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宝黛爱情 《红楼人物心理分析与情感世界》 第1章 爱情心理分析 贾瑞:



     尤二姐

宁国府贾珍之妻尤氏的继母改嫁到尤氏家族所带的两个女儿之一,与尤三姐并称"二尤"。尤二姐模样长的"标致和悦","花为肚肠、雪作肌肤"(第六十五回),"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引得贾府中的男人趋之若鹜,先有贾珍、贾蓉父子,后有贾琏。尤二姐最终选择了贾琏为归宿,却不想恰恰是自己的这种侥幸心理,反将自己推进了"小妾的陷阱",最终不得不在豪门深院中吞金自杀。

尤二姐的侥幸心理

尤氏姊妹虽然柔媚多情、机敏聪慧,但在荣国府处于尴尬和艰难的境地。她俩虽是宁国府亲戚,与贾珍之妻尤氏成姊妹,但并无血缘关系,在奴仆面前,尤氏姊妹是主子,是小姐身份,但在贾府主子眼中,却并非同类。《红楼梦》第六十八回,凤姐撒泼大闹宁国府,将尤二姐斥为"丫头"、"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贾家送",贾母也听信谗言而怒斥尤二姐为"贱骨头"。因此,尤氏姊妹不过是徒有主子的虚名,却没有主子的分量。另外,尤氏姊妹不是富贵出身,继父亡故,她们失去生活依托,投奔贾家,但并非被贾家以亲戚身份相待,也得不到贾家在礼仪上的接纳,反而是衣食住行全靠贾珍接济。受到贾珍父子的控制,生活在较为封闭被动的空间。

《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尤老娘就对贾琏说:"不瞒二爷说:我们家里,自从先夫去世,家计也着实艰难了,全亏了这里姑爷帮助着。如今姑爷家里有了这样大事,我们不能别的出力,白看一看家,还有什么委屈了的呢?"贾珍贾蓉父子又是酒色鱼肉之徒,贪图尤氏姊妹的美色,所以拿尤氏姊妹"当粉头儿来取乐"。

面对这种寄人篱下而又饱受骚扰的情况,尤二姐真心想要找个归宿,助她摆脱贾府的"困局"。这时候,恰巧贾琏出现了。贾琏身为荣国府长房长孙,地位不低,而且贾琏对尤二姐百般温存撩拨,不敢轻动,比贾珍父子好上许多,王熙凤又没有子息继承香火,如果尤二姐生米煮成熟饭,生个儿子,就能成为贵妇人,怀着对富足及安乐的期盼,尤二姐心存侥幸,慢慢踏入了心理陷阱──"小妾陷阱"。

侥幸心理,也称投机心理,普遍指相信自己不用努力就可获得好运,或者相信自己受到某些神秘力量的庇佑而能逢凶化吉的心理。一般情况下,侥幸心理是积极的心理防御机制。当出现不良情绪反应,如焦虑、恐慌、失落时,侥幸心理能够给人自我安慰,使人对未来心存希望。当过度依赖侥幸心理,事事投机、不肯脚踏实地时,侥幸心理就成为心理麻醉剂,人将自我意识及期盼加注到自己的思维中,并不断进行自我暗示,最终使自己相信并沉迷于自我意识,这种自我意识在脑中占据优势,并对生理及言行进行调配和控制,例如,有些人自信肯定能中大奖而不惜花费大量金钱,疯狂沉迷于买彩票。

对于尤二姐之死,读者往往归咎为凤姐的狠毒及贾琏的无情。其实,深究其成因,尤二姐的侥幸心理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这诚如佩之所言,"尤二姐不好的地方,便是不识人,容易被人骗。"(佩之,《红楼梦新评》,《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p59,吕启祥、林东海主编(200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那么,到底是尤二姐被人骗,还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呢?有很多次机会,尤二姐都能做出决断,避免陷入"小妾陷阱",但她为追求虚荣与安乐,一次又一次地自欺欺人,拒绝看清真相,一步步地走入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豪门深院,最终毁了自己。

尤二姐对贾琏的爱情心存侥幸

尤二姐抱着"侥幸心理"与贾琏交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尤二姐对于贾琏的感情心存侥幸,认为贾琏是真心喜爱自己,不会嫌弃自己,因此,即便知道有个极厉害的"醋坛子"王熙凤,即便自己已经先许配于张华,尤二姐还是自信能够凭借美色和温柔得到贾琏的心,荣升为贾府的"贵妇人",找到自己的人生归宿,她自己也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做了夫妻,终身我靠你,岂敢瞒藏一个字:我算是有倚有靠了"。《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在遇到尤二姐之后,贾琏虽然知道尤二姐与贾珍贾蓉素日有"聚"之诮,却还是不时来宁府中来勾搭二姐儿,却又只是"眉目传情"、"不敢轻动",更是对贾蓉赞尤二姐"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说凤姐连二姐的零儿也及不上,直言尤氏姊妹"在我们家里受委屈"。

尤二姐相信了贾琏的真心,每天操持家务,十分谨肃,每日关门闭户,一点外事不闻。但她忘记了贾珍父子是好色之徒,贾琏与他们乃一丘之貉,能好到哪里去,他敢于背着王熙凤偷娶尤二姐,也是因为对其美色的不可抗拒。如果真的爱二姐,为何不给二姐名分,而是偷偷背着凤姐养着?果然风流的贾琏心中也渐渐悔上来了。第六十九回,在凤姐儿虚情假意的斡旋下,贾母首肯贾琏偷娶二姐之事,但为体谅凤姐的"宽厚",要求两人"一年后才圆得房",此时贾赦为肯定贾琏的"偷娶"而将丫鬟秋桐赏给贾琏做妾,一面佳人难近,一面新宠易得,贾琏和秋桐可谓烈火干柴,如胶投漆,燕尔新婚,连日哪里拆得开?所谓日久见人心,贾琏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渐渐淡了,只有秋桐一人是命。情到深处情转薄,尤二姐错信了贾琏的话,将自己推入了小妾的火坑。

尤二姐对入贾府心存侥幸

尤二姐对于入贾府的事心存侥幸,她以为入贾府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就能苦尽甘来。《红楼梦》第六十四及六十五回,贾琏的心思是"今凤姐身子有病,已是不能好的了,暂且买了房子,在外面住着,过个一年半载,只等凤姐一死,便接了二姨儿进去做正室"。贾琏对尤二姐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要怎么奉承这二姐儿才过得去,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二姐听了贾琏的打算,自然是愿意的。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安心准备当她的"奶奶"。却不想,凤姐的病早就好了,也自然打探到了偷娶之事,用温软细语将尤二姐骗进了大观园,姊妹相待共同侍奉贾琏,又帮着尤二姐在贾母面前争了名分,尤二姐将凤姐引为知己。背地里凤姐却利用张华与二姐婚约之事,明着状告贾琏"强逼退亲,停妻再娶",实则让尤二姐名誉扫地,又借秋桐之刀,挑拨秋桐和二姐的关系,借新宠来转移贾琏对二姐的注意力,使得秋桐天天大口乱骂二姐是"娼妇"、"专会作死"。贾母听了这些流言,便说:"人太生娇俏了,可知心就嫉妒了。凤丫头倒好意待他,他倒这样争风吃醋,可知是个贱骨头!"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上践踏起来。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

