了巨额外汇，暂时掩盖了苏联经济的问题。世界石油价格每桶上涨1美元，苏联每年就可以增加10亿美元的外汇收入。1978年，苏联向北约国家石油出口仅增加5%，但由于油价的上涨，外汇收入却增加了2.5倍，达到140亿美元。1970年，苏联能源出口创汇4.44亿美元，占苏联全部外汇收入的18.3%，到1980年，苏联能源出口创汇已达到147亿美元，占全部外汇收入的62.3%。1981年，里根总统上台，美国对苏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情局局长凯西分析说：“苏联人的情况比我们所想象得还要糟糕……我想让你亲眼看一看他们的经济是多么病态，因而是多么脆弱。他们由于过分扩张，因而使其经济步履蹒跚。波兰发生了动乱。他们在阿富汗陷入了困境。古巴、安哥拉和越南成为这个帝国的负担。总统先生，我们面临着一个历史性的机遇。我们能够使他们受到严重的损害。”哈佛大学历史学家派普斯撰写了美国政府的最高机密——第75号国家安全决策指示（NSDD-75）。这份文件清楚地阐述了美国的原则：“美国不接受目前苏联将其影响范围扩大到边境之外的做法，而且美国将设法击退苏联的这种行为……美国将不会为他人作嫁衣裳，从而使苏联的经济体制获得利益，并且将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来限制这种结果的出现；文件还特别提到苏联通过能源出口而获得技术、信贷和硬通货收入……美国将伺机压制苏联在国外的影响……我们将寻找苏联的弱点，并且对这些弱点进行攻击。”在第32号国家安全决策指示（NSDD-32）中，里根批准国家安全委员会暗中支持波兰的一些反苏团体，如波兰团结工会。在第62号国家安全决策指示（NSDD-66）中，里根制订了三管齐下的战略方针，从技术、贸易、贷款这三个对苏联经济至关重要的方面下手，向苏联打一场庞大的经济和资源战争。其中最重要的目标是切断苏联从西方购买先进技术的渠道，打击苏联的石油工业。此后，解体苏联已是美国政府的一项重大任务，美国开始在苏联和东欧国家内部寻找代理人，使苏联卷入阿富汗危机和波兰危机之中。阿富汗是通往印度、伊朗、中国、俄国和中亚的战略要道，是兵家所争之地。早在19世纪，英国与俄国就为争夺阿富汗大打出手。但阿富汗素有“帝国坟墓”之称，从未有哪一个强国能征服这个地区。1979年，苏联为控制阿富汗直接进行了军事侵入。美国为打击苏联，提供了超过60亿美元的资金扶持阿富汗境内的穆斯林游击队来抵抗苏军。著名的塔利班组织就得到了中情局的帮助。发动“98226;11”事件的本8226;拉登在一次采访中承认：“我最初在巴基斯坦的营地，那里的志愿人员由巴基斯坦和美国官员培训，武器由美国供应，资金由沙特提供”。中情局还给阿富汗游击队战士送来了“精神食粮”——各种宣传伊斯兰宗教极端思想的手册和游击战战术的指导手册。美国人花言巧语说，苏联共产党是邪恶的无神论者，他们就是要毁掉伊斯兰教。这激起了穆斯林教徒对苏联的极度仇恨。这场战争迅速激化为全球穆斯林的圣战，很多其他国家的激进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为了捍卫信仰，赶来和阿富汗人并肩作战。中情局为防止让苏联直接抓住把柄，而在埃及购买苏制与中制武器，通过巴基斯坦国际服务情报局的协助，将这些武器经由巴基斯坦运给阿富汗穆斯林游击队。为了提高阿富汗游击队的战斗力，中情局局长凯西向巴基斯坦派遣美国技术专家，培训巴基斯坦专家有关高科技爆炸和灵敏电子设备的知识。这些美国与巴基斯坦专家再给阿富汗穆斯林游击队做培训。1985年，美国建立了许多军事学校，专门培训穆斯林战士，课程包括反坦克炮、高射炮、布雷、扫雷、破坏、巷战和怠工。每年有2万名游击队战士从这些学校里毕业，获得了中情局专业人员的战斗技能。中情局还教会他们攻击苏军要害目标的方法，如炸毁燃料库、桥梁、公路和弹药库，使某些火车出轨，用火箭攻击苏联的军事设施。美国甚至将当时世界上最好的地对空导弹系统“毒刺”导弹提供给他们。当时连北约国家都没有资格拥有这种先进的武器。美国还鼓励伊斯兰圣战分子侵入苏联领土发动袭击，直接威胁苏联本土的安全。结果，苏联在阿富汗损兵折将，付出40亿美元的军费，耗费了巨额的外汇收入，却疲于奔命，元气大伤。这为苏联解体拉开了序幕。卡特总统时代，美国诱骗苏联，可以保证苏联在东欧的是势力范围，但前提是苏联要与美国进行人权对话。