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提起臭名昭著的“地沟油”，相信每一个成年人对这东西都不会陌生，因为我们每天离不开的食用油，就有可能是恶心的地沟油。当你吃着用这种“油”烹饪的美味的时候，不可忽略的健康问题就随之而来了。 由于地沟油中的主要危害物之一黄曲霉素是一种强烈的致癌物质，其毒性甚至比砒霜厉害百倍。在谈“癌”色变的今天，地沟油已经成为令人非常痛恨却又避之不及的餐桌“食用油”。 武汉工业学院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全国粮油标准化委员会油料和油脂工作组组长何东平曾向媒体指出了地沟油重返餐桌的可能严重程度。据他估计，目前我国每年返回餐桌的地沟油有200-300万吨。而中国人一年的动、植物油消费总量大约是2,250万吨——也就是说，“按照比例，你吃10顿饭，可能有1顿碰上的就是地沟油”。 让人欣喜的是，近些年来，不少城市兴起了一种与地沟油紧密相关的行业，他们变废为宝，将令人恶心的地沟油变身为国家鼓励、支持的新能源，即生物柴油。可以说，地沟油向生物柴油的豪华变身成为地沟油重返餐桌的一道有力防线。 生物柴油是指以油料作物、野生油料植物和工程微藻等水生植物油脂以及动物油脂、餐饮垃圾油等为原料油通过酯交换工艺制成的可代替石化柴油的再生性柴油燃料。它被业内誉为“一种真正的绿色柴油”。 据了解，我国从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研究生物柴油，正式的产业化发展从2005年前后开始，在福建、山东、江苏、合肥、河北等地方陆续建立了一批较有规模的生物柴油加工生产公司，其中地沟油是他们重要的生产原料之一。然而，这个在国内当属朝阳类的产业却面临着自身难以突破的困境。 “尴尬”的地沟油正规回收企业 著名经济学家郎咸平曾发表博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得放心》。他在文中透露，“在地沟油的背后，有一个非常完整、高效的产业链，而且它还是一个彻底的循环经济，因为它真正做到了从餐桌回到餐桌。它完全是一个全国性的产业链。一些职业掏地沟油的一个月的收入可以上万啊，相当于高级白领的收入了。” 为了严防地沟油重返餐桌，保护消费者的健康安全，2010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出《关于加强地沟油整治和餐厨弃物管理的意见》，要求以集体食堂和大中型餐饮单位为重点的餐饮业推行安装油水隔离池、油水分离器等设施，严禁将餐厨废弃物交给未经相关部门许可或备案的餐厨废弃物收运、处置单位或个人处理。 北京市市政市容管委出台的《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理管理办法》也规定，餐厨垃圾不得随意排入污水排水管道，不得交给无餐厨垃圾处理能力的单位与个人，应设置收集、存放和处理餐厨垃圾的专用设施设备。2008年，北京市市政市容管委批准了4家有一定规模的餐厨废弃油脂回收企业，专门从事地沟油的回收工作，其中以北京海粮鸿信生物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为代表的企业改变了传统落后的收集方式，采用安装油水分离器回收废弃油脂。 据海粮鸿信公司董事长黎东向记者介绍，他们从2004年开始率先引进“油脂固体分离捕获机”的专利技术设备，是首家在北京地区餐饮业内推广安装油水分离器设备的企业。公司在发展过程中，自创了定期定时回收，再通过中转，最终由终端处理成生物柴油的运营模式。 目前，北京地区已有1,000多家宾馆、餐饮企业与海粮鸿信公司签约安装了油水分离器，年回收量达到4,000-5,000吨。 黎东说，油水分离器在餐厨废弃油脂回收中的利用是将“预处理”前置，从源头解决了地沟油的污染，这在国外发达国家已经普遍采用。