尤二姐明明已经从兴儿口中知道王熙凤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但她还不设提防,随凤姐入大观园。能厮混于贾珍父子间的尤二姐自然不是单纯之人,却偏偏听信凤姐的安排,实则是凤姐的话戳中了她心中所望,可惜这一去不是成了"贵妇人",反而是把自己推倒了醋坛子凤姐面前,任其宰割。

尤二姐对荒诞过往心存侥幸

尤二姐在宁国府有着荒诞的过去,厮混于贾珍父子之间。诸联对尤二姐的评价为:"以花为论,尤二姐如杨花。"(诸联,《红楼评梦》,《古典文献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119,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的确,尤二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二姐在嫁与贾琏之前也略有疑虑,但二姐又是水性人儿,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致使后来终身失所。今见贾琏有情,况是姐夫将他聘嫁,有何不肯?也便点头依允。与贾琏私下成婚之后,二姐儿自觉"虽标致,却没品行",但贾琏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你前头的事,我也知道,你倒不用含糊着。如今你跟了我来,大哥跟前自然倒要拘起形迹来了。","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说得尤二姐感动万分。但尤二姐的"不洁"过往就此能当做不存在?

尽管与贾琏成了婚,贾珍却还时不时去骚扰二姐。第六十五回,与他姊妹久别,竟要去探望探望。先命小厮去打听贾琏在与不在。贾珍见了二姐儿,满脸的笑容,一面吃茶,一面笑说:"我作的这保山如何?要错过了,打着灯笼还没处寻。过日你姐姐还备礼来瞧你们呢。"二姐儿此时恐怕贾琏一时走来,彼此不雅,吃了两盅酒便推故往那边去了。即便是撮合贾琏与尤二姐的贾蓉,亦非好意: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要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第六十四回)。

进了贾府之后,尽管王熙凤装作与二姐和和美美,但仍以体恤之名刺激二姐:"妹妹的名声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来往太密,‘没人要的,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我听见这话气的什么儿似的。后来打听是谁说的,又察不出来。日久天长,这些奴才们跟前怎么说嘴呢?我反弄了鱼头来折。"倒是把自己做足了好人。而二姐怀了子嗣后,贾琏的新欢秋桐更是落井下石:"到底是那里来的孩子?他不过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罢了。纵有孩子,也不知张姓王姓的!奶奶希罕那杂种羔子,我不喜欢!谁不会养?一年半载养一个,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的呢!"

在封建社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女人只有固守贞洁,如果出嫁时并非处女,那么必然会受到歧视,女性心理也会怀有愧疚,这也是为什么二姐在重病之时对于贾琏与秋桐的寻欢作乐毫无怨言,而是彻底绝望心死。

尤二姐对怀有子嗣心存侥幸

尤二姐对自己能够得到子嗣也心存侥幸,在封建大家族,母凭子贵屡见不鲜,尤二姐想要凭此来拴住贾琏的心。《红楼梦》第六十四回,贾蓉给贾琏出了个对付凤姐的主意:"只说婶子总不生育,原是为子嗣起见,所以私自在外面作成此事。就是婶子,见‘生米做成熟饭‘,也只得罢了。"凤姐也虚情假意地说过:"如今娶了妹妹作二房,这样正经大事,也是人家大礼,却不曾和我说。我也劝过二爷:早办这件事,果然生个一男半女,连我后来都有靠。"可见这个子嗣有多大的吸引力。

当尤二姐真的怀孕,迎来整个家庭期盼已久的子嗣时,不仅没有受到额外的尊重和爱护,反而招来更狠毒的迫害。第六十九回,尤二姐怀着身孕又恹恹得了一病,只能哭着和贾琏说:"我这病不能好了!我来了半年,腹中已有身孕,但不能预知男女。倘老天可怜,生下来还可;若不然,我的命还不能保,何况于他!"请了胡太医来看病,喝了药后尤二姐却腹痛不止,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下来了。面对众人的冷漠和贾琏的有心无力,失去孩子的二姐心理的脆弱可想而知,还被秋桐赤裸裸地揭开"淫荡"的旧伤疤。于是,在贾琏于秋桐房中歇息时,尤二姐以吞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尤二姐之侥幸为何不可取

生的娇俏,但是没有门第支撑,无权无势,这样的女子注定命运坎坷,男人往往被其美色所迷惑,而以玩物待之,女人则容易对其产生嫉妒和怨恨。而尤氏姊妹从平民社会走来,既不同于循规蹈矩的丫头,也不似毫无心机的闺秀,家道变化,辗转求存,使她们更期待寻求生活的根基和依靠,来建立稳定富足的家庭环境。对于尤氏姊妹而言,一方面,她们因为名义上的姐姐尤氏,而与贵族有了牵连,不再遥不可及;另一方面,通过婚姻来进入贵族社会,不仅能解决衣食温饱,更能彻底改变自己的低贱身份,这种诱惑对于尤二姐是致命的。但是,尤二姐之举却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心理学上,许多心理学家提出了自己对于爱情的独到看法和理论。斯腾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认为,爱情包括三个基本要素,激情、亲密、承诺。它们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具体地说,激情(passion)指恋人之间的相互吸引、钦慕、爱恋、朝思暮想等感受;亲密(intimacy)指恋人之间的相互关心、呵护、照顾、终日厮守的愿望;承诺(commitment)指恋人之间的相互诚守诺言、不逢场作戏的决心。一段真心投入的爱情,这三者缺一不可。在此基础上,斯腾伯格又将爱情划分为七种类型,其中完美的爱情是激情、亲密、承诺三要素的完美结合。

对于贾琏和尤二姐的爱情,激情是肯定存在的。贾琏对尤二姐"动了垂涎之意",只顾贪图二姐美色,将种种不妥之处都置之度外,再加上新婚,更是颠鸾倒凤,百般恩爱。贾琏与二姐也比对凤姐更为亲密,将自己积年所有的体己,一并搬来给二姐儿收着;又将凤姐儿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里,尽情告诉了他。面对尤二姐的淫乱往事,贾琏只说:"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现今之善。便如胶似漆,一心一计,誓同生死。

二姐自嫁给贾琏后,恪守妇道,贤淑明理,尽"妻子"之本分,对贾珍之流推故不见。两人可谓是情意绵绵,心意想通。但贾琏与二姐的承诺是当不了真的。贾琏对二姐的唯一承诺便是:"只等(凤姐)一死,便接他进去。"但是凤姐真的病到要死的地步了么?凤姐只是因为操劳太过而不慎流产了,一直在休养,凭贾家请的太医和用的好药,恐怕让凤姐病死并非容易之事,而凤姐对贾琏的风流却是"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似的",因而贾琏对凤姐还是心存畏惧的。贾琏对二姐的承诺无非是为了宽慰二姐的心,一直偷偷摸摸的,并未做好长久打算,只是贪图一时激情。

