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悦飞机杯官网 《门口的野蛮人2:KKR与资本暴利崛起》 第1章 取悦CEO



   这是1973年秋天,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博罗。几乎没人觉得当地的大商人、46岁的比尔8226;琼斯(Bill Jones)1能有什么困扰缠身,看起来,他的生活一切都不错:他是陶瓷制品公司的主席,利润颇丰,而且业务不断扩展;他也越来越像个社区领袖——加入了格林斯博罗学院的董事会,领导童子军的筹款活动;和该公司前主席女儿的婚姻也挺美满;美国的这个地区习俗视讲故事为高超艺术,琼斯是个编故事的好手,总能让他的好友们或大笑或气急败坏,或是不可置信地摇头。

但这个秋天,比尔8226;琼斯确实是苦恼不已。因为和年事已高的公司所有者之间长期不和,他所掌控的博仁陶瓷制品公司(Boren Clay Product Co.)正处于分裂边缘。不管琼斯做什么决定,控制博仁公司的家族里总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如果他扩张到新的销售地域,那必然会被指责为太操之过急,或者太行动迟缓,或者是选错了地方;如果他提拔一个能干的经理,那肯定是看错了人。带头反对的人是琼斯的岳父沃腾8226;博仁(Orton Boren),公司前任主席,琼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的敌意。一次争吵过后,博仁威胁要从遗嘱里去掉女儿和女婿的名字,另有一次他威胁要把公司卖掉,找更懂行的人来运作好公司。

终于,爆发点到了:沃腾8226;博仁毫无缘由地开车跑到公司里,跳出车来,在琼斯的办公室旁边挥舞手枪。在博仁公司600名雇员面前,琼斯表现得若无其事,对他的妻子则吐露了实情:“我已经实在是受够了。”

博仁公司的可能买家一个个地来到格林斯博罗会见沃腾8226;博仁,他给自己的股份标了个高价;买家们也会见琼斯,听他解释公司的运营。大多数潜在买家都是大公司,但一位洛杉矶的并购经纪建议琼斯和一位30岁的年轻人见个面,这年轻人来自一家华尔街小公司,可能有办法安排一种不同类型的收购。

他就是亨利8226;克拉维斯。2那时他刚开始自己的华尔街生涯,来到格林斯博罗时毫无名气。他不过是个强壮、卷发的年轻人,身高5英尺7英寸(1英尺=0.304 8米,1英寸=0.025 4米。),有着运动员的体魄,说话能听出来带着俄克拉何马口音,脸上则透出中部美国人的精神头儿。他就这么过着一个小城市到另一个小城市的旅行生活,寻求小型收购项目,他的雇主贝尔斯登公司(Bear,Stearns & Co.)能从收购中收取可观的酬金。他的行程包括了普罗维登斯、罗得岛、芝加哥、匹兹堡和一些其他城市,格林斯博罗只是其中一站。每到一站,克拉维斯带着温和的微笑,充满信心地问候忧郁的首席执行官们,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都热心地探讨一番。

对比尔8226;琼斯来说,克拉维斯的一举一动都既吸引人又引人发笑。这个从俄克拉何马来的纽约人实在太有活力了,一刻也坐不住,他一边谈着正事,一边站起、坐下、又站起来,在琼斯的办公室里来回打转。终于他坐在椅子上歇会儿了:“这是我们的想法。”他解释道,如果博仁陶瓷制品公司的财务状况很稳定,那就有种办法了:可以安排琼斯和一些贝尔斯登的管理人员一起,从闹意见的家族成员手中买下这家公司的控股权,只需付点首付就行了。其余的价款得去借,不过克拉维斯说他可以从银行和保险公司搞到贷款。

不管琼斯提出什么问题,克拉维斯总是令人惊诧地抛出胸有成竹的解决办法。有一次,琼斯谨慎地试探克拉维斯对沃腾8226;博仁未来角色的看法,琼斯解释道,这公司可不够大,不可能琼斯和老沃腾都有适当的位置。“我明白,”克拉维斯冷静地回答,“这种情况我可碰到不止一回了。”他说,沃腾8226;博仁不会成为新团队的成员,相反,大约花上100万美元的首付,克拉维斯、琼斯及他们的盟友就可以拿下公司控制权,业务上的管理几乎完全让琼斯负责;克拉维斯解释说他和他的团队不怎么懂销售陶瓷制品这种事,不想多管闲事。但琼斯和他手下的经理们得拼命干活去还新借的债,不过只要能还上债,他们的初始投资的价值就会暴涨。

稍后不久,克拉维斯被带去见沃腾8226;博仁,老头一直瞧不上这个华尔街来客,瞅了克拉维斯一眼,开始称呼他“小孩”,等问了他的宗教信仰后就改口叫他“犹太小孩”了。博仁的意见不变,他只要能把自己的股份卖出大价钱,才不在乎是谁拥有这家公司呢。想到当时克拉维斯是一个认真的潜在买家,琼斯和博仁带着他参观了烧砖窑,地下布满了湿乎乎的黏土,克拉维斯穿着锃亮的正装Gucci皮鞋,不得不小心地迈着步子,免得毁了他的鞋。紧接着却是更恶劣的侮辱,博仁和克拉维斯走过一口炽热的窑炉时,一股热风扑向他俩,博仁转向克拉维斯嘲讽道:“这些炉子和德国人(此处意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人对犹太人的屠杀。——译者注)的炉子是一样的。”克拉维斯战栗了一下,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不过克拉维斯把愤怒掩饰得太好了。多年以后,一位当时在场的人不觉得这话对克拉维斯有什么影响。这位目击者说:“亨利若无其事地听完了事,他来这儿只是为了做生意的。”沃腾8226;博仁要价每股310美元,总额高达400多万美元,克拉维斯说他可以弄到这笔钱。