这种方式回收的地沟油可直接用于生物柴油的原料，不需要预处理，而传统掏地沟油方式取得的地沟油需要预处理方可用作生物柴油加工。“实际上预处理越多，二次污染就越多。”如果采用油水分离器回收1吨餐厨废弃油脂就相当于减少2吨地沟油的排放，而且减少了必须经过“预处理”带来的二次污染。 然而，作为首位吃螃蟹的人，油水分离器的推广安装之路历尽坎坷。黎东说，在2010年以前，油水分离器的安装主要靠市场推广，那段时间海粮鸿信举步维艰。“由于人们对地沟油的危害认识不够和缺少环保意识，特别是灰色利益链条的存在，很多餐饮企业把地沟油作为摇钱树，地沟油成了“聚宝盆”，谁给的钱多就卖给谁，助长了地沟油的泛滥。” 2010年下半年以后，随着国家陆续出台整理整顿地沟油回收市场秩序的政策，餐饮业出现了一些可喜的变化，很多餐饮企业、大型宾馆饭店开始主动找海粮鸿信要求安装油水分离器。“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地沟油并非无药可治。从主动要求安装分离器的餐饮业看来，他们不知道找谁？谁是合法的？怎么样算合法？现在政府明确了‘合法企业’，一是由市政管委批准许可的；二要安装油水分离设备；三，不许明码标价销售。因为有这个界定，大多数餐饮企业会配合政府。”黎东如此解释。 就在国家大力提倡正规企业回收餐厨废弃油脂的时期，正规回收企业过得并非滋润。 黎东说，如果说“游击队”从地沟油里面获得暴利的话，作为正规回收企业，即使盈利也是微利，并非有人说的“暴利”。几乎所有的正规回收企业一直在跟不法油商和遍地开花的地沟油游击队进行博弈，抢占地沟油回收市场、比拼地沟油的市场价格。 目前，正规回收企业的普遍存在前期投入比较大，运营成本高，尤其是作为正规回收企业必须严格依法销售。像海粮鸿信公司，仅免费安装油水分离器设备一项，一个店大概需要投入5,000-6,000元，同时必须按照政府要求，配备统一的车辆、人员及中转场地。 因此，地沟油回收的暴利仅仅存在于不法游击队商贩手里。一是他们的回收成本极低，一辆三轮车，几个大勺子就可以走街串巷掏地沟；二是他们敢于铤而走险，高价出售地沟油。很大一部分不法商贩无视法律，破坏了地沟油回收市场，很多餐饮业唯利是图公开买卖地沟油，破坏了市场秩序。“如每吨工业用油卖到4,000元，他们可能卖6,000元或可能更多。其流向哪里不言自明。”黎东指出。 目前凡是与正规回收企业签约的餐饮单位，都可免费安装油水分离器，作为互惠，须将废弃油脂无偿提供给回收企业。然而，就目前的回收现状来看，由于正处于地沟油整理整顿和规范的过渡时期，受一些利益链条的影响，正规回收企业不得不给餐饮单位支付一定的费用。 黎东说，规范地沟油回收市场秩序是早晚的事。现在的问题是，选择鼓励相对先进的回收方式并不断完善它，还是继续沿用传统落后的“掏地沟油”方式？各地政府的导向决定了地沟油整治的效果。其实，国务院的政策对此早就非常明确。但是至今仍然有人提出油水分离器的所谓“质疑”，因此在抵制油水分离器的推广使用。“其实是他们不舍得投入，甚至根本就没想投入”。看来，黎东需要明确的政策规定为油水分离器的推广使用正名。
“华而难实”的生物柴油加工业 在柴油荒日益加剧的情况下，不少企业瞄准了生物柴油在我国新能源市场的前景，纷纷投入到生物柴油生产行业。然而，完全用地沟油做原料的几乎没有。 据中投顾问公司统计数据显示，全国现有年产能达万吨以上的生物柴油生产企业50多家；年产能超过10万吨的6家。然而，受各种因素如原材料、流动资金等影响，绝大多数公司的实际产量并不大。“在国内现阶段，若某生物柴油公司在2011年的产量达到6万多吨，那它绝对是行业内老大”，北京清研利华石油化学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鲁希诺如此评价。 清研利华公司下属的固安中德利华石油化学有限公司专门加工生产生物柴油，它的设计产能为每年10万吨，其中一期为4万吨，然而现在的实际年产量只达到2-3万吨。