从精神分析学家弗洛姆的角度来分析,弗洛姆强调爱人之前要先能爱己,并认为"真爱是给人自由,而非束缚",而真爱应包括有下列四项因素:愿意了解;用行动表示关心;关系的献身感;责任感。如此说来,贾琏是远远没有做到的,尤二姐只是贾琏在外面偷养的,既进不去贾府,也得不到承认。即使进了贾府,面对二姐受到的迫害,贾琏没有关心,反而找了新欢,二姐有了身孕得了病,贾琏也照顾不周。可以说,贾琏对二姐既没有过热的关心,也没有献身感,更遑论责任感。二姐是一心想要当"奶奶",因而误入这"小妾陷阱",最终辜负了自己的爱情,误了自己性命。

尤二姐的悲剧可谓发人深省。涂瀛在《红楼梦赞论》说:"尤二姐容貌性情,两无所恶,置身大观园中,在在为花柳生色,而顾不齿于群芳者,徒以为路柳墙花耳。"(涂瀛,《红楼梦赞论》,《古典文献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137,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尤二姐深受贾府中人,尤其凤姐秋桐之辈的嫉妒和迫害,所以她当贾琏的小妾是个悲剧。诸联对于尤二姐之死的评价是"二姐之死使人恨"(诸联,《红楼评梦》,《古典文献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119,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这恨,不仅恨贾府是个吃人的地方,也恨二姐的自圆其说误入贾府,最终误了自己的幸福。

女性如何避免落入"第三者"陷阱

眼下诱惑渐多的社会里,"第三者"已经成为越来越热门的话题。很多时候,对女性来说,"第三者"成了以青春换金钱的交易,即便是感情再深,也很难被"扶正",反而是自己落得个人走茶凉的下场。其实,"第三者"看似充满了诱惑,其中却是陷阱丛生,很容易落得个赔了感情又失了尊严的下场。那么,该如何避免落入"第三者陷阱"呢?

1. 摸清底细,了解对方

很多女性朋友谈感情,往往都是希望这份感情是有结果、有归属的,因此需要在深陷感情之前摸清对方的底细,至少了解对方的婚姻状况,这是必做的功课,有些"第三者"就是在陷进去之后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人婚姻的插足者,而她们的本意并非如此,却也只能泥足深陷了。

2. 保持理性,多留心眼

陷入爱情的人往往被感情冲昏了理智,轻易相信对方而拒绝深入思考,结果往往悔之不及。因此面对已婚男人激情之下的甜言蜜语,女性要保持一贯的理智和警惕,切勿全部信以为真而输了自己。

3. 注意言行,重视承诺

陷入"第三者"的已婚男性,往往追求的是一时激情,不轻易承诺,更没有离婚的果敢行动,须知离婚的机会成本较大,而人有固守现状的本能。如果没有承诺,或有了承诺而没付诸行动,那就意味着他对这段感情没有责任感,"第三者"见不得光,不过激情而已。

4. 面对现实,切勿自欺

古有小妾,今有"第三者",这是社会的畸形产物。但是要知道当"第三者"的风险是巨大的,既要防着"正夫人"的突然袭击,又要担心男人的抛弃,甚至这份感情藏藏匿匿见不得人,这些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不要以为光靠感情就能打败现实,切勿自欺欺人,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尤三姐:殉情明志 压弹不足

尤三姐

与姐姐尤二姐并称"二尤",是投靠宁国府之尤氏继母的两个未出嫁的小女,"真真一对尤物"(第六十六回)。相比二姐的千娇百媚,尤三姐更显得光艳夺目,"一双秋水眼"在"顾盼流光"间勾人心魄。三姐的美,不仅在于色"绝",更在于性"烈",可谓"铁中铮铮,庸中佼佼,为书绝无仅有之人"(汪孔祥,《红楼梦》谥法表,《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142,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

尤三姐殉情明志

"二尤"虽是姊妹,却走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路。二姐凭借其美色与温柔俘获了贾琏的心,使得贾琏不顾后果而偷娶她。她满心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归宿,可以做个豪门贵妇人,但她却小看了王熙凤的醋意和手段,被凤姐甜言蜜语骗进贾府后,立即受到凤姐暗中的贬斥和排挤而毫无还手之力,最终逼不得已吞金自杀。但三姐截然不同,即便是依赖于贾家生存,她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刚烈豪爽的性格,连贾珍、贾琏也为之费神。由此,曹雪芹对三姐的评价即是"刚"。

在情感上,尤三姐所表现出的"刚",即是秉持着刚烈与泼辣的性格,敢于奋起反抗男性的玩弄,积极寻求幸福的真爱。《红楼梦》第六十五回,贾琏以为三姐瞧上的是宝玉,二姐与尤老听了,亦以为然。尤三姐便啐了一口,道:"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尤三姐这番毫不掩饰的言论狠狠地打了那帮自以为是的贾府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其他女人对贾府趋之若鹜,尤三姐却偏偏不为所动。原来尤三姐看上的是五年前尤氏寿席上一面之缘的柳湘莲。这一面,令尤三姐坚持"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伏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更是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以示明志,可见尤三姐决心之大。刚烈的三姐在对待感情时显出了不可动摇的固执。

之后,柳湘莲在偶遇贾琏时,听闻了尤三姐此人,贾琏笑道:"如今口说无凭,等柳兄一见,便知我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湘莲听了大喜,说:"既如此说,等弟探过姑娘,不过月中就进京的,那时再定如何?"贾琏怕柳湘莲萍踪浪迹,误了人家一辈子的大事,因此要柳湘莲留一个定礼。湘莲道:"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囊中还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就请拿去为定。弟纵系水流花落之性,然亦断不舍此剑者。"三姐得到此剑后,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着剑,自笑终身有靠。可惜的是,事与愿违,痴情等待良久的尤三姐最终却是落得个"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的下场,鸳鸯剑最后成就的不是幸福伉俪,却是"亡命鸳鸯"。

柳湘莲一贯与宝玉亲厚,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宝玉,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湘莲却疑惑起来,觉得不知底细,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宝玉劝解湘莲既然得了个绝色,就不必再疑惑,湘莲反道:"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说的宝玉也难堪至极。湘莲便借口姑母已经替他寻亲为由,打定主意向贾琏去索回定礼,更是坦言"弟愿领责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

那尤三姐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湘莲见尤三姐刚烈如此,自寻短见,才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湘莲反扶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出门正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这样标致人才,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信步行来,也不自知了。

尤三姐自刎殉情以表自己的清白与痴情,从其刚烈的人格分析,这番举动也算可以理解。本身,尤三姐就是个刚烈的女性,敢于反抗贾珍、贾琏的调戏玩弄。《红楼梦》第六十回中,贾珍、贾琏原本想让尤氏姊妹陪着乐一场,谁知道尤三姐竟然开放得让贾琏、贾珍无地自容,其豪爽泼赖更把贾珍给镇住了,后悔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哪里肯放。反而她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她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她。一时她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真乃妙绝,竟把贾珍、贾琏来戏耍报复,玩弄于股掌之中,丝毫不把这些酒色之徒看在眼里。

此后,尤三姐更是表现得肆无忌惮。略有丫鬟婆娘不到之处,她便将贾琏、贾珍、贾蓉三个泼声厉言痛骂,说他爷儿三个诓骗了她寡妇孤女。尤三姐更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得出色,做出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哄的男子们垂涎落魄,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她以为乐。