随着购买陶瓷制品公司的事儿稳步推进,在尽可能地避免和沃腾8226;博仁谈话的情况下,克拉维斯安排与琼斯有更多的会面,这是他必须取悦的人。他们的友谊愈发深厚,一起在琼斯家的后院做烤牛排,谈起琼斯最好的朋友和克拉维斯的父亲曾同时就读里海大学。在第三或者第四次见面时,他们就介绍各自的妻子互相认识,把她俩送去北卡罗来纳的乡村小镇买古玩,好好玩了一整天。多年以后琼斯回忆起:“亨利是个有魅力的小伙子,自控力极强,其雄心是慢慢透露出来的,真是个不可抗拒的人。”

6个月之后,克拉维斯和贝尔斯登的同事落实好了当初与琼斯所谈收购的每一个细节,新的投资人团队用1 800万美元买下博仁公司,3其中1 700万美元都是借来的。沃腾8226;博仁拿走了他的400万美元。1974年7月,公司出售正式完成,这位老创始人的愤怒也平息了。他因一次轻微的心脏病发作而入院,有所缓解后,他说自己想回到农场过退休生活,花掉赚来的钱,彻底忘掉这个公司和他那个傻瓜女婿。克拉维斯和琼斯留下来为乐观的未来折腾,克拉维斯因安排这一收购给贝尔斯登赚了32.5万美元的收入,琼斯放开手脚运作公司,操心怎么偿还那1 700万美元的债务。

克拉维斯结束了在格林斯博罗的工作,准备去做下一单了。他让琼斯深信,他们两个在将来会赚到巨额利润。克拉维斯说如果这桩收购操作得好——他也深信必然如此,也许有一天博仁公司可以用高溢价公开上市。“能看见你有一天变得富有,是我最开心的事。”克拉维斯告诉他的新朋友。4

而琼斯也完全相信克拉维斯的话。

在过去20年(1973~1993年。——译者注)中,数以百计像比尔8226;琼斯这样的CEO都面对过类似的场景,他们突然间被亨利8226;克拉维斯这样的华尔街中介所打动。起初一个CEO的生活充满权力、特权和安全感,然而很突兀地一场危机袭来,威胁到公司领导人的职位,他在公司里的一切影响都将被清除。剧变可能出于家族股东的矛盾、企业狙击手恶意收购的威胁或是董事会的内部纠纷等。不管什么缘由,被踢出公司的前景对一个CEO来说完全痛苦不堪,这意味着突然被剥夺了头衔、工资和朋友,一帆风顺的人被当众羞辱。

这种危机正是KKR公司几乎所有收购项目得以实现的前提。小型公司的CEO如比尔8226;琼斯在1973年感到非常焦虑,大得多的公司的无数执行官们在20世纪80年代也经常被恐惧所侵扰,两者实在是极度相似。每一次,KKR合伙人都端出一套方案来安抚CEO的愤怒:通过杠杆收购控制公司。亨利8226;克拉维斯、乔治8226;罗伯茨或杰罗姆8226;科尔伯格的角色是典型的、目标明确的华尔街访客,他们来到煎熬中的CEO办公室,端出解决方案:他们有借来的大笔的钱,让友好的团队能买下控制权。这样操作当然会让KKR的人从财务上控制公司,不过这些并购专家补充说,虽然如此,在收购完成后他们会区别对待公司的高层经理人,CEO可以有广泛的自主权按他认为合适的手段治理公司,同时CEO也将获得个人致富的机会,因为一旦达成收购,经理人个人也会成为公司的新股东之一。

他们较少提及收购的潜在风险,借来的债务将被KKR压到公司的账上,还债是经理人之后几年中最优先要考虑的事。管理层要比以前更拼命地工作,从公司运营中挤出现金还债,主要手段包括缩减企业规模、削减费用、以节约之名牺牲增长机会。许多情况下,该过程中高层管理者的职业生涯保住了,甚至更上层楼,但用借来的债务获取更大份额的所有权,不过是满足了这部分高管的需要,对该公司的中下级雇员、供应商、债权人或是所处城市并无好处,很多间接与该企业的财富相关的人们的利益缺乏保障,甚至可能被侵害。

即便如此,亨利8226;克拉维斯、乔治8226;罗伯茨和杰罗姆8226;科尔伯格还是非常投入地工作。他们充满个人魅力,即便一位CEO怀疑他被诱导了,即便他确信这帮华尔街人的唯一目的不过是采取这套手段,利用他的窘境来致富,即便他明白他应该谨慎,(无奈之下)他还是欢迎这帮玩金融的人来到公司,过上几年之后再自欺欺人地得意于当初的所作所为。