据了解，公司生产涉及三种原料，酸化油、地沟油及辅料甲醇，无论使用酸化油还是地沟油加工生物柴油，都必须用到甲醇。在所有生产中，地沟油的使用量仅占总原料量的50%。 鲁希诺介绍说，就生物柴油技术的发展来看，这个产业最初的发展目的是想利用地沟油生产生物柴油，应该说地沟油流向的最佳渠道是生产生物柴油，这对国家是最有利的。然而，由于管理不规范，很大一部分地沟油都很难用于生物柴油加工。“我认为有70%的地沟油流向了餐桌，而30%流向生物柴油这个渠道就不错了。” 作为国家比较推崇的新型能源，生物柴油生产公司在地沟油原材料上承受的压力很大，很多公司都面临着原料严重不足、公司等米下锅的困境，同时受不法地沟油游击队的价格哄抬，在核算公司生产成本的前提下，他们只能将地沟油作为较小的一部分原料，转而大量选用植物原料、酸化油等，有些甚至舍弃了地沟油。 鲁希诺以他们公司原材料选用为例向记者做了对比说明。从生产工艺上看，酸化油属于比较理想的生物柴油原料。因为酸化油酸价高，在第一阶段，酯化反应时间长，而酯交换反应时间就短。地沟油基本是中性油脂，趋近于中性油脂，它在酯化、交换反应阶段消耗的能量比较大，这是从技术角度讲的。但是从经济角度上讲，如果销售地沟油的公司若能提供增值税票，且其价格比酸化油每吨低300元，那么地沟油就会成为最佳的原材料之一。 据介绍，中德利华公司的地沟油收购价格一般在4,200-5,200元每吨，这种价格波动与国际油价及食用油价格有关。“从公司发展来看，假设国际油价在95美元左右的时候，我能够承受的地沟油价格在5,500元每吨，超过这个价，我就彻底赔本了。” 虽然每吨酸化油的价格一直要比地沟油高200-300元，即使中德利华买进酸化油的最高价曾达到了6,000多元每吨，但是他们还是有盈利空间的。除了酸化油的品质相对好一些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出售酸化油的企业都能提供增值税票，这个售价已经含税，但是所有出售地沟油的公司却不能提供，导致收购企业的进项税额不能抵扣，企业增值税税负较重，而在增值税减免的列举项目中又不包括生物柴油项目，因此加重了生物柴油的生产成本。 解开发展之困的钥匙 2012年夏天，在地沟油的世界里，发生了一件让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荷兰航空从中国买进地沟油用于加工航空用油，地沟油将再次变身。鲁希诺认为，这真实反应了地沟油的巨大财富价值，同时也提醒政府要加大力度扶持地沟油合法利用产业。 无论是黎东，还是鲁希诺，他们都相信中国能够全面实现地沟油的合法回收及再利用。他们也一致认为影响地沟油回收及加工产业发展的最关键因素是当前法律制度及政策的缺失。 黎东认为，要采取“标本兼治、疏堵结合”的方式，在严厉打击地沟油违法犯罪分子的同时，必须要有明确的政策导向，引导更多的餐饮企业加入合法回收行业，让正规企业成为回收处理地沟油的主力军，确保一滴地沟油不流入黑市、不重返餐桌。 在国外，很多发达国家早就明文规定了地沟油的回收监控及违法惩治制度，如英美两国都制定了专门的法律，明确规定烹调废油坚决不允许排入下水道和厕所，一经发现，就予以重罚，其中美国的法律规定，餐馆一旦被发现将废弃油脂卖给非政府机构和个人，就会面临停业；在加拿大，违规处理废油的家庭和餐馆每次会被处以5万加元的罚款。 我国尚未如此细致地规定对地沟油违法回收的惩治。但是据悉，上海市从去年六月开始强制餐饮企业安装油水分离器，要求预处理前置，要求全市的餐饮企业在2012年底全部安装油水分离器，否则做出经济上的高额处罚，二是责令停业整顿甚至叫停，被就列入黑名单。如此看来，上海市在治理地沟油问题、推进地沟油合法回收上已经使出了杀手锏。 就如何实现全面合法回收地沟油，鲁希诺提出了他的设想，即由政府出面统一设置一个数据交换中心，对地沟油产生、回收及生产加工各个环节全过程进行监控。通过核对地沟油数量这三个环节中是否一致，如果下游环节地沟油数量少于上游环节，则可以从系统中反映的不统一很快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从而及时采取追回补救措施及加以惩罚。