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集团遗留问题能否有转机?史玉柱计划中的“还国内老百姓的钱”能否最终实现?史玉柱的未来能否因此很快明晰?舆论会不会再次成为史的割喉之剑?林林总总,史玉柱现在面临的挑战不下当年。
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的富有戏剧性!3年之后,“复活”有望的史玉柱又站在了一个当年没有逾越的坎前。与以往相同的还有,史本人表现得很无力。在经营上,史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才能。但,现实总是不单纯是经营的问题。
8月10日,坐在记者对面的史玉柱,一头短发,以前引以标志的一头卷发不见了,让人一下子难以辨认。唯一可以作为特征的是,史本人至今还穿着巨人集团的工作服。史刚从法国回来,时差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但面对记者,精神看上去还是很好。命途多舛给史玉柱带来了多一份的乐观和豁达,当然其中的辛酸苦痛只能是自己知道。
隐姓埋名3年后,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史玉柱同一夜红遍大江南北的“脑白金”保健品有所关联。基于不同的理解,惊奇和怀疑几乎是同时走进大众的视野。
从“负”开始
1998年初,史玉柱黯然离开成就他一番事业的珠海。只是,此次之苍凉哀伤同当年南下深圳开始创业时的豪迈不同,史玉柱会从此消失?还是史玉柱要实施一次战略大转移?当时的人们并没有太多的思考。
离开珠海的时候,史玉柱几乎身无分文。曾经的富豪仅仅成了一个概念甚至就是一个负重。“当时身上几乎是没有两个钱,只能是自己依靠朋友赚点钱。最初是给以前在上海的一个合作伙伴做市场策划,对方给了几笔钱,总共是50万元。这样,前期的启动资金才有了一个眉目。”史玉柱说,“当时不是从零开始,而是‘从负开始’。”
他事后透露,离开珠海的时候,对于新产品已经有了一个把握,资金是当时最大的困扰。东山再起必须直面的问题是,人们还会接受这位落魄的迟暮英雄吗?他的市场判断是否依然灵验?他会否再犯同样的错误?
史玉柱再次选择保健品作为个人再起的一个突破口有他自己的理由。史介绍说,在当时的资金背景下,长线的项目根本就没有资金,加上自己的这些伙伴对保健品这个行业比较熟悉,最重要的,“关键还是这个产品质量好”,史玉柱一直抱着保健品只要是质量好,市场就能做开的逻辑。
由于资金有限,刚开始的时候,史玉柱采取的是委托加工的生产方式,先生产出一批产品试销,考察市场,也算是投石问路。最初选择的市场是江阴市,但是,市场并没有一下子就打开局面,试销的效果并不理想。“问题出在对产品的宣传定位上。后来,脑白金侧重于对功效的宣传,并加强了对回头客的服务,不久就在邻近的无锡市大获成功。”在无锡,史玉柱作为一个谁都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科技人员,走访了众多的消费者,“当时,我走访了许多无锡的街道居委会,听到他们服用脑白金之后的赞誉之词,使得我们的信心大增。南京、常州、苏州、苏南地区就这样做起来了,之后,延伸至浙江、山东等。”
史玉柱的市场销售才能又再次得到发挥。
于是,我们看到了同以往脑黄金、三株口服液、飞龙等相类的产品营销手法和市场再演。史玉柱透露说,在旺季的时候,他们每月的销售额可以达到千万元的档次。而现在他们刚刚购买的工厂的生产能力更是达到每日1万瓶,生产能力足够应付市场旺季的需要。
史玉柱的这种“游击战术”,既显示了他的传统强项,也符合他现实的处境。在大地方打开市场自然会树大招风,那么,不妨从小地方开始,默默开拓。既适合保健品最大程度占领市场的特性,也适合史本人的处境。脑白金市场的崛起之快,史玉柱低姿态的“游击战略”应是关键。
巨人问题
在史玉柱的名片上,唯一的职务依然是巨人集团的总裁。这些年来,史玉柱一直都在东躲西藏,尝尽人间冷暖和隐姓埋名的无奈,直接的原因就是巨人的债务问题。
巨人的债务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是下属公司的经营债务,二是香港销售的楼花如何兑现,三是国内老百姓花钱所买的楼花。史玉柱说,今年给珠海市政府提交了一份巨人集团的重组方案,计划分成三部分分别解决。通过盘活巨人大厦的土地资产以及相应物业来抵偿经营债务。由于珠海政府当年给巨人大厦地皮时让利达几千万之巨,加上巨人在此投入的2.7亿资金,“再怎样折价都值几千万”。
“香港业主那一块,我们想过通过改建巨人大厦的裙楼做住宅楼,实现功能的转换,来相抵业主以前购买的写字楼”——当然,香港业主能否接受还是未知之数。
而在国内老百姓这块,史本人设想是:通过在脑白金这块业务的增量来填补这个窟窿。这个颇有道义责任味道的计划,在消逝的富豪中,无疑带给人些许新鲜的信息。“在春节之前,我们肯定会解决,解决的方式取决于下半年几个月的利润。”但是,这个计划面临的现实问题在于,脑白金下半年的经营盈利情况。由于前期脑白金的利润相当部分投资于扩大生产,下半年的市场状况,难以预测性的因素太多,加上保健品行业本身给人产业脆弱的印象,结果现在难以定论。