20世纪60年代早期,贝尔斯登是最不具备缜密的收购思维的证劵公司。它的很多合伙人高声大嗓,举止粗俗搞笑——而且毫不掩饰他们急于发财的嘴脸。他们都学到了该公司最大合伙人萨利姆8226;李维斯(Salim “Cy”Lewis)的风格,这家伙不喜欢角落里的精美办公室,倒是愿意坐到公司的股票交易大厅里,每天折腾股票交易挣快钱。贝尔斯登的窗户脏兮兮的,地板上只刷着油漆。合伙人们一点不在乎这些,他们没有什么外部客户,不需要做形象,与其花钱装修办公室还不如把公司收益给揣到包里,鼓动大伙儿赤裸裸地牟利。合伙人西格蒙德8226;瓦塞格(Sigmund Wahrsager)有次主持面试,他身子往前一靠,直截了当地问一个求职者:“你有多喜欢钱?”5

杰罗姆 S. 科尔伯格则与众不同。那时他快40岁了,秃头,拥有哥伦比亚大学的法律学位,生就一副友善、关心他人的长者面容。他1955年加入贝尔斯登,那时他已淡出法律职业,进入公司里较低调的企业金融部门。在这里,科尔伯格拜访中型企业的首席执行官们,设法帮他们发行股票、卖债券或是谈判收购。6和粗鲁忙乱的交易员工作相反,这个职责需要以绅士风度向客户推介交易,赢得信任。在比贝尔斯登声望更高的公司里,企业金融工作意味着迎合AT&T或是通用汽车这样的企业;在贝尔斯登,科尔伯格努力工作,争取到包括Saxon Paper在内的一些客户。它们定期听取他的建议,支付5万~20万美元不等的定期酬金。

科尔伯格从来没有完全融入贝尔斯登,不过他还是机智地谋求到有点权势的位置。1962年,他和瓦塞格共同担任企业金融部门的领导,并逐步地弄到了贝尔斯登排名第六的合伙人份额,远超过绝大多数嚣张的股票经纪。虽然时时也挑剔抱怨或犯点错,科尔伯格凭借其强硬的韧劲而非徒劳地谄媚他人,一步步往上爬。每天早晨他总是最早到公司的人之一,出差途中,枕边也总是放着笔记本和铅笔,要是半夜三点醒来,冒出来个好主意,就可以立即写下来,不会等到天亮的时候给忘了。同事们有时候简直觉得他不紧不慢的节奏让人恼火。“和他在一起你得把什么话都写成文件,”贝尔斯登前合伙人吉尔8226;马修斯(Gil Mathews)回忆道,“他理解东西很慢,看问题不是很机敏。”

不管他有多少缺点,科尔伯格拥有一个特长,让他远远领先于一般的华尔街交易中介:他总能展现其真诚。“咱们是在同一条战壕里的。”他总是这么向客户保证,其笨拙和羞涩实际上倒成了优势:执行官不会觉得他是华而不实的华尔街骗子。7不论何时总结他的工作,他总是藏起自我,表现出自己就是个想做些正当事情的人。后来有人问他,是什么因素把他吸引到企业金融工作中时,他回应说:“我喜欢放眼长期的思维,我喜欢和管理层共同配合,而不仅是耍点金融花样。”8

杰罗姆8226;科尔伯格的羞涩和“睿智大叔”式的举止让他能超越琐事,使他成了最卓有成效的华尔街交易中介

科尔伯格面对人群独自讲话时总是感到不自在,因而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他开始与一些重要的搭档合作。第一个就是他的同事沃尔特8226;勒夫特曼(Walter Luftman),他俩经常一同出去跑客户。勒夫特曼是个天性乐观、圆脸的律师,早科尔伯格几年加入贝尔斯登,但严格说来比后者级别还低一些,不过这对搭档里倒是勒夫特曼更加投入的个性让管理层印象更深。9贝尔斯登前合伙人史蒂文8226;赫希(Steven Hirsch)忆起,勒夫特曼能激起客户的高管们的热情,愿意与贝尔斯登达成交易,然后在细微之处再和客户斤斤计较。

科尔伯格和勒夫特曼最早盯上的客户有71岁的H.J.斯特恩(H.J. Stern),他是纽约州弗农山庄一家小型黄金冶炼厂的主席,打算在1964年下半年退休,想把公司的股份换成现金,而不是把公司传给3个儿子中的哪一个。有一次斯特恩告诉勒夫特曼:“经营油井只需要捧个盆子出去舀油就行了,经营企业可不同,有点像拉小提琴,我那些儿子可未必有本事拉好小提琴。”

两名贝尔斯登的访客承诺能消除H.J.斯特恩的顾虑,没想到这事儿出人意料地艰难。斯特恩已经在公司里干了55年,不情愿把公司卖给大公司,他告诉儿子们说大型公司的收购已经毁掉了他几个朋友的生意;他还想立马拿到所有现金,不愿意逐步出卖股份,听凭资本市场的浮沉主宰他的命运。1962年,斯特恩本来想要上市发行股票的,却被市场下跌给毁了。这次他想安稳地把财富留给妻子、3个儿子和13个孙辈。

勒夫特曼和科尔伯格看来是被难住了。最容易卖掉斯特恩生意的两条路(卖给公司买家或公开上市)都被堵死了。他俩用了整个1965年春天,缓慢、艰涩地琢磨出第三条路子:这家名叫斯特恩金属(Stern Metals)的公司可以以950万美元卖给贝尔斯登和斯特恩家族领头的一小群投资人,投资人只需付出150万美元,从银行和保险公司借到总价款中其余的800万美元。10H.J.斯特恩可以拿到应归他个人的800万美元,还不用完全放弃对公司的控制。“你在留着蛋糕的同时,也能吃掉它。”科尔伯格说。