尤三姐是《红楼梦》中的一朵奇葩,她以自己的魅力狠狠践踏和玩弄了那些想玩弄她的男人。二知道人也评价尤三姐"性情激烈,女中丈夫者也"(二知道人,《红楼梦说梦》,《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95,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王昆仑(王昆仑(1902──1985),国内著名的红学家,在抗战期间撰写了《红楼梦人物论》。)赞誉三姐"是一朵怒放在野渎寒塘的‘出淤泥而不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红荷花"(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上海:三联出版社,1983。)。更甚者,邸瑞平(邸瑞平(1928── ),天津市人。1950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多年来一直从事《红楼梦》等古代文学,尤其是明清小说的教学,并致力于《红楼梦》的研究。)将尤三姐比作"浑身长这尖尖刺儿的火红的野玫瑰"(邸瑞平,《红楼撷英》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这些对三姐的赞誉,无不突显了三姐那泼辣叛逆、敢作敢为、不屈不挠的刚烈人格。

尤三姐压弹不足

具有尤三姐这种刚烈人格的人,往往具有极强的自我意识和原则性,但也容易刚烈过头,冲动之下鲁莽行事,因此成为人格障碍的一种,可谓刚过易折。突出症状表现为:①非常注重自我原则,固执己见,丝毫不肯做出牺牲和让步;②情绪急躁易怒,反复无常,且无法自控;③有强烈的攻击倾向,行动中容易鲁莽生硬,盲动而不计后果;④做事较为固执,而不考虑固执行为带来的后果;⑤行动前虽有强烈的紧张感,行动后却有极大的愉快感,并对自己的鲁莽行为缺乏悔恨或罪恶感;⑥人际关系不稳定,缺乏灵活度,容易与别人发生冲突。心理学的研究还表明,情绪冲动的人往往缺乏自信,并时常以冲动行为和极端行为作为自我保护的手段。而从精神分析的理论出发,冲动行为实际上是心理补偿的表现,它使人在遇到突发事件时,以情绪失控和剧烈宣泄的方式来获取反抗的快感,得到心理的满足。

尤三姐的刚烈体现出了她的痴情,她坚持"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第六十五回)。但在这份决绝的坚持中,也映射出尤三姐最大的弱点,也是她最后殉情的关键,即爱情压弹不足。

压弹不足是刚烈人格的特征之一,容易导致情绪的暴发和崩溃。心理学上,压弹是指个人压力反弹的能力,个人面对生活逆境、创伤、悲剧、威胁,以及其他生活重大压力的适应能力,也是个人面对生活压力和挫折的反弹能力。压弹是国际心理学界倡导的一个新理念,它强调了良好的社会适应能力对人体健康的重要性。可以用"弹簧效应"来描述这一过程,当压力过重时,弹簧会因为承受的压力过大而失去作用;而当压力过轻时,弹簧会因为承受的压力过小而不发生作用;只有当压力适中时,弹簧才会发挥作用。

爱情压弹泛指一个人面对爱情逆境的良好适应能力,也是个人面对情感挫折的反弹能力。爱情压弹包括了对爱情负面情绪体验的正面评估和有效应对,爱情的负面情绪可以使人产生焦虑、嫉妒、绝望等消极情绪,也可以起到激发潜能、振奋情绪,甚至自我升华与完善的作用。面对爱情挫折与逆境,人既需有耐挫折力,也需有排挫折力。其中耐挫折力会使人勇于承受各种情感压力,不因一时的困境而丧失斗志,或放弃对自我的信念;而排挫折力使人善于化解各种情感压力,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在这一压一弹间能灵活自如的才是爱情压弹的高手。

细观尤三姐,她敢于冷对贾珍等人的淫恶和威逼,但是却无法忍受柳湘莲的怀疑与轻视,她以死殉志,以鲜血来洗净自己的清白,祭奠她对爱情的坚贞。这种爱情态度让人敬佩,同时也让人深感遗憾。

其一,尤三姐对柳湘莲只有五年前的一面之缘,可以说是尤三姐单方面的一见钟情,柳湘莲一直不知道尤三姐此人的存在,但尤三姐毫不动摇地非柳湘莲不嫁。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执念!就如同定亲后,柳湘莲所疑虑的:"既是这样,他那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相厚,也关切不至于此。路上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求定下,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了底里才好。"尤三姐这种遥遥相望的爱,因为距离,可以在爱情中无限夸大对方的优点、缩小对方的缺点,由此产生了巨大的爱情错觉,所以一旦彼此走近,可能会产生巨大的反推动力,例如,因为柳湘莲认为自己淫荡而产生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希望急速破灭之后,她选择了自杀,以死明志。

其二,柳湘莲,这个尤三姐的心上人,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无情无义"(第六十六回),他愿意定亲也无非是"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可以说,他最初看中的是尤三姐的"古今绝色",并非品性。因此从宝玉口中得知尤三姐住在宁国府之后,便怀疑尤三姐的品性而坚决退婚。可惜的是,尤三姐沉浸在自己得偿所愿的幸福中,对潜在的问题视而不见。即便两人走在一起,这基于不甚了解的单相思和美色之上的婚姻,真的牢固么?事实上,到最后,柳湘莲对尤三姐也是敬多于爱。爱情,不仅需要心动的感觉,更需要了解、磨合、包容和承诺。

其三,尤三姐从痴情到绝情,一直这般决绝,一意孤行,但却忘了柳湘莲的意愿与看法。涂瀛言:"士为知己者死,尤三姐之死,死于不知己矣。不知己而何以死?然而三姐则固以湘莲为知己也。湘莲知己而适不知己,仍不失为知己,则舍知己而适不知己,仍不失为知己之湘莲。天下断无有不知己而能知己如湘莲者。"(涂瀛,《红楼梦赞论》,《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137,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从柳湘莲的角度看,贾府中人的确很多都是淫恶之徒,如尤三姐这般美貌,自然是逃不开魔爪,这是情有可原的臆测。反观尤三姐,面对柳湘莲的猜忌,她焦急、失望,甚至绝望,但她依旧不辩解、不纠缠,以极端的行为血洗自己的清白。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尤三姐却偏偏选了绝路,让人为之叹息。

尤三姐以柳湘莲引为知己,非湘莲不嫁,将湘莲的定礼视若珍宝,换来的却是湘莲对她品性的猜疑,最终血溅鸳鸯剑。周春(周春(1729—1815),清浙江海宁人,字芚兮,号松霭,晚号黍谷居士,又号内乐村叟,写出了我国第一部红学专著《阅〈红楼梦〉随笔》。)在《阅〈红楼梦〉随笔》中提出"尤三姐之死轻于鸿毛"(周春,《阅〈红楼梦〉随笔》,《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68,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枉自送了性命。诸联(诸联,字星如,号明斋主人,清嘉道间评点家,著有《红楼评梦》,道光元年刊本。)评价"人至于死,无不一也……尤三姐之死也使人愤"(《红楼评梦》,《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p119,一粟编(1963年),中华书局。),愤的是封建淫恶势力的逼迫,愤的更是柳湘莲轻信谣言而背信弃义,愤的也是尤三姐刚过易折而痴情归地府。总而言之,尤三姐刚烈有余,压弹不足,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如何培养爱情压弹能力