“每一个企业，无论餐饮企业还是回收企业及生产加工企业，只需要一台计算机进行联网就可以，这是最理想的地沟油监控状态。政府如果下定决心治理地沟油，投资1,000-2,000万元建设这个数据中心，完全不成问题。然而，政府并没有做到类似的监控措施。当然，这是一种自己想当然的做法，无论国家出台哪种措施，我认为关键是要做到源头控制、渠道控制，实现过程管理。” 鲁希诺说，要实现这个远大目标，技术上并不存在多大问题，主要在政府的政策和企业是否执行这些政策。是否执行又取决于政府的惩罚力度和奖励政策。餐饮企业作为盈利机构，将地沟油全部交给回收机构，这是法律上的义务，否则就应当受到法律上的惩处；回收机构收到地沟油后，必须优质的、按市场价格卖给加工企业；如果回收企业的售价高，加工企业可以不赚钱生产生物柴油，但是只要政府能够给予一定补贴即可。然后由中石化、中海油等收购生物柴油，经过调配后出售就可以了。只要把这个通道打通，才可以保证地沟油的治理及促进新能源的开发。 为了提高餐饮企业收集废油的积极性，有专家建议，应考虑通过财政补贴形式，提高废弃油脂的回收价格，这也是打击黑市违法回收提炼餐饮废弃油脂行为，保障食品安全的有效手段。对回收和加工企业，通过免税、退税，或使用补贴的手段给予扶持，以帮助企业增效。 据了解，在美、德等发达国家，政府会对地沟油收集处理企业给予相应的补助，用地沟油加工1吨生物柴油，折合人民币的补助是500-600元。然而，无论是特许的地沟油回收企业，还是地沟油生产加工企业，很难享受国家的补贴及优惠政策。 黎东说，虽然有关部门曾找他们了解设备安装及回收的费用，可能会给予一定的补贴，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未得到任何补贴。他们也曾经找过税务探讨获得减免，但是税务所告诉他们，即使按道理回收地沟油应该获得减免，但是由于在减免科目上找不到相应依据，于是税收减免也就“悬而未决”。 比地沟油回收行业稍显幸运的是，地沟油生产加工行业获得了一定的税收优惠——免除消费税。2011年6月30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下发《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对利用废弃的动植物油生产纯生物柴油免征消费税的通知》，明确用地沟油生产生物柴油免征消费税。这就意味着地沟油生产的生物柴油每吨能够免除900多元的消费税，这对于年产量在几万吨的生产企业来讲是非常可贵的。 “若不免除，则意味着我们的生产成本高，必须要跟传统柴油的价格一样高才能赚点钱。但是如果跟传统柴油的价格一样高，没有价格优势，则肯定不会有人购买生物柴油。不免，这个产业就死掉了！”鲁希诺说。 作为固安中德利华的总经理，鲁希诺说，公司非常感谢国家开发银行给予的大力支持。国家开发银行北京市分行给公司提供了2,650万元低息贷款供项目的建设、生产，基本解决了公司建设时期的关键投资和建设后期的流动资金。“国家开发银行对于地沟油生产生物柴油行业的支持，真正体现了他们的社会责任感！” 据悉，清研利华和海粮鸿信正在进行一项合作计划，两家看好地沟油变废为宝的公司决定实现一体化，海粮鸿信负责前期的地沟油回收，清研利华负责终端处理生产生物柴油。更可贵的是，黎东与鲁希诺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要积极致力于地沟油回收、加工生产，等未来生物柴油产量达到一定规模后，希望能将这种清洁能源——生物柴油用于北京公交以减少尾气排放。看来，若能解决地沟油豪华变身的困境，最终实现绿色能源节能减排的目标，那么，城市尾气排放会大大减少，环境污染将得到明显改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