这一过程中,科尔伯格和勒夫特曼为贝尔斯登挣了40万美元账面收益——贝尔斯登在1965年7月以2.5美元/股的便宜价格买下部分斯特恩金属的股票,仅3个月之后就把该公司以11.75美元/股公开上市。这利润太大了,南卡罗来纳和威斯康星州的证劵监管机构禁止在这两个州境内销售斯特恩金属的股票,因为促成这桩交易的人获得了“不合理的”和“不公平的”收益。不过斯特恩家族的人倒不怎么提及这桩争议,相反,贝尔斯登的人和斯特恩家族相互庆贺,“大家都是多好的绅士啊!”1965年8月,在庆祝交易完成的晚宴上,H.J.斯特恩起立祝酒,这位执拗的老执行官引用《独立宣言》:“我们相互之间共同保障了我们的生命、财富和神圣的尊严。”这可是科尔伯格最喜欢听的话了。

随着时间推移,科尔伯格和他的朋友们不断有选择地披露这些早期成果中的部分内容,把科尔伯格塑造成收购交易中的阿布纳8226;道布尔迪(Abner Doubleday)(打响了美国南北战争第一枪的著名将领。——译者注),以斯特恩金属收购为起点开拓了一种新的业务模式。“有人说我创立了杠杆收购。”科尔伯格在1989年纽约州对收购领域的听证会上公正地宣称。有些不恰当的事实(如沃尔特8226;勒夫特曼在那些早期交易中的关键作用,如斯特恩金属交易之前其他金融业者所安排的很多小规模收购)被随手弃之不提。

实际上,没有哪个个人可以称作发明了杠杆收购。杠杆收购的基本原理(背负重债以买下一个企业)早已运用多年了,如1961年Anderson-Prichand Oil被其管理层收购,80%的收购资金是借来的钱;1954年金融家查尔斯8226;戴森(Charles Dyson)以更大的杠杆率买下Hubbard Co.以及无数更早期的交易。参与斯特恩金属交易的人中,包括科尔伯格在内没人自认发明了什么。科尔伯格在20世纪60年代的秘书琼8226;劳耶(June Lawyer)说,她从没听过她的老板把收购看得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借款而已。”11她后来回忆道。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KKR未来的合伙人(或别人)才开始经常使用杠杆收购这一术语。

科尔伯格坚持不懈地展示斯特恩金属这一传奇中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内容,打造出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面对处于焦虑中的首席执行官们,他想出了一套说法。在未来的岁月中,一个企业现有的股东拿到大钱退出,而现有的管理层能保住位置,这样的财务策略具有巨大的吸引力。科尔伯格作为运用这一策略时间最长、效果最好的人,自然比其他对手拥有巨大的竞争优势。这一奇迹实际上会自我扩张,各种机会之门都将向幸运的“发明人”打开。

斯特恩交易结束后最初几年,科尔伯格和他的同事们主要涉足后来为人所称的收购——这工作真是艰苦。瓦塞格在1966年操作了类似的杠杆收购,勒夫特曼1967年也搞了一个,科尔伯格1966和1968年又添上了他做的两个收购。“我们和董事会主席、首席财务官谈(收购),谈得脸都发绿了。”科尔伯格后来追忆。12不过大多努力都不成功;每20个案子中,也许只有一桩能达成实际收购。

20世纪60年代,华尔街的主要工作都和股票市场有关:小公司初次对公众发行股票,大公司想在纽约证劵交易所上市。当时顶级的收购高手,如海湾和西方公司(Gulf & Western)的查尔斯8226;布卢多恩(Charles Bluhdorn)和ITT的哈罗德8226;吉宁(Harold Geneen)是用股票来支付收购资金的,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从1960年的600点飞涨到1966年的995点,还有架势冲得更高;没有什么贷款人专注于为收购提供融资;也没有什么债务或其他形式的金融理论,阐述这类收购交易的合理性。要是严格地专注于以借款为依托收购私人公司,可能会错过股市的大繁荣,招来各种嘲讽。因此,贝尔斯登的人80%的时间都花在传统的企业金融业务上——帮助企业上市、发行债券、安排小规模合并等。

1967年,贝尔斯登内部,勒夫特曼和科尔伯格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那一年勒夫特曼没能成为贝尔斯登的合伙人,指责科尔伯格没有大力扶持他。这两个人实现了贝尔斯登当时在收购上的一定业绩,冲突却越演越烈,恶化到争夺谁应监管两家买来的小型公司:斯特恩金属(后来改名为斯特恩特(Sterndent))和Bally Case & Cooler。科尔伯格赢得一个,勒夫特曼赢得另一个。和两人都认识的一位华尔街律师用心良苦,打电话给勒夫特曼说:“你和杰罗姆搞得两败俱伤,这不应该啊,我当个调解人,你们和好怎么样?”