爱情压弹不足是爱情的极端表现,在性格偏执刚烈的人中更是常见,这类人往往因为一时的刺激做出极端的行为,例如殉情、情杀或以死威胁、逼迫恋人,但有这种极端行为的人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家人,也更不利于矛盾的解决,反而令对方更加厌恶自己。因此,人们需要培养爱情压弹能力,使爱情的矛盾得到正常沟通和化解。

1. 爱有所忍,控制情绪

爱情压弹能力不足的最大特点即忍耐力不足,因此,培养爱情忍耐力是关键,在发生矛盾和误会时,谁都会生气和不甘,但别让一时的激情和愤怒冲垮理智,使得事情毫无回转之机。一定要学会忍耐自己的情绪,深呼吸或者转移注意力,等待理智回归之时,再进行辩解和澄清。反过来,对方已经怒不可遏的时候,不要火上浇油。

2. 爱有所乐,调整认知

爱情中的矛盾并非一定是消极的。有时候,压力并非来自于事件本身,而是人的主观认知强化了事件的消极性。因此,如果能够对爱情矛盾有积极的认知,从正面、长远的角度看待爱情矛盾,将此作为彼此磨合和了解的过程,那么随着矛盾或者误会的产生和解决,爱情双方必将更加了解对方,强化爱情的基础。

3. 爱有所惜,换位思考

既然爱对方,必然怜惜对方,与其迫不及待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委屈,不如仔细想想对方为什么会有此误会,是自己做得不好,还是彼此理解有偏差;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自己是不是也会这么想。即使再亲密的两人,因为成长环境和认知的差异,也难免存在误会,换位思考是必要的包容和体恤,也是爱情成长的养分。

4. 爱有所期,寻求支援

当个人无法解决爱情矛盾时,就要努力寻求情感帮助,利用各种社会资源化解困境,例如,面对爱情的纷争,让善于分析的好友帮忙理智地解析目前的状况;听取好友的意见,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切记不要全盘接受别人的意见,而要有选择地听。爱情矛盾可以帮助爱情双方锻炼解决爱情问题的技巧,深入了解对方。

妙玉:消极暗示 压抑情感

妙玉

金陵十二正钗中的异数。她既不是贾府的小姐,又不是贾府的亲戚,而是被请进大观园栊翠庵的尼姑。妙玉拥有广博深渊的学识、孤高不屈的性格、聪慧敏捷的思维,位列正钗之六,可见曹雪芹对她的喜爱。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金玉质",也难免"终陷淖泥中"(第五回)。为何妙玉也难以避开俗世的困扰,挣脱不出万花同悲的命运呢?妙玉又是否真的超尘出世了呢?

妙玉凡心未了

尽管妙玉的出场屈指可数,但曹雪芹对于妙玉真可谓丝毫不吝啬笔墨,妙玉不仅"文墨也极通,经典也极熟,模样又极好",更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又说其是"高"、"洁"的"无瑕白玉",这是何等的溢美之词。居于栊翠庵的妙玉,也的确有着闲云野鹤的情怀与超逸不群的心境,但妙玉毕竟身在俗世,而且是依赖于人多口杂的贾府,她无法真正做到超尘绝俗,遗世独立。"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曹雪芹的这句判词也点出了妙玉终无法脱离世俗,而只能身陷红尘,挣扎求存。

出家人讲究"有缘无缘,一视同仁",所谓"香客来来往往,佛心如如不动",但妙玉私心颇重,对宝玉尤其特别。第四十一回,妙玉留了黛玉、宝钗及宝玉吃茶,特地拿出珍藏的杯子给黛玉、宝钗,却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惹得宝玉不满妙玉给了自己这么一个俗器,妙玉却道:"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可见妙玉将最好的杯子给了宝玉。宝玉笑道:"俗说‘随乡入乡‘,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妙玉听如此说,十分欢喜,之后更是拿出蟠虬整雕竹根的大盏给宝玉饮茶。妙玉本是个洁癖之人,却给宝玉用了自己的茶杯,可见其私心所在。有趣的是,当刘姥姥用了妙玉给她的茶杯后,妙玉既让人将茶杯"搁在外头去",嫌脏不要了,更坦言"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是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宝玉提出干脆将杯子送给刘姥姥,妙玉则说:"你要给他,我也不管,你只交给他快拿了去罢。"竟然如此嫌弃刘姥姥。在佛教教义中,公子与村妇,都不过是臭皮囊,都是需要普度的渺渺众生,并无区别,如果妙玉真的参悟了佛心佛性,又为何要厚此薄彼呢?如果妙玉真的是佛家的善男信女,那么又为何偏偏对"毁僧谤道"的宝玉另眼相看呢?

妙玉对宝玉有着本能的好感,这是她凡心未了的最大见证。如陈其泰(陈其泰(1800—1864),字静卿,号琴斋,别号桐花凤阁主人,海盐人,他著作等身,尤以《桐花凤阁评〈红楼梦〉》最为有名。)所言:"妙玉孤标独立,自谓是世上意外之人,乃遇宝玉性情相契,竟为宝玉意中之人,真觉天下惟有一人知吧。其心折也,久矣,忽闻下凡之语,不免芳心一动。"(《桐花凤阁评〈红楼梦〉辑录》p258,陈其泰评,刘操南辑(1981年),天津人民出 版社。)但是她一直压抑着,并委婉地表露,以努力恪守出家人的本分。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宝玉过生日,妙玉也给宝玉写了"遥叩芳辰"的贺柬,但落笔为"槛外人"。熟知妙玉的岫烟解释为:"纵有千年铁门坎,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妙玉自称‘槛外之人‘……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宝玉果然写了"槛内人宝玉熏沐谨拜"。这槛内槛外之隔,隔的是红尘与佛门。佛教哲学认为,情的这些因素都已近乎"欲",都是"烦恼"的源泉,"反情"二字几乎就是佛教哲学的基本立场。众生之心如果一直被"情"所占据,根本就没有解脱自性、超度烦恼的可能了。于是,众生必须将"情"禁锢、幽闭起来。在此,妙玉可谓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佛家的清规戒律)。

佛教认为,"情"是众生成就佛性的最大障碍,佛与菩萨的多情是对众生的不离不弃,是牺牲自我而普度众生,绝非儿女私情。但妙玉仍朦胧地向往人间的美好情感,偶尔表露,却十分含蓄。《红楼梦》第五十回中,宝玉的诗作得不够好,被李纨罚去向妙玉讨红梅,李纨命人好好跟着,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宝玉果然不负众望,不多久就笑欣欣擎了一枝红梅而来,这一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枝纵横而出,约有二三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可见妙玉也是挑最好的红梅给予宝玉,此处虽未直接写明妙玉的所思所想,却隐隐地流露了她对宝玉非同寻常的感情,甚至宝玉第二次去栊翠庵,妙玉竟然分送每人一枝。恰如王希廉(王希廉,生平未详,清代红学家,号护花主人,评论计有《护花主人批序》、《红楼梦总评》、《红楼梦分评》,他的评论收录于道光十二年(1832年)所刊行的《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中。)所言:"妙玉爱宝玉殊甚。"(冯其庸,《八家评批红楼梦》p1222,冯其庸纂校订定(1991年),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即便并非男女之情,却也毫不掩饰对宝玉的青眼有加。

