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就好改编 《听风者》: 一次彻头彻尾的改编
《听风者》的海报上醒目地写着改编自麦家小说《暗算》,但演员设置和故事走向却和小说及电视剧截然不同。《暗算》里将搞监听的人称为“听风者”,搞密码破译的人叫“看风者”,搞谍报的是“捕风者”。电影《听风者》重点自然放在监听,将电视剧中王宝强出演盲人阿炳改成主角,原本柳云龙的男主角安在天则被改成了女性角色“张学宁”,两人还有一段感情戏。 改动之大,甚至让原书读者和电视剧观众有了怀疑和担忧。但麦家是一开始就推荐的麦兆辉和庄文雄。至于电影最终的呈现效果,似乎不是简单一句“是”或者“否”就能说明问题。 和麦庄有一部分心跳在共震 9年前,庄文强看到了小说《解密》,看完了介绍给麦兆辉看。一部中国内地的谍战小说,当然有他们理解不了的内容,但是,他们仍然觉得很吸引。麦兆辉这样形容自己最初对“谍战”的感觉:“我们香港长大的人,对什么是特工、间谍其实没有概念,我们只是看007,知道一个人常常身边有很多女人,开枪其实都不怎么样。”他自己擅长的是警匪片,并没有改编麦家小说的想法。他也想到假设《解密》要拍成电影一定很困难:“它有很多东西是文字上的。” 2009年《风声》被搬上大银幕,麦兆辉动了改编麦家小说的念头:“原来麦家老师的小说可以拍成电影,没有什么审查的问题。那时候我心里就在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找麦家老师,问他可不可以给一个故事给我们两个人来拍成电影。” 那边厢,麦家在看了《窃听风云》之后,发现窃听的主题和自己的《暗算》前两章都有相似之处:“至少拍《听风者》、《捕风者》,他们都是最合适的导演。”麦家不太认识电影界的人,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闪过一下:“我本身是一个孤家寡人,平常也不认识他们。我确实想过主动跟他们联系,但也就是想一想而已。”后来美亚电影找到麦家要买《暗算》的电影改编版权,麦家给美亚推荐,希望找做《无间道》和《窃听风云》麦、庄两位来做《暗算》的电影版。美亚方面则表示跟麦、庄关系不错—合作水到渠成。 麦家回忆起当初的推荐时说:“所以推荐他们,是因为我之前看过他们的电影,比如《无间道》《窃听风云》。我觉得,麦、庄的电影在气质上是比较接近我的小说的:悬疑、智性,在螺狮壳里做道场,对人性进行残忍的深层次拷问。甚至,我们在题材上都一起走进了窃听领域。这大概是我们今天能一起合作的原因吧,我们有一部分心跳在共震。” 找不到熟悉的步步惊心 《暗算》讲解放后初期的谍报斗争,电视剧版里,男主角安在天找到天赋异禀、什么都能听见的盲人阿炳,让他找到特务情报的频率。一开始听说梁朝伟去演《暗算》的电影版,原著读者和电视剧版的观众都想当然地以为他要去演安在天,孰料他演了阿炳的角色—在电影叫阿兵。而安在天却变成了周迅演的女主角张学宁。两个人的关系掺进了男女之情。张学宁领着阿兵进了情报工作的门,阿兵喜欢上她她却不接受,阿兵转而喜欢解密码的数学家沈静。张学宁帮阿兵找到美国专家做手术重见光明,阿兵看清了却听得没以前清楚。阿兵听错了摩斯码,张学宁因此被特务杀死。阿兵悲壮地自毁视力最终一举捣毁特务行动。电影到此完结,麦家的粉丝们却找不到自己熟悉的步步惊心和智力较量。 《听风者》上映之前,麦家和麦兆辉、庄文雄做过一次对谈。主持人提到阿炳这个角色的演员从王宝强到梁朝伟,差别太大,麦家接话曰:“远不止他们两个,是周迅和安在天之间的差别。”原著和电影的不同,由此可见一斑。 而麦兆辉在谈到最初对剧本和角色的打算时更是语出惊人:“我们认识的演员不是很多,我跟庄文强常常在聊,如果不考虑票房和制作,我们认识的人里,最适合阿兵的人就是冯小刚。”但是冯小刚太贵了,所以麦庄两人一开始已经想到梁朝伟,因为有此前《无间道》三部的合作基础。 《暗算》原著里对阿炳的描写是:“坐在小板凳上,抱着根拐杖,露出一脸憨笑,看样子不但是瞎子,还像是个傻子。”这副模样梁朝伟无论如何是演不出来的。麦兆辉和庄文强琢磨如果让梁朝伟演这个角色的话,就一定是“一个很大的改动”:“梁朝伟是一个很优雅的人,怎样在优雅跟这个角色之间进行调整?”庄文强则希望安在天和阿炳之间有矛盾:“领导是不可以跟下面的人有太大矛盾的。但是变成一个女孩子的话,矛盾就容易产生了。” 因为演员的选择,《听风者》开始和《暗算》分道扬镳。庄文强打了一个比方:“拍电影像烧菜一样,买了一只鸡,就不可能做出水煮鱼,一定要依据鸡的特性做成一道菜,可能最后做成口水鸡,感觉也差不多。” 