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年前,广州市政府某个部门做了一件相当小聪明的事情,在很多流浪汉聚集的立交桥下浇筑了许多水泥锥,这些玩意儿如果您没有具体印象的话,请闭目冥想电影、电视里常见的那种反坦克用的水泥锥子,金字塔形、上锐下丰。当然,这是迷你版的。想在这上面睡觉,就要有滚钉板、胸口开大石的本事了。
此事曝光之后自然是引发了围观民众的愤慨,但也有人说这不是防流浪汉用的,而是防止车辆违规掉头用的。这个自然是胡扯了,整个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这种锥子,您是想把车胎扎成筛子吗?真要是用来做这个用途,两排就足够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车这么直接碾压过去。中间有个隔离的栏杆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至于把整个地面弄得像个榴莲的表皮吗?
对于流浪汉来说,有这样的一种装置,只要不是内心与身体都极度坚强,想必是不能在这里存身了。立交桥下确实不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不但有车辆的来往、空气中的扬尘,还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但如果我们从一个流浪汉的角度来看,立交桥下也并非是一个特别糟糕的选择,毕竟这里可以遮风挡雨,还有比较宽敞的地方放点儿自己那些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
流浪汉确实影响市容,但是不是因为影响市容就要用这种充满着下作“智慧”的方式让他们无地自“容”呢?我看这事儿完全属于不靠谱的做法,这样的智慧当中只能说明某些机构的冷漠与乱作为。
实际上我倒是想探讨一下这些已经有数年历史的东西,为什么如此令人觉得恶心。
一般来说,对于社会人员的执法是以尽量减少伤害为目的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警察与军队装备的武器完全是天壤之别的原因。催泪弹能够用在驱散人群上,但您要上战场用催泪弹就纯属神经病了。对于普通人的执法,与针对全副武装的敌方战斗人员是不同的。
但您如果有幸亲眼见过这些水泥锥子的话,那种冷然的张牙舞爪气质一定会让您深深震撼,那完全是一种默然的强力机器,哪怕是静静地站在这里,也看着有獠牙的风采。这完全是追求最大杀伤效果的设置,从人民内部矛盾的、温柔的绿化带或者铁栏杆,进化到了敌我矛盾,等于是给警察配上了大口径火炮。
这就是为什么此事让人觉得如此恶心的原因:过分了,从防范已经上升到了伤害的地步。无论对于任何人群,这种静态的伤害性思维,就等于说把那些流浪汉打入另册,几乎是当做社会的敌人来看待。而无论这些流浪汉做过或者没有做过什么,他们也都是社会的一分子,有些人是迫不得已选择了这样一种生活,他们并非是其他社会群体的敌人。
一个正常的社会,是不能把弱势群体当做敌人看待的,如果他们是敌人的话,这个社会当中谁也不会安全,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弱势的,也没人知道在某件事上我们会成为弱势的。全民皆敌,最终谁会成为全民的敌人?
政府有立锥之心,贫民无立锥之地,则社会有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