这个重组方案最后还需要得到珠海市政府的批准,史本人这段时间也主要花在同政府以及各方业主的沟通交流上。
巨人的残留问题,成了史玉柱超越自我,重新开始不能绕开的坎。现在,这个坎是否能够跨越?通过脑白金的增量,加上巨人集团本身的土地资本以及多方的让步,或许,也可能真的能够完全解决。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做企业的事情了”。史本人的理想就是做一个上市公司,业务是在生物工程方面。“生物工程”、“上市公司”,成了史玉柱最终走向前台的前提和目标。
史玉柱说,现在他80%的时间是在科研上。史本人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数学,之后自学计算机,并在汉卡业务上开辟一片天地。现在又要来个大转移,转向生物科学。这种转换的浪漫色彩让人不免惊奇。
舆论的风险最让他痛苦
在史玉柱的计划中,生物工程才是“未来的方向”,而保健品不能作为未来的主流,但也不是夕阳产业。“脑白金能做得比较长,起码能再做3~5年,但能做多大?一方面取决于公司本身的发展,另外就是媒体的态度。”
史玉柱传奇的创业经历和知识背景,是他有别于一般消失的“富豪”的特征。这位曾经的数字英雄,身后所代表的符号意义现在还影响着许多的创业者。但是,有一个疑问总是萦绕在世人面前,这位颇有公信力的,颇有知识分子传统色彩的商界代表,为何再次选择这个已经是明显缺乏公信力的行业?抛开史玉柱本人再次创造的奇迹不说,仅仅是为了还钱,作为一种手段?或者是史玉柱所说的“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对曾经的失败心有不甘?
如果仅仅是一种手段,而目的又颇让人感动的话,那社会又该如何理解你?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酷,媒体一直就是史玉柱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剑。对有些媒体的报道,史玉柱一直耿耿于怀:保健品不可能对所有的人都有效。问题在于,只要大多数的消费者觉得有效果,这就是一种好产品。一种好的产品,最大的市场动力来自于人们的口碑相传,而个别媒体往往热衷于炒作没有效果的个案,这样对企业的伤害很大。对于想再次完成积累,重新开始的史玉柱,媒体一直都是心中永远的痛。
史玉柱对媒体的心态更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些年隐姓埋名相当程度上也是这个理由,这也是史玉柱在开展新的事业时,一直躲开媒体,藏身幕后的深层动机。当一个行业面临整体性的信用危机的时候,如何重建新的信用,对史玉柱,对脑白金,同样都是一种负重。但是,在国内,史本人的经历和身份,使他在重操旧业时难免会受到格外的关注。换成别人,未必就会这样的“幸运”。
史玉柱说,在健特所面临的危险中,舆论的风险最让他痛苦。只能是自己主动示弱。“求求你们别再骂我们的产品了,我们的命根子在脑白金,我只想早点解决巨人的遗留问题,把钱还了,尽我的一份社会责任,这个过程越快越好。对我本人怎么骂都可以,我内心绝对一点怨言都没有。”
模糊的健特,模糊地登场
上海健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整体负责脑白金的市场业务,成立于去年的下半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在史玉柱最为艰难的时候,曾经率领4个忠实的部下一起攀登珠峰,挑战自我。现在,这4个部下都在上海健特。
从法律意义上讲,史玉柱本人并非健特的股东,在法律上是没有股份的。在健特,史玉柱的职务仅仅是策划总监、产品开发负责人。作为健特的参与者之一,史本人拥有一定的“权益”——这份“权益”为解决巨人遗留问题提供了可能。
所以,按照法律关系,史玉柱只能是从脑白金业务收获中拿一部分来偿还债务。史玉柱说,相当部分的钱他还是要以个人的名义向健特公司借,个人还要负债。由于史玉柱在健特的角色和地位,借钱还是可以的。“至于怎么还,内部可以协调”,史玉柱补充说。
环境太特殊了,史玉柱也只能采取这种无奈之举。但是,他的身份,他现成的债务,甚至他的信用都在处处制约着他的理想。于是,史本人指望以这种模糊来换取时间,赢得机会。时间和社会的宽容成了史玉柱“复活”最为关键的因素。但是,这是否是又一个悖论?史玉柱要大规模再起,社会不可能不关注,而社会一过分关注,企业的发展也难以在游击状态下进行,后果也可想而知。
虽然,在上海健特公司的制度设计上,史本人下了一番考量。加上今年3月份,脑白金也结束了委托生产的方式,正式收购原先的合作伙伴无锡华弘制药厂。按照设想,脑白金从此可以正大光明。这也可以理解成是史玉柱的一种应对之策。拥有最好的设备,最有实力的厂家,进行正规化大规模的生产,史玉柱似乎在尽力扭转保健品行业的整体印象,也借此解答前段时间舆论界对脑白金何地生产的疑问。
无论如何,对保健品行业,对模糊的健特,透明化都将是难以逆转的方向。
(原文发表于《南风窗》2000年第9期,总第18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