一定要“有型” 传统的主旋律文艺作品里,就有“反特”这个主题。麦家在内地人熟悉的“反特”上做出了更讲智力、更讲故事的“新谍战”,开了一种类型之风。对于内地读者和观众讲,无论是“反特”还是“谍战”,都有一种日积月累在血肉里的熟悉感,这样的题材拿给两个香港导演做,有化学反应是肯定的,但会是什么方向? 麦兆辉对电影风格的设想很“香港”:“我的想法是一定要把它拍得很有型。”最终电影面上很多功夫都很“有型”,和国内谍战剧的“内秀”不同。梁朝伟演了听力超群的盲人,墨镜夹克造型亮相,摘下墨镜,瞳孔是灰色,表示他有眼疾。 原本在原著里“憨厚”的阿炳一下成了型男。“听力惊人”被铺陈出了不同的画面:摇曳生姿的上海街头,梁朝伟能凭街上的声音认路、甩开跟踪;一百多个电台同时运作,梁朝伟挨个找到敌方的频率,姿态帅气、挥洒自如。 庄文强则看了很多国内的小说做参考,他认为电影和原著剧情上差得远,但风格是一致的:“我每天打开电脑时,都要提醒自己,到底我在看原著的时候是被什么内容深深吸引着。每一天都是依据这一个点开始写的。风格还是麦家老师的那种风格。有个日本编剧说过,改编就是看到一头牛,你要取它的血,你的方法是怎样的?你看着它,等它静止下来的时候,往它最弱的地方一刺,刺完拔出来就先放血,不用先砍死它。就是切入点一定要最准确,一定要是最弱的一个点。” 麦家对于“改编电影”也用比喻来说明:“我个人也从来不反对导演改我的小说,我觉得小说和电影完全是两个生命。我记得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导演打过一个比方,他说,把一部长篇小说改编成一部电影,相当于把一座山上的草药采下来,制作成一个胶囊。” 麦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他几乎都亲手执笔当编剧。因为篇幅的原因,电视剧也容易比较全面地呈现小说。而到了小说改编电影的时候,差别则越来越大。麦家明白这一点,他觉得小说给导演灵感比较重要:“电影《风声》和我小说也挺远的,《听风者》更远一点。但是这个远近其实无所谓,不管是《风声》也好,还是《听风者》也好,一个小说就是点燃他们第一的动力,给他们一种创作的冲动和热情,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一部小说最大的贡献。” 我对中国谍战剧的总体评价不高 麦兆辉看到麦家的小说,想到自己熟悉的特工007。麦家开了一种类型风行的先河,也有人想拿国外的什么东西套一套:侦探小说、悬疑小说、间谍小说、“中国的丹·布朗”或者“中国的《锅匠、裁缝、士兵、间谍》”。这样的类比是在国际上找认同,也是某种更多商业可能性的试探。 麦家自己很少看间谍小说,也并未受过国外太多类型小说的影响,他甚至不喜欢“谍战”这样的定义:“我也不认为我写的就是谍战小说,至少不是传统的谍战。影响我写这些作品的既不是丹·布朗,也不是约翰·勒卡雷,我觉得他们的小说还是过于类型化、专业化,我写不来。”真正影响麦家的作家,一个是美国的爱伦·坡,一个阿根廷的博尔赫斯,麦家说:“他们都曾少量地写过侦探、谍战小说,我多少是受了他们一些影响的。” 麦家称得上是这几年内地“谍战热”的开端,也有人不停地拿“谍战剧生命力”这个去问他。他也会拿国外的情况作比:“在欧美,谍战文学、影视是个巨大而古老的家族,这个领域里有才子佳人,有明争暗斗,有高科技,有高智力,有生有死,有悬念,有故事,文学和影视创作均有很大的空间。”谈及中国的情况,他也认为作品质量不一:“中国虽然起步较晚,但这些年的发展势头很猛,甚至是太猛了,泥沙俱下,好作品不多。”—这和大众的感觉也是一致的。 《暗算》和香港导演合作,按照大片路子拍,让不少怀疑“谍战”生命力的人似乎又看到了这个题材的新出路。但是麦家在这个命题上还是愿意多说说“质量”:“一个东西能不能火爆下去,题材本身不是决定因素,而是作品质量。我对中国谍战剧的总体评价不高,因为原创性较差,粗制滥造的东西太多,我们创作的空间或者说自由度也比较受限。” 在这个时代,文字需要影视接济 时代周报:你看完《听风者》的感觉是什么? 麦家:应该说,他们利用我这个小说拍了一部属于他们的电影。我觉得这个很正常。因为他们是要拍他们的电影,不是为我拍电影,就是故事层面上来说有很大的改动。电影本身的容量有限,表达方式和文字完全是云雨之别。他们怎么改,我做好了任何的准备。但是当看了以后,我还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改成这个样子。 