《红楼梦》第七十六回中,妙玉也应黛玉的请求参加联诗,写出了"空帐悲金凤,闲屏设彩鸳"、"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的诗句。这分明流露了闺阁的寂寞之情与思妇之怨,与佛门清规格格不入。这当是妙玉少女情怀与佛家禁欲的最大冲突。陈其泰评:"所续之诗,亦并无一点怪僻处。言为心声,正表出妙玉实是闺阁本色。只因不能耐俗,故不肯谐俗耳。其真面目自在,初何尝不近人情耶。"无怪乎连与妙玉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的岫烟也直言妙玉:"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成个什么道理?"(第六十一回)。

妙玉对于宝玉的特别,正如陈其泰所说:"若痴情,则女子之本色也。倘妙玉和光同尘,人人见好,固不成其为妙玉。然使见宝玉而漠然忘情,又岂慧美女子之天性乎……且《红楼梦》,情书也。无情之人,何必写之。倘妙玉六根清净,则已到佛菩萨地位,必以佛菩萨视妙玉,则《红楼梦》之书,可以不作矣。"

妙玉的心理暗示

尽管妙玉对宝玉有着朦胧的好感,但是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只能畸形地存在和曲折地表露着,努力恪守着出家人的本分。第四十一回中,她既然给宝玉用了自己的杯子,却还要加上一句:"你这遭吃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虽是言不由衷,却也表现了妙玉的克制。宝玉让小幺儿给妙玉打水洗地,妙玉也是让"抬了水,只搁在山门外头墙根下,别进门来",显示出她与俗世的隔离。

 红楼梦宝黛爱情 《红楼人物心理分析与情感世界》 第1章 爱情心理分析 贾瑞:
为什么妙玉对宝玉表现得如此克制呢?事实上,在《红楼梦》中,出家人也是可以有情感的,例如秦钟与智能儿。第十五回,智能儿自幼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识,常和宝玉秦钟玩笑,如今长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人物风流,那秦钟也爱他妍媚,二人虽未上手,却已情投意合了。甚至于还被宝玉看见秦钟搂了智能儿,惹得宝玉故意打趣秦钟:"我叫他倒的是无情意的,不及你叫他倒的是有情意的。" 智能儿走去倒了茶来。秦钟笑说:"给我。"宝玉又叫:"给我。"智能儿抿着嘴儿笑道:"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此时两人的关系仍是以"情"字见长,毕竟你情我意,充满了青年人的纯真和挚诚。但很快两人就由"情"转"淫,"也是在这一回后半段,趁着一个黑夜和无人,两人发生了云雨之事。当然两人偷情的过程中有一点说明是此时的智能儿还是未免有些拘谨不愿,书中说"那智能儿百般的挣扎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第十六回,秦钟和智能儿之事被人发现,水月庵的智能儿私自逃进城,找至秦钟家下,看视秦钟,不意被秦业知觉,将智能逐出,将秦钟打了一顿。从秦钟和智能儿之事看,出家人也是可有情感的,但在妙玉的身上,则更多体现了欲说还休的克制。

这是因为在大观园的女儿国中,妙玉是带发修行的尼姑,但其出家与后来惜春、宝玉、紫鹃的出家有本质不同,他们出家都是因为看透红尘,而妙玉的出家完全是心理暗示的作用。《红楼梦》第十八回中,透过林之孝家的口得知,妙玉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最后自己入了空门,病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十八岁,父母都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服侍。第六十三回可知,邢岫烟与妙玉在蟠香寺曾做过十年的邻居。由此可知,妙玉出家时未满八岁,只是个尚未能自主人生的小女孩,她出家的行为自然也并非自愿,而是因为体弱多病而带发修行,求的是"入空门方可病好"。换言之,妙玉之选择出家,与其家人接受"入空门方可病好"的心理暗示有极大关联。

心理暗示,从心理机制上讲是一直被主观意愿肯定的假设,不一定有根据,但是由于主观上已经肯定了这种假设的存在,心理上便趋向于接受心理暗示。而心理暗示成功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受暗示者的自我人格存在缺陷,例如不自信、丧失安全感及焦虑等,因而受暗示者更容易接受暗示者(例如占卜师、算命师)的影响。妙玉的父母就是因为对于妙玉的病没有信心,所以选择了相信只有"入空门方可病好"的心理暗示,在这种情况下,妙玉就被迫出家了。

很多时候,我们去算命、占卜,只是为了自我求证的需要。当算命师的话契合了受暗示者的某种内在想法时,这个想法就被其关注,由潜意识上升到了意识层面,实际上,这不过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罢了。算命师只是说出了受暗示者的心里所想,而后者则是有选择地倾听,这种选择源于他们潜在的想法,但由于信息的混乱和感性的影响,很多直觉感知都被压抑了,而算命师恰恰利用自己的细致观察,通过语言、符号和名词的解读,将受暗示者的某些意识引导出来。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治病不仅在于对症下药,还需要辅助调节病者的精神状态,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佛门一直被认为能净化心境,因而妙玉选择出家,或许是本身观念里就存在"入空门有利于修身养性"的潜意识。而修身养性能够使人心无杂念,心病少了,病也就去了大半。因而妙玉经人一点拨,潜意识被引导出来,自然也就相信了这个心理暗示。

自从接受心理暗示入了空门,妙玉可谓是极力遵守这佛门清规,即使内在向往着红尘俗世,她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特别是病好之后,妙玉更是对佛门深信不疑,因为她无法承担不信这种暗示的后果,害怕旧病复发,所以处处表明自己佛家弟子的身份,来巩固自己的心理暗示。心理暗示对妙玉形成了不可动摇的心理定式。心理定式,是人们从事某项活动时的一种预先准备的状态,它能影响后继心理活动的趋势、程度、方式,其中包括知觉定式、思维定式、观念定式、情感定式、意向定式等。妙玉居于栊翠庵,山环佛寺,元春省亲时题一匾云"苦海慈航"(第十八回),不失佛门的清静与庄严。《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栊翠庵是"花木繁盛",连贾母也说:"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颇有禅房幽静草木深的意味。

令人叹惋的是,这块美玉最终也是"风尘肮赃违心愿,瑕白玉遭泥陷,王孙公子叹无缘",甚至于沦落风尘,硬把这《红楼梦》中最为玉洁冰清、格调不俗的妙玉拉下神坛,成了现实世界的牺牲品。

妙玉的出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如何化解情感中的消极心理暗示

对很多人而言,感情都是不可捉摸、不可预测的,他们寄希望于算命、占卜、星座等,期冀能预测出较好的未来,当预言结果积极时,它能帮助我们肯定情感,使我们积极地面对未来;当预言结果消极时,则会带来严重的消极影响,引起人们的情感焦虑,否定彼此的付出,最终可能导致消极预言成真。为什么不相信爱人,而选择相信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呢?怎么才能化解消极暗示带来的影响呢?

