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半小时后，我因为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醒了过来。我看了看米切尔，他还在忙着弄他的康柏286。
他问我：“你还好吗？”
我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忽然之间，我想起了一件事：“米切尔，如果你用的是一支笔，而不是键盘呢？”
“你的意思是？”
“与其用打字的方式，不如把它改成用笔直接写上去。只要能够感应到笔尖，电子墨水就能够在屏幕上被接触的地方出现，就好像你是在画一条线或是写字那样。这里唯一需要调整的，就是将手写的笔迹改成正常的电脑字体或是数字而已，但这我不担心，肯定有可用的程序的。”
米切尔问：“那功能键怎么办？”他指的是那些字母键之外，可以帮助我们上下翻页、保存、载入，以及删除的按键。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那些东西用笔来输入应该也是可以的——比如说点击图标或是菜单等。反正无论如何，键盘是一定要被替代的就对了。”
米切尔说：“那样的设备会更像笔记本或是一沓纸，而不是一部手提电脑。而事实上，这么不同的东西很可能会需要全新的软件操作方法。”
接着我们又安静下来，大家进入了沉思的状态。人们肯定想过将笔和电脑配合使用，我们也都看过艺术家把电脑装上数字板来画画。但这些数字板毕竟只是一种额外的输入工具，像键盘和鼠标那样的配件一样。但这个点子不同，我们想要做的是将原有的功能组合起来，然后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来使用，我们更坚信电子笔就是这个截然不同的设备。
不清楚这是一种模式还是什么，但是自从电脑行业崛起以来，每隔10年就总是会有一批全新的电脑产品问世。
在20世纪60年代，电脑给人的印象是像冰箱那样大，有会转动的磁带，还有一条一条闪光灯的神秘盒子。当时这些摸不着又吓人的主机，总是会被摆在一间有着加高的地板、有空气过滤器、好像加护病房那样的玻璃房里。后来在70年代随着微型计算机的出现，人们对电脑的观念才开始有了改变：那些缩小了的电脑现在可以被放置在衣柜或是储藏室里，而且可以直接和电脑工程师、银行客服以及旅行社连线了。接着到了80年代之后，个人电脑终于成了主流：一部长方形、可以插入软盘的盒子，加上一个屏幕，然后就可以用来作为个人的生产工具了。
电脑在历史上的进展还不只是外表上的改变，每一代新设备的出现，都会带来新一拨的客户、操作系统、软件以及新公司。新一代产品并没有完全取代之前的产品，它们所做的是通过解决不同的问题，帮助了一批全新的客户。就好像能源一样，这些潜在的能量——电脑功能——都是无形的物质。而每一种或是每一代新的电脑产品，只不过是用了不同的方式将这种能量释放出来而已。
直到和米切尔在飞机上谈话的那一刻为止，我们一直很难想象下一代的电脑会是什么样的。我们都知道更小、更快是未来的趋势，但我们所不知道的是，电脑在基础功能上还能够有什么样的新突破。由于企业家们从个人电脑这个领域里赚取了巨额利润，许多人都认为电脑产品已经是被完善到了一个完美的境界。他们感觉个人电脑就应该是人手一部——虽然有些人还不会用，可是很迅速地，从CEO到小学生就真的是人手一部了。
米切尔和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事实：个人电脑就只能像打字机那样在桌面上使用，所以对经常需要不在办公室工作或是和客户面对面沟通的人群来说是不适合的。这些人包括了销售员、检查员、顾问，或是送货公司等。他们虽然都有自己的电脑和办公桌，但那都不是他们真正工作的地点。而且电脑是否能够携带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你如何去使用它。在和同事或客户见面的时候，这些经常在外工作的人都喜欢使用纸和笔、文件夹、笔记本以及日程表等——因为那不会干扰到他们和客户之间的交流。至于那些使用笔记本的人，则还需要站着写字。
米切尔和我当时所想到的，是下一拨的电脑应该是一种像笔记本，而不是打字机那样的产品。这个又新奇又符合市场需求的洞察让我们兴奋极了，而在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其中的重要性之后，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刚看见了落基山，然后还没抬脚就已经爬到了山顶。
当时有种独特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好像神灵显现一样（现代科学版）——又开始在重新酝酿了。之前我也曾经有过一两次类似的经验：在和不可能解决的难题斗争了几个月之后，忽然有一天答案就出现了。这是一种只有自己能够体会，而无法和任何人解释的感觉。就好像诗人米莱（Edna St. Vincent Millay）写的那样：“欧几里得看到了美丽赤裸的一面。”而我和米切尔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一下子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当我转头看他时，刹那间发现米切尔的眼中泪光闪烁。
在我们即将要降落在旧金山的时候，我们终于镇静下来，并开始了对于细节的讨论。我们在清楚了方向之后，谈话的内容逐渐从非常技术性的探讨变成了纯属个人的分享。米切尔说：“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是一套全新的操作系统，以及一个全新的使用模式。”
我说：“当然了！后面还会需要很多的研究工作，但首先我们得搞清楚一些基本的问题，比如说屏幕需要多少分辨率才够清晰，以及直接在平面显示器上写字是否可行。”
“当然了，还得考虑到软件对于手写字体的识别能力。”我俩同时说了这句话之后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米切尔接着说：“今天我要和苹果电脑一个很不错的人吃饭，他叫Steve Sakoman（史蒂夫8226;塞克曼）。他在苹果负责的是硬件工程，可是他告诉我说他很想离开公司，因为管理层完全不支持他对于手提电脑的开发。我一会儿就和他探讨这事儿，看看他的感觉如何。”
“这很可能会需要一种全新的操作系统，或许盖茨会感兴趣也不一定。”我指的是微软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比尔8226;盖茨，那时他们是在莲花之后的第二大电脑软件公司。我说了这话后，米切尔忽然用无比凝重的眼光看了看我。
他用一种演讲的口吻说：“你不明白，电脑行业就是一个战场。如果你不打别人，你就只能当牺牲品了。你不但得时刻注视你的敌人，而且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苹果的塞克曼是朋友，而微软的比尔8226;盖茨就是敌人，但米切尔当时的口吻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当飞机降落在旧金山机场的私人航空站时，米切尔预订好的车子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赫兹租车公司的人很有礼貌地请米切尔签了名，并且给了他钥匙。租车公司在面对这样大亨级别的人物时，服务还是很周到的。
米切尔说：“我今晚会给你打电话。”然后他就前往Cupertino（库珀蒂诺）去了。后来在去开车时，我不禁想：不光是那一夜，甚至是未来几年我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好觉可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