“我很感激。”勒夫特曼干巴巴地回答,“你可以转告杰罗姆我的想法,你就告诉他,做梦去吧。”

随着勒夫特曼淡出,科尔伯格又找了两个新的搭档。(勒夫特曼1967年离开贝尔斯登,为几家小公司工作,当上了美国烹饪学院(Culinary Institute of America)的头儿,退休后回到佛罗里达,直到20世纪80年代晚期还继续兼职地做一些小型收购。)他们几乎比科尔伯格年轻20岁,想从老手身上学到华尔街的工作方式,有科尔伯格不具备的外向性格和个人魅力。“那时候,杰罗姆就有本事找到人来,填补他欠缺的特质。”贝尔斯登前合伙人吉姆8226;奥尼尔(Jim ONeil)后来说起。

第一个加入科尔伯格团队的是乔治8226;罗伯茨,才20多岁,是个瘦削、说话轻言细语的得克萨斯人。1965~1968年,在大学和法学院学习期间,他在贝尔斯登干过些暑期和兼职的工作。他的父亲是个挥金如土的休斯敦石油经纪,曾因逃税坐了1年牢。罗伯茨既有沉稳、坚定的特质,也结合有偶尔疯狂的乐观情绪。在之后的岁月里,罗伯茨是KKR主要的策略制定者和金融专家,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办公室处理收购所需的融资这类复杂事务。但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他不过是个学生,却突然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事业。甫一瞥到华尔街收购世界他就沉迷其中,当时他正在加州克莱蒙男子学院读书。高年级的很多时间里,他用一台爱马仕牌打字机给《财富》500强的首席执行官们写信,提出收购建议,如果执行官们果然依计而行的话,他就要求得到一笔“发现费”。没有哪个公司当回事,他的室友不停地取笑他,不过罗伯茨倒乐此不疲。13

罗伯茨从科尔伯格那里学到不少诀窍,经常拉着这位年长的人和他一同拜访客户,逐步学会怎样赢得一个首席执行官的关注。他们早期联手做的一桩收购考博斯(Cobblers Inc.)结局不妙,把公司卖给贝尔斯登的投资人团队后几个月,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自杀了。罗伯茨另一桩早期的收购项目,一家在火柴盒上做广告的旧金山广播学校,几年后也破了产,不过他的其他一些早期收购确实成功,他开始给贝尔斯登挣来大笔酬金。

1969~1970年这一年中,罗伯茨在贝尔斯登总部直接为科尔伯格工作——但他讨厌曼哈顿。不久他就问科尔伯格是否可以让他转到旧金山去,他妻子的娘家在那边。那好啊,科尔伯格说,你找个人来接替你就行。候选人正是罗伯茨的表兄、享乐主义者亨利8226;克拉维斯,他已经换过四份华尔街工作,都不怎么成功。

1970年亨利8226;克拉维斯以26岁的年纪一进贝尔斯登就成了销售天才。他善于交际,精于给予小恩惠,天生就像是用来交朋友并让他人开心的。这些习惯很多都是从他的父亲雷8226;克拉维斯(Ray Kravis)身上学到的,雷是俄克拉何马的石油工程师,在石油工业的人脉关系称得上是完美。

在新英格兰两所预科学校、克莱蒙学院的学位和哥伦比亚大学的MBA学位给亨利8226;克拉维斯提供了自己的关系圈子。他急于跳过投行学徒的苦活儿,和人打交道,比埋头于新融资的计算工作让他开心得多。

起初克拉维斯和科尔伯格处得不算好:克拉维斯太易冲动,科尔伯格又太谨慎而挑剔。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建立了新的更为友好的科尔伯格-勒夫特曼版本的搭档关系。克拉维斯可塑性强,善于模仿,尽可能模仿科尔伯格的收购行话。科尔伯格一般这样向CEO解释收购:“你可以保有蛋糕的同时还能吃掉它。”克拉维斯也捡起了这段话。14贝尔斯登的同事们有时会暗笑这种做作的表演。不过时不时地,科尔伯格和他年轻的搭档也能碰到个把被说动的新的小企业CEO,“像所有优秀销售人员一样,亨利确实推崇极力推销,”罗恩8226;席伏坦(Ron Shiftan)曾与克拉维斯同办公室工作,回忆道:“他认为推销是分内之事,对家庭也是应尽的义务。”

克拉维斯早年在贝尔斯登总是不停歇地工作。席伏坦从不记得“亨利能无所事事地待上十分钟”。有一次在芝加哥奥黑尔机场转机,席伏坦待在休息室读着报,以为克拉维斯也会这么做。不,克拉维斯找了个投币电话,翻着黄页目录,给当地的商业经纪打陌生电话,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公司要出售的(他们没有)。

克拉维斯和罗伯茨经常一起去发掘客户,他们在一个陌生城市会合,租上一辆车,然后拜访执行官,想着多尝试一定会有成果。他们喜欢“工业园区之旅”,表兄弟俩跑到一个大的工业园区,向某个公司的主席描绘收购的前景。他们记下所有附近公司的名字,请第一位CEO再把他们介绍给邻居。每一次他俩都自信再多做几次陌生拜访就能促成又一桩收购。“用这个办法我们一桩交易也没有做成,”罗伯茨后来回忆,“不过我们确实尝试过。”

在这俩人寻求交易时,科尔伯格藏在后台,扮演“发言人”角色,在关键阶段消除贷款机构那些高级执行官们的顾虑。“杰罗姆8226;科尔伯格是个优雅、关心他人的绅士,”理查德8226;威肯耐特(Richard Wakenight)是一家小公司的财务官,他所在的公司1972年被这个贝尔斯登三人组合买下。“你对他放心,他说的话仿佛是金口玉言。”