我为什么会觉得反差这么大?首先我了解他们,就是我看过他们的电影,他们有什么特点,他们有什么能力,他们有什么追求,我已经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其次我本身也广泛地和影视界的人士合作,这里面的变化是有一些基本的规则和尺度,我也基本上了解。但当我看这个电影真的大吃一惊,就是这种吃惊并不是来自于他们对我小说本身的改编,而是我发现通过他们自己的理解,《听风者》有了很大的变化。这是一个谍战片,他们拍出一种我们想象不出的谍战片的感觉。《听风者》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有重大变化的作品。 正因为这样,我感到很吃惊。我觉得,不单离小说更远了,我离他们也更远了。但是话说回来,这种远反而让我更能够欣赏他们,他们反而博得了我更多的尊重。我觉得一个导演,尤其是有名的导演,很容易形成惯性,很容易在盛名之下不求改变,完全是流水线,熟能生巧,按照自己本身有的功夫,制作一个东西是很容易的,但是寻求突破其实是一种冒险,他们敢于冒险,说明他们内心还是很年轻。我现在还是敢去拼和搏,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导演已经没有这种精神了。 时代周报:《暗算》的电视剧已经珠玉在前,这次的《听风者》,你觉得两者的特色各自在哪里?
麦家:无法比的。小说和影视是两回事,电影和电视剧又是两回事。就跟我关系而言,《暗算》电视剧要亲近一些,毕竟是我的小说,又是我亲自编剧的。如果它是我的儿子,电影《听风者》就是我孙子了,长得越来越不像我了。也许因为之前《暗算》电视剧影响太大,麦、庄这次拍成电影时,做了很多避免趋同的功课。 时代周报:为什么不亲自参与《听风者》的创作? 麦家:我已经编了上百集电视剧了,像《暗算》、《风语》、《刀尖上行走》,都是我自己编剧的。确实,两部电影《风声》和《听风者》,我都没有参与编,那是因为这两部电影的导演都是编剧,自己又编又导,一条龙,省事啊。 时代周报:在所有你的作品改编影视中,有没有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麦家:坦率说,让编剧或者原作者去评审相应的影视剧,都不会满意的,好像你的孩子被别人拿去养了,人家养得再好都不可能叫你满意。这是个感情问题,你不满意也并不代表他们养得不好。 时代周报:有没有读者跟你说,是看了影视作品再来读你的书的? 麦家:那多着呢。可能我的读者一半是因为看了我的影视作品后再回头去看小说的,否则我的书也不可能卖得这么好,就因为影视给我做了巨大宣传。这也是当今作家的悲哀:这不是一个文字的时代,文字的力量被降低到了最低,需要影视包括媒体来接济。 时代周报:你推崇纳博科夫和马尔克斯,以前喜欢过茨威格。在写自己作品的时候,你会自己审视作品的水准吗?会有让作品流传更久、意义更深甚至伟大这样的写作目标吗? 麦家:每一个作家都有个隐秘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写出传世之作。但这个时代急功近利,作家们心浮气躁,要写出伟大作品的难度也许要比用水去点燃火还要难。我一直是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写作,在文字如此低下的时代里,我的书还有那么多读者,甚至是因我而掀起了一个谍战热,大概就是对我认真写作的回报。但我从不敢奢望我的作品能传承下去,我甚至想只要我三五年不写,人们就忘掉我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特征之一:所有东西都是速朽的,人们不需要过去、未来,只要现在。 时代周报:你希望读者最终看完你的作品得到的是什么? 麦家:内心变得柔软、敏感,懂得去怀疑,去寻求真相。我作品的主题就是“解密”,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唤醒人们一种自觉: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我们的内心被蒙蔽太久了,历史像远去传来的“风声”一样,黑白不分,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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