1. 相信爱人,情感自信

为感情算命和占卜,其实本质是对这段感情的发展不够自信,因而想从外界得到慰藉和支持,而算命师恰恰把握了受暗示者渴望被爱、被认可的心理需求,对其进行心理操控。与其让外人决定感情的去留,不如自行把握感情的发展,相信自我价值和对感情的控制力,努力熟悉、包容和爱护对方。

2. 倾听自己,反省感情

爱情中有甜蜜,也有矛盾,这是任何一段感情都难以避免的,是感情发展的必经历程,在矛盾中,双方才能学会磨合和协调。通常情感占卜师或者算命师说话模棱两可,混淆视听,却找不出问题的实质。我们不如尝试放松,静下心,理清爱情中的主要矛盾,学会换位思考,同心协力解决问题。

3. 把握情感,抉择感情

很多时候,算命师扮演着安慰者的角色,使得我们的感情生活不再那么不可预测,从而使我们安心和平静,觉得对爱情有了掌控感和信心,但这种安慰作用是有限的,甚至有负面效果,会蒙蔽我们,使我们发现不了问题的根源。感情的路必须自己去走、去尝试、去选择,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感情的发展应由我们自己掌控。

4. 直面焦虑,超越自己

我们必须承认,感情的挫折和失败随时可能发生,未来的不确定令人焦虑,要化解焦虑,就要找出焦虑的根源。感情是用来悉心经营的,不是仅仅享受被爱的,每一次情感经历都是自我的成长和完善,如果没有这个觉悟,不知道感恩,那么算命占卜只会让人更加执迷不悟。

贾瑞:钟情妄想 单恋自毁

贾瑞

贾府同宗,家道式微,父母双亡,只有祖父代儒教养,在义学里作个塾掌混饭吃。尽管祖父素日教训最严,但贾瑞还是习得贵族糜烂的生活作风和纨绔子弟的习性,"图便宜没行止","勒索子弟们请他"(第九回),公报私仇,因银钱酒肉而攀附薛蟠,助纣为虐。在他见到凤姐之后,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为凤姐神魂颠倒乃至命断风月宝鉴,可怜可笑,而贾瑞得的正是钟情妄想之病。

贾瑞对凤姐一见钟情

贾瑞的痴情困局,可谓是其一步一步泥足深陷的。贾瑞从见到凤姐的第一面起,就不能自制。他想的是如何才能把凤姐搂在怀里,哪知道凤姐想的却是:"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那么,贾瑞是怎样陷入痴情困局的呢?这首先是第一印象的作用。在心理学上,第一印象也称为首因效应(primacy effect),它以主观臆测为主,会在人的认知中占据主导地位,并且很难改变,此所谓"先入为主"的缘故。第一印象并非总是最正确的,但总是最鲜明、最牢固的,并且影响着日后双方的交往。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A. 巴隆(Robert A. Baron)和唐R. 伯恩(Donn Byrne)在《社会心理学》一书中指出:"尽管人们都知道外表的美丽是肤浅的,但外表的吸引力还是很强烈,特别是在决定约会时,人们更是重视某人的外表。"

《红楼梦》第十一回,贾瑞对凤姐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凤姐漂亮,"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可谓艳丽惊人,恍若神妃仙子。贾瑞在贾敬的寿宴上见到凤姐,后来又在花园巧遇。贾瑞向凤姐请安,却又故意暧昧地说:"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里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凤姐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如何不猜八九分呢,因向贾瑞假意含笑:"怪不得你哥哥常提你,说你好。今日见了,听你这几句话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凤姐对贾瑞可谓温和而客套,因此贾瑞得寸进尺,道:"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凤姐又假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没有回绝贾瑞的探访,让贾瑞觉得凤姐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以为凤姐已然上钩,贾瑞心中暗喜,称之为"奇遇",慢慢地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由此对凤姐痴情不已。

贾瑞对凤姐的钟情妄想

贾瑞初见凤姐就心生好感,又在不断地交流中逐增爱慕,即便是凤姐故意失约,贾瑞也是毫不在意,痴心不改,甚至还为凤姐的失约找借口,真是"爱你没商量"。第十一回,贾瑞心里犯痒,派人来打听凤姐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凤姐正与平儿说话,贾瑞就来了。贾瑞见情,心中暗喜,见了凤姐,满面赔笑,连连问好。凤姐儿也假意殷勤,让座让茶。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越发酥倒,贾瑞借故问起贾琏,凤姐推诿说贾琏是见一个爱一个,舍不得回来。贾瑞马上起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凤姐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贾瑞听了,喜得抓耳挠腮,更是愿意"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闷儿",凤姐故意质疑,贾瑞直言"在嫂子面前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凤姐更是贬贾蓉"糊涂虫"而赞贾瑞"知人心"。贾瑞听这话,越发撞在心坎上,由不得又往前凑一凑,觑着眼看凤姐的荷包,凤姐悄悄地道:"放尊重着,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贾瑞如听纶音佛语一般,忙往后退。凤姐让贾瑞"等到晚上起了更你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贾瑞如获珍宝,喜之不尽,忙忙告辞而去,心内以为得手。

贾瑞果然乖乖地去了,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但是等了半日不见人来,却听见出去的东门都被锁上了,急得也不敢出声。贾瑞在的这处是过堂风,腊月天气,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冻死。好不容易挨到早上,等老婆子开了门,一溜烟抱了肩跑出来。祖父贾代儒一贯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赌钱,有误学业,见贾瑞一夜未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嫖娼宿妓,气了一夜,一回来就按倒打了三四十板,还不许他吃饭,叫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功课来方罢。贾瑞先冻了一夜,又挨了打,还饿着肚子,跪在风地里念文章,其苦万状。

贾瑞邪心未改,不曾料到凤姐是在捉弄他,便到凤姐处询问失约之事,却被凤姐抱怨他爽约失信,贾瑞急得起誓。凤姐见他贼心不死,决计再捉弄他一回,故又约他。贾瑞怕再空等一夜,凤姐佯装生气,贾瑞道:"必来,必来!死也要来的。"掌灯时候,往那夹道中屋子里来等着,热锅上蚂蚁一般。忽然进来一个人,贾瑞打定是凤姐,不管青红皂白,便如饿虎扑食、猫儿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亲爹"、"亲娘"的乱叫起来。忽然灯光一闪,只见贾蔷举着个蜡台,贾瑞这才看清原来那人是贾蓉,臊的无地可入。贾蔷因此恐吓贾瑞,让贾瑞写欠条,又磕头,更是让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浇了贾瑞一身一头。贾瑞回到自己房中更衣洗濯,才想到是凤姐在玩他。可一旦想到凤姐的模样儿标致,又恨不得一时搂在怀里。胡思乱想, 一夜也不曾合眼。

既然贾瑞明明已经怀疑凤姐在捉弄他,那他为什么还选择信任凤姐呢?这都是钟情妄想惹的祸。钟情妄想(erotomanic delusions)最早于1921年由法国精神病学家克雷宏波(Gaëtan Gatian de Cleram-bault)发现,泛指人们将爱情神圣化、绝对化的现象。在钟情妄想的作用下,爱情中的当事人或者将对方某一优点成倍放大,或者将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刻画的杰出人物的气质转移到对方身上,以为自己正在和梦幻/理想中的"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谈恋爱。当事人爱上的人,不是真实生活中的那个人,而是妄想中的那个人。久而久之,钟情妄想可使人形成一种强烈的心理定式,把对方身上的一切都看得尽善尽美,即使有什么缺点,也被淡化了。但事实上,当事人爱上的人已经不是现实里的那个人,而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无缺的心上人了。陷入爱情认知误区的人们看不到这些,甚至因为过度美化对方而十分害怕遭到抛弃,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和代价来维系恋爱关系。在与伴侣的关系中,他们对自己的尊重程度会降低到最危险的底线,主观否认爱人的错误,而把错归因于自己,并宁愿承担一半以上的责任和过错。