科尔伯格、克拉维斯和罗伯茨不断出击,寻求更多收购,与此同时,他们很快感受到与其他贝尔斯登人疏远了。1973~1975年的衰退和伴之而来的股市下跌影响了每个华尔街公司的利润,贝尔斯登最主要的合伙人们希望节约运用已增加到3 500万美元的资本金,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做法是专心从事股票和债券交易,这样的话如有需要,那些投资瞬间就能获得流动性。优秀的交易员自夸他们每天都“进账”——赚钱,收购专家们可不敢这么说,有些收购如考博斯案子全赔掉了,即使财务上最成功的交易也要把资金锁定好几年才能见到利润,这期间不容易变现。“我们极讨厌把钱锁死。”几年之后贝尔斯登合伙人E.约翰8226;罗森沃尔德(E.John Rosenwald)回忆。

与此同时,科尔伯格也成了贝尔斯登内部嘲讽的目标。20世纪70年代中期,同事们开始奚落他,偏赶在他和客户共进午餐时,闯进去打扰一番,科尔伯格只好暂停销售推介,介绍大家相互认识。1975年,科尔伯格50岁了,一位年轻得多的贝尔斯登执行官格伦8226;托拜厄斯(Glen Tobias)担任了投行部门的行政主管,他不算是科尔伯格的老板,不过至少与科尔伯格平级。其他贝尔斯登的合伙人则要削减他分红的比例——这无疑是对一个华尔街男人气概的打击。“这可对不起我,”科尔伯格曾告诉一位知己,“我受不了这个,想离开。”

经过无数折磨后,在1975年科尔伯格要离开公司建立自己的企业了。他问罗伯茨和克拉维斯是否愿意一起干。好呀,罗伯茨马上回答。贝尔斯登的办公室政治实在令人心烦,他钦佩科尔伯格,视他为又一位父亲。罗伯茨后来说:“我想在小点儿的公司和一些令我尊敬的人合作。”15而且,已经有好几年时间,罗伯茨一直向借款人宣扬,收购自身就可以是完整的生意,不必非得是华尔街经纪所有“服务”中微不足道的附属业务。这正是证明这一点的机会。

克拉维斯则踌躇起来。贝尔斯登的执行合伙人刘易斯通过克拉维斯的父亲试图影响克拉维斯,说科尔伯格分出去的公司肯定没戏。“从来没人离开贝尔斯登后还能干成事。”刘易斯曾这么说。犹犹豫豫之中,克拉维斯和罗伯茨跑到纽约一家牛排店,长时间地讨论他的选择,最终克拉维斯也决定离开贝尔斯登。刘易斯虽不在乎科尔伯格走人,倒是称克拉维斯和罗伯茨为“叛徒”。

随后冲突暴发了。1975年12月,克拉维斯和科尔伯格采取欺诈手段,偷偷地把他们在贝尔斯登时谈的一个收购案转为己有,该公司叫英康姆国际公司(Incom International Inc.)。这家公司的股票信托章程本来就晦涩难懂,在最后关头他们删除了贝尔斯登的名字,改为克拉维斯和科尔伯格的名字。贝尔斯登的执行官们发现这一诡计后可是气坏了:“叛徒们”想带着贝尔斯登想要的企业客户逃之夭夭!科尔伯格和克拉维斯还打算带走9个正在运作的收购案的文件,贝尔斯登的愤慨失去控制了。贝尔斯登前合伙人吉姆8226;奥尼尔记得:“就一种想法:我们要报复回来。”

1976年4月份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科尔伯格办公室的门锁被换了,用封条封上,武装警卫守在位于水街55号的贝尔斯登纽约办公室门前,任务是:不准科尔伯格和克拉维斯靠近一步。甚至旧金山办公室也被通知,不让乔治8226;罗伯茨进入。那天下午,克拉维斯回办公室取文件,却碰见一个佩戴手枪的保安,用德国腔吼着:“你不准进!”16贝尔斯登没收了全部有争议的文件——还有科尔伯格的书柜,甚至他的木制埃姆斯(Eames)办公椅,这本是科尔伯格的太太送给他的礼物。

科尔伯格暴跳如雷。他在贝尔斯登干了21年,爬到了资深合伙人的位置,也强化了其廉洁和正派的声誉,现在却被这么过分地赶出去。他要求归还椅子,说贝尔斯登的行径近似小偷。遭到刘易斯侮辱后,他雇了好斗的收购律师乔8226;弗洛姆(Joe Flom)回应以一堆的难听话,有时都算得上猥亵了。科尔伯格从没公开谈过被赶出去的事儿,但朋友们都说他愤慨不已,深受伤害,饱尝难堪。

“这事儿充满了仇恨,”贝尔斯登当时的行政首脑吉姆8226;奥尼尔回忆说,“两边都非得斗赢了才罢手。”确实,此后11年里,科尔伯格、克拉维斯和罗伯茨给华尔街各公司都带去各种酬金,唯独不沾贝尔斯登的边。

1976年5月1日,新公司——科尔伯格-克拉维斯-罗伯茨公司开始经营了,却不怎么像是个开张的样子。科尔伯格和克拉维斯在曼哈顿中城找了个土褐色的办公室,是油页岩公司陶斯科(Tosco Corporation)搬走后腾出来的。陶斯科收了5 000美元,把家具和设备留给了新租客:廉价的金属书桌,灰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空间,那些油画就像是从假日酒店搬来的。在旧金山,罗伯茨在艾姆巴卡得罗中心的办公区租下了几间空房子,他的连襟鲍勃8226;麦克唐奈(Bob MacDonnell)成了KKR的第一个“助理”,即非合伙人雇员。在商务世界里该公司的名号没什么内在含义,搞得纽约办公室初期的前台接电话时会口误说:“KKR广播电台”或“双K-R牧场!”科尔伯格和克拉维斯也没心思去纠正她。17