苏联政府轻易上当，给予美国某种占领制高点的道德力量。苏共与东欧国家共产党历史上曾犯过的很多错误，被美国宣传机构揪住不放，不断地宣传所谓有良心的历史学家讲述的“历史真相”以证明苏东国家政权的非法性。中情局甚至直接参与和干预苏东国内的政变与动乱。他们大量散布谣言，挑唆民族仇恨，煽动武装暴动。尽管苏联东欧集团很强调意识形态宣传，并对新闻、文化、出版进行严格管制。但由于体制的僵化与官僚的腐败，宣传手段与方式极为低劣。八股文一样的宣传连宣传者自己都不相信，当地民众更产生极为严重的反感情绪，前驱狼后迎虎，他们将美国的宣传都当成真理与事实，把美国当成自由民主的天堂，而把苏联的社会主义体制看成民心尽失的集权专制。随后，大量反苏联政府的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地建立起来。中央情报局对波兰、捷克和匈牙利等国的这些组织提供支持，帮助它们进行颠覆活动。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瓦文萨领导的波兰团结工会。20世纪80年代初，波兰政府宣布团结工会为非法组织后，美国宣布经济制裁，阻断波兰与西方的经济联系，让波兰陷入经济危机之中。波兰与西方国家的贸易额从1980年的75亿美元下降到1986年的10亿美元，来自西方的外国贷款则从1980年之前的80亿美元下降到1985年50亿美元。这迫使苏联每年拿出10亿～20亿美元的巨额资金来援助波兰政府。美国暗地里每年提供800万美元的经费资助团结工会的反政府活动。美国还使用摩萨德（以色列情报和特殊使命局）的“绳梯”，从阿尔巴尼亚进入波兰，然后再向东直插苏联统治心脏。所谓“绳梯”，是指以色列情报部门建起的秘密通道，把从苏联境内搞到的情报及反政府犹太人偷运出苏联。1981年10月2日，美国国防部长温伯格公开宣称：“目前出现了一些看起来极有前途的新进展，我们将对此进行研究。我们这样做的原因很明显，如果我们有能力摧毁来袭导弹，我认为这不会打破现有的战略平衡。我认为此举将会使我们感到极其欣慰。”1983年3月23日，里根总统公开表示，美国开始对战略防御倡议（俗称星球大战计划）进行研究。自此，美国军事资源从过去一味强调核武器转到重视战略武器的高技术体系，美国的战略政策由相互确保摧毁转变到战略防御，即星球大战计划。美国希望，通过军备竞赛扭转苏联在资源方面的优势。苏联领导人把星球大战计划看作是一种军事技术的挑战。苏联军方认为，美国将微电子技术和计算机技术等新兴技术应用于军事领域是对苏联的挑衅。很快，苏军总参谋部与苏联国防部制订一项开发新武器系统的五年计划，以应对美国的军事技术挑战。美国政府在强化高技术军备竞赛的同时，以巴黎统筹委员会为工具，严格限制西方向苏联出口技术与设备。而苏联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就开始严重依赖于西方国家的技术转让了。仅在1983年秋，美国就没收了价值相当于2亿美元的1 400批出口货物，其中许多是有助于维持苏联工业部门的关键技术。美国出口给苏联的产品中，高技术产品的比例从1975年的2.19亿美元下降到1983年的3 900万美元。对于中立国，美国采取了威吓手段。中立国瑞典一向是苏联技术进口的渠道之一。美国政府威胁瑞典的爱立信公司和通用公司，如果它们被发现向苏联出口高技术就要在美国市场上受到限制。不过马有失蹄之时。1983年，日本东芝公司卖给苏联几台五轴联动数控铣床，苏联将其用于制造核潜艇推进螺旋桨。加工精度的提高使苏联潜艇的噪声大为下降，以至于美国的声纳无法侦测到苏联核潜艇的动向。时至今日，美军仍没有绝对把握监听到俄军的潜艇。1986年，美国正式确认东芝公司违反了巴统限制。这次事件的后果非常严重。此后，美国进一步加强了对敏感设备和技术出口到苏联的监督和管制。1984年年初，中央情报局和五角大楼共同制定了一项通过制造假情报来破坏苏联经济的秘密计划。主要是向苏联提供错误的或者部分错误的数据和资料，从而迫使它们作出错误的技术决策。中央情报局通过各种渠道，协同发表不完善的和容易引起误解的技术数据，包括燃气涡轮机的设计图纸、石油钻探技术、计算机芯片以及一些化合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