贾瑞的可叹之处在于,他找到凤姐,不是为了问明凤姐为何爽约,而是为了重修旧约。而当凤姐反责怪他为何失约时,他不但不加否认,反而急得起誓。至此,贾瑞已经被凤姐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落入凤姐的圈套了。

贾瑞的认知误区

贾瑞在遭到凤姐和贾蓉、贾蔷的戏弄之后,担惊受怕,一怕祖父知道了要受罚,二怕贾蓉等人来要银子;还想着凤姐得不到手,再加上此前两回冻恼奔波,因此得了大病,百般请医疗治,也不见个动静。腊尽春回,病又加重。贾瑞此时要命心急,无药不吃,只是白花钱不见效。忽然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孽之症。那道士给了贾瑞一面正反皆可照人的"风月宝鉴",并嘱咐"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背面"。贾瑞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儿,立在里面;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点手儿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却不死心地叫道:"让我拿了镜子再走……"众人上来看时,他已经咽了气了。

贾瑞魂迷凤姐,犯浑无度,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凤姐所戏耍,即便后来知道了凤姐的虚情假意,却又求之不得,而成情痴,编织出自己与凤姐巫山雨云之事以解单相思之苦,最终不可自拔而命丧黄泉。

在这其中,比钟情妄想更可怕的是认知的不协调和自我催眠。所谓认知不协调,即人们在特定的环境下对自己认为的实际事物产生了一种与事实不符甚至截然相反的错误认识。陷入爱情认知误区的人对待爱情关系的态度更多的是基于一种"钟情妄想"的错误认知,即出于理想和梦幻,而非现实生活。

按精神分析流派分析,贾瑞正是启动了"否定"(denial)的心理防御机制。"否定"属于较为原始而消极的防御机制,它指个人在受到创伤时为了逃避心理上的痛苦,例如焦躁、挫折感、压抑,而将所发生的创伤事件进行"否定",当做没发生过,以此来平复起伏不定的情绪和受挫的心理。但是这种逃避式的"故作不见",根本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是短时间的自我安慰,因此并非良性的防御机制。

事实上,明眼人一看,贾瑞和凤姐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两类人。一方面,凤姐是贾琏的妻子,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已是有夫之妇,伦理上,贾瑞合该叫凤姐一声"嫂子",贾瑞虽然礼仪上这么做了,但是起了勾搭凤姐的心思。这是不合伦理的,也无怪乎一向温和的平儿也出口骂道:"没人伦的混帐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另一方面,凤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贾瑞未曾听说?贾府内小厮和媳妇间都传着凤姐"夜叉婆"、"阎王老婆"、"巡海夜叉"的威名,贾瑞当然是知道的,甚至他还当着凤姐的面说:"只因素日闻得人说,嫂子是个利害人,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所以唬住我了。"可见在遇见凤姐之前,贾瑞对凤姐也是怕得不敢接近的。

贾瑞故意否定了自身与凤姐的差距,否定了"凤姐根本看不上自己"的现实,而接受了凤姐的故意引诱,垂涎三尺并信以为真,这都是他对现实否定、自欺欺人的丑陋表现。由此看来,贾瑞和凤姐的确是不可能的,凤姐与他往来不过是为了捉弄,但是贾瑞却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反而表现出执迷不悟,恰如青山山农所言:"贾瑞,不度德,不自量,竟以傲象之心作毛遂之荐。昏暮乞人,遽遭粪溺,可为躁进自媒者戒。独是粪可耕田,溺堪作药。粪溺虽秽,终非毒物。残酷若凤姐,曾粪溺之不如。风月之鉴,现形骷髅,明明可睹,可惜贾瑞之不悟耳。"(《红楼梦广义》,青山山农,《红楼梦考评六种》p871,1992年12月第1版,人民中:国出版社。)

贾瑞情陷凤姐一事,曹雪芹只写了两章,却传神地描写了贾瑞由初见倾心到大病不起,以至于他后来知道了凤姐的真正用心,虽然心里发狠,却又不能将凤姐遗忘,反而淡化了凤姐对他的戏弄,而对凤姐愈发相思入骨的过程。可笑的是,他思慕良久的凤姐却是连药石也舍不得给他,恨不得他早死了好。贾瑞甚至于不顾道士的忠告,看到镜中的凤姐就难以自拔,产生了与凤姐一起寻欢作乐的幻觉,图得了一时的快乐,却是死得如此丑恶和不堪。涂瀛对此笑评:"贾瑞雅负痴情,不以草茅自废,愿观光于上国,亦有志之士也,特未免不自谅耳。凤姐遽置之死,无乃过甚。"(涂瀛,《红楼梦赞论》,《八家评批红楼梦》p66,冯其庸纂校订定(1991年),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贾瑞的痴情自误,恰如脂评所言:"虽经两次警教,毫无翻悔,可谓痴子,可谓愚情。相乃可思,不能相而独欲思,岂逃倾颓。"(《红楼梦脂评校录》p182,第十二回戚序回后,朱一玄编辑(1986),齐鲁书社。)

如何应对"单相思"困境

单相思是指男女之间只有单方面的爱恋思慕,也比喻双方中只有一方有愿望或热情。《诗经·越人歌》就唱出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单恋绝句。单恋苦,苦在对方浑然不知,亦苦在自己有口难言。悬而不知,虽然可以空作幻想,却难耐现实,最终只能化为百转千回的心心念念,相思难断。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缓解单相思之苦呢?

1. 正视现实,缩小差距

现实里也存在不少人,他们往往爱上条件远比自己优秀的人,看着心上人不可高攀,回看自己越发自卑,这样的苦恋,只会使自己更加丧失自信心,自怨自艾,或者沉溺于对方也钟情于自己的幻想中,导致单恋而不可自拔。这样的单相思者最需要面对现实,与其在幻想中蹉跎岁月,不如奋起直追,努力提高自己,缩小彼此的差距。

2. 权衡利弊,努力释怀

有不少人暗恋对方,却没有勇气告白,怕自己失败,更怕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怕来怕去,就丧失了勇气,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要怎么做。这种人最需要权衡利弊,实在觉得没可能,就收好自己的心,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退回朋友的界限里,或者干脆一刀两断,断了自己的念想,让时间来释怀这份难以言表的感情。

3. 转移焦点,关注他人

当爱情萌发的时候,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的心中所想,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世界以他为中心。要缓解单恋中的这种聚焦,就要强迫克制自己的关注,尝试转移焦点,多关注自己的爱好,多关心身边的其他人,须知世界上除了心上的那人之外,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它们不会带来焦虑,反而会带来愉悦。

4. 故意找茬,丑化对方

事实上,深陷"爱情妄想症"而把对方完全神化的人,爱的不是那个现实里的人,而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完美化身,将这个化身套用在现实的那个人身上,而感觉自己爱上了他。对于此类人,应该故意找对方的问题,毕竟人无完人,对方肯定存在或大或小的缺点,只有将对方现实化,甚至丑化,才能破除这种绝对完美的认知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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