科尔伯格回忆起KKR的第1年:“是最好的时光,也是最苦恼的时光。”

公司的3个合伙创始人像从前一样紧密合作,一起打网球,到科尔伯格位于纽约州拉奇蒙特的家中共进圣诞晚餐,在横跨美国的无数长途电话中交流,相互鼓劲。但对于一个谋利的生意来说,KKR的起步很迟缓。

克拉维斯和科尔伯格在1976年花了几个月时间跟进Booth Newspaper的收购,最终纽豪斯出版集团(Newhouse Publishing Group)以价高胜出,其他那些推广电话则毫无成效。企业都没碰上危机,首席执行官们没兴趣听什么收购,没有了贝尔斯登的名头,KKR这几个合伙人在陌生人的办公室里不太容易被接纳。

有些推介之行失败得太惨,许多年后成了传奇。鲍勃8226;麦克唐奈有一年冬天跑到南达科他州苏瀑市郊外,想说服一位谷物处理设备的制造商以300万美元卖掉他的公司。先是在公司的办公室谈,不久就转到这位执行官的皮卡,麦克唐奈以恐惧和希望的诉求来打动执行官,谈话正要进入高潮,这位执行官问:“你想玩叮当吗?”

“叮当?”麦克唐奈问,一脸茫然。

玩叮当,是南达科他州对打靶的说法。这执行官拔出一把0.32口径左轮手枪,拿着两只金宝汤罐头盒打开车门,走出去,把罐头盒放到大约50英尺外的石头上。“看咱们能打中多少枪!”这个谷物设备制造商兴奋地嚷嚷。之后30分钟,他和麦克唐奈就在狂风呼啸、零下15度的天气里,轮番轰击两只罐头盒。

终于打完了,执行官告诉麦克唐奈:“咱们回去接着谈吧!”麦克唐奈接着谈了,却发现这家伙根本无意以合理价格出售,他也只能空着手跑回旧金山。18

科尔伯格的家底是三个合伙人里面最殷实的,他耐心地等待干枯期过去。悠长的下午,他会提前离开办公室,沿着第五大街走到纽约最安静的博物馆弗里克收藏(Frick Collection)去欣赏绘画。与此同时,罗伯茨和克拉维斯则在全国四处奔忙,还要努力装出一副成功的表象。在推介旅行中,他们坐头等舱,住昂贵的酒店;展现一派富有和成功,对KKR是绝对重要的。但不久,KKR初始的12万美元资本开始枯竭,当旧金山办公室莫名其妙地丢了4 300美元之后,公司的资金更紧张了。自己的生意开张几个月后,罗伯茨焦虑地向一位朋友透露:“所有钱都花出去了,什么钱也没有进来。”19

就在此时,KKR合伙人们急需的突破出现了:他们逮着个机会,去解决雷8226;奥基夫(Ray O’Keefe)个人的糟糕局面。他是一家小型制造企业的执行官,在密苏里农村出生和长大,20世纪70年代初期不太情愿地搬到洛杉矶,掌管一家名叫A.J.Industries Inc.的不景气的企业集团。到1976年,奥基夫真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了,怎么搞得要面对那么多麻烦呢?这家公司同时涉及4桩不同的官司:据称拖欠了董事会前主席一笔款项;一些消费者买了该公司开发的度假屋,却毛病多多,正在起诉公司;一个小规模的公司恶意收购者正威胁要接管公司;该公司的股票表现极差,纽约证交所警告要让公司退市。20

一天下午,奥基夫从加州度假小镇箭头湖开完董事会议,驾着车回家,实在是灰心丧气,几乎要甩手不干跑回奥扎克斯的老家了。不过,如果能赢得时间,有好的合作伙伴,他还是有把握把公司带回正轨的。因此他给著名的纽约律师乔8226;弗洛姆打了电话,寻求他的意见。弗洛姆很少接这种小客户,建议奥基夫可以去找科尔伯格谈谈。几周之后,两人在纽约见了面,科尔伯格告诉奥基夫他还不能马上采取什么动作,不过建议奥基夫邀请罗伯茨加入公司的董事会。与此同时,罗伯茨也在A.J.公司内部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建立了和一位现任董事、洛杉矶并购经纪哈里8226;罗曼(Harry Roman)的关系。

1976年4月,罗伯茨成为A.J.的董事,并充分运用了这一身份。1976年整个夏天,每次董事会前或会后,他都和奥基夫在洛杉矶共进晚餐。奥基夫说得很多,富有激情而滔滔不绝。他想卖掉公司表现不佳的那部分业务,如土地开发业务;扩张他很了解的两个领域,即卡车刹车鼓和喷气式飞机燃料箱的制造业务。他手指着自己一只绿色的领带夹,上面图案是树根或树枝,给自己的策略起了个名字叫“枝形增长”。其他人也许会觉得奥基夫扯得太远了,罗伯茨则从不抱怨。“请把你想让我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列个表出来。”罗伯茨告诉奥基夫,温和地推动老头儿把想法条理化一些。每次一起晚餐,罗伯茨沉思着倾听,一旦发问,必然是直透本质又和奥基夫意气相投。奥基夫很受用,后来说:“他听进去了我的主意。”

几次会面后,针对奥基夫的麻烦,罗伯茨端出了KKR的解决方案:收购A.J.Industries。这样就能清除敌意收购的阴魂,让奥基夫可以更换董事,代之以说得来的KKR合伙人,组成一个全新团队。随着时间推移,官司也自然可以了断。罗伯茨要求在1976年8月31日的董事会上端出这一思路,奥基夫同意了。起初其他一些董事很谨慎,但科尔伯格赶到洛杉矶参加下一次A.J.的董事会,平息了他们的顾虑。罗伯茨说,如果有一半以上董事支持,他就要向前推进,展开收购,科尔伯格插上一句:“如果能搞成一致同意的话,对每个人来说结果都会好得多。”1976年9月30日下午,KKR胜出,获准以2 600万美元收购A.J.Industries。21

一直到那年秋末,奥基夫都以为KKR安排这一收购的动机很简单,不过是因为其合伙人认为A.J.是一桩好的投资。但和罗伯茨以及一位公司贷款人的晚餐上,他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银行员工戴维8226;斯特里特(David Street)列举了交易的各个方面细节,提到这桩收购要为KKR所做的工作支付27.5万美元的酬金。“什么?”奥基夫问道,他转向罗伯茨,厉声说,“我要是付你这个钱才见鬼了!”罗伯茨手忙脚乱地安抚奥基夫,他坚持说这是标准收费,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向老头提及这些酬金。夜快深了,奥基夫的愤怒也慢慢平息,这笔钱还是得付。这位执行官从中学到不少东西,但最重要的是,不管KKR的举止多么良好,它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1977年,罗伯茨、科尔伯格或克拉维斯又发掘出3位首席执行官,愿意讨论收购的可能。美国经济正在增长,但对通胀的顾虑压低了股票价格,只比20世纪60年代中期水平略高一点。通过收购,企业可以低成本地退市,由少数人持有。小笔贷款随手可得,还在贝尔斯登时就提供资金支持KKR合伙人的贷款机构,现在愿意毫不犹豫地与这家新成立的收购公司合作。

KKR合伙人们成为独立的交易中介后,失败的感受曾给起步期的他们带来无数的紧张和不安。现在对科尔伯格来说,焦虑已经让位给自信,他年轻点的两个合伙人甚至还有点骄矜不已。1978年7月,科尔伯格告诉《福布斯》杂志,他的公司正处于“对管理层收购来说最理想的环境……由于股价很低,企业更对公开上市不抱幻想,所以很多(企业)转而寻求收购途径”。

与此同时,罗伯茨在西海岸北上南下,寻找可收购的小公司。完成A.J.Industries收购案后几个月,罗伯茨就谈成了以2 200万美元收购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的同类型的小集团——美国自然资源公司(U.S.Natural Resources)的交易。他在银行的朋友戴维8226;斯特里特一听说该公司年长的控股股东想卖掉公司,马上把罗伯茨介绍了过来。交易有了眉目时,斯特里特半开玩笑地想要一笔介绍费,却被意气风发的年轻经纪断然拒绝:“斯特里特,这不是什么大交易,没你帮忙我们也会知道这个消息的。”

 取悦飞机杯官网 《门口的野蛮人2:KKR与资本暴利崛起》 第1章 取悦CEO
在北卡罗来纳,比尔8226;琼斯苦乐参半地看着KKR合伙人们飞黄腾达。1974年,正忙活博仁公司收购案的时候,这几个搞收购的人就像琼斯的邻居一样形影不离。那时克拉维斯刚满30,开着有凹痕的梅塞德斯汽车,跑到琼斯家的露台上啃着牛排或喝点什么。琼斯取笑克拉维斯,问他那时髦的衣服值多少钱,克拉维斯诚恳地告诉他:“比尔,我还没买过500美元的套装呢。”

此后一年又一年,KKR的3个合伙人——特别是克拉维斯融进更大的圈子里了。带凹坑的梅塞德斯没了,代之以配司机的劳斯莱斯,衣服更为昂贵了,越来越少来琼斯家做客了。完成收购后的前几年,每年6月克拉维斯都从纽约飞来,参加一年一度的博仁公司高尔夫球赛,高兴地混在泥瓦匠、外包商和制砖公司的客户们中间,但他一年比一年待得短。有一次星期天的下午,高尔夫球鞋都没顾上换,克拉维斯就从第十八区冲了出去,让司机赶快送他去机场,有新地方的新项目在召唤了。第二年,克拉维斯没再飞来。22不过,琼斯还是很喜欢他发达了的华尔街朋友。20世纪70年代末期以来,琼斯偶尔会接到更大的公司执行官们打来的电话,他们的困境正和琼斯1973年所经历的类似,公司处于危机之中,工作难保,刚会见过克拉维斯听了他的推介,急迫地想知道KKR这些合伙人是否值得相处。“他们都是不错的家伙。”琼斯总是这样回答。

最终,博仁公司因新借的巨额债务陷于困境,远比琼斯和克拉维斯预想的更糟。有两次这家公司被迫和债权人谦卑地谈判,要求贷款延期。在1980年的衰退中,公司被迫关闭了16家工厂中的3家,1986年该公司终于卖给一个加拿大买家,琼斯在60岁时得以退休。23兑付现金时,12年前花了他12万美元的股票现在换成了59万美元,看起来还不赖,不过怎么也不能说当初的交易让他成为了“富人”。

这一荣耀完全归于KKR的伙计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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