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不论什么阶层,对奢侈享受都有一种复杂、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神往与反感两者兼而有之。无家可归的人在饭店门前求乞,有钱会花的人在饭店里面付1000法郎吃一顿,这是不是适当?同一个法国人既会说“适当”,也会说“不适当”。一个勃良第老乡每月节省100法郎,在年底到酒店一顿花掉。他要跟天天上那儿的富人得到同样的款待。法国人认为节俭固然是美德,奢侈也是每个人的生活权利。
但豪华并不等于精致。素有法国第一厨师之称的贝尔纳·路瓦佐为不同层次、不同口味的顾客准备各种宴席。他说:“奢侈如果只是一味追求豪华,奢侈必死无疑。”名副其实的高级饭店应考虑的是质量,做不到这点,再贵也不高级。
今天就是最富的人也不再一掷千金无吝啬。八十年代那种奢靡相尚的做法已成为趣味低劣的标志。以前领班和酒吧总管只是向顾客推荐最贵的菜、最贵的酒,这种陋习使顾客存了戒心,反而使饭店业务受到损害。以前,戛纳电影节期间,在饭局上决定影片交易;今天现代化通讯方法使全球任何角落的谈判、买卖都可以在电脑、传真机前解决。也就扼杀了这一种文化现象。
不可否认的相对衰落叫法国人不得不认真思考,采取了各种复兴措施。措施之一就是减少出售许可证和对生产各环节加强监督。以前许多著名的法国公司以皮尔·卡丹为榜样,对制造商有求必应,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商标牌子卖给他们,贴在一切可以卖出去的产品上。这种滥卖制造许可证的做法也对真正的名牌产生不利影响。
奢侈品也是一种文化现象,需要时间的积累,素养的熏陶。不是花了大钱就能提高品位。名牌不等于雅致,不代表情趣。名牌也有上中下之分。
法国汽车工业的名声是绝对创造不出一辆精品车的。汽车收藏家习惯坐英国车(美洲豹),不然就是坐德国车(宝马、奔驰)。十几年以前,标致汽车公司董事长兼总裁贾克·卡尔韦对本公司的605型新车非常得意,亲自挂电话对一位著名企业家说:“你可以放弃德国回到法国来了,我们的605型车决不会输给宝马和奔驰。”企业家同意试试,3天以后,他把车子还给尊敬的卡尔韦先生,只说了四个字:“比得可笑”。现在叫大家惊讶的是雷诺公司居然在名贵车方面取得突破,萨弗兰·巴加拉车在性能和外型上可以与宝马、奔驰、美洲豹一较长短了。
到底什么叫名贵车?雷诺公司的奥古斯丁·达希古说:“应该昂贵和高不可攀。驾驶人接触到的部件都是贵重材料做的,如皮和木头。塑料是绝对禁止使用的。”购买这类车子的又是些什么人?企业巨头、外省显贵、政治人物,但是坐这类车的人很少是自己掏钱买车和养车的。自有公司、事务所、党派、市政府、中央和省市议院提供给他们。这些特殊人物也决不会体会这些名车的优点和良好性能。因为他们自己不开车,都由司机代劳。他们享受不到开好车的乐趣,但是要的是坐名车的派头。雷诺公司为了满足这个派头研究了40年,终于成功了。
当今手表业风行的自然不是大量生产的塑料电子表,也不是金壳上镶钻石的珠宝表,而是旋转机械表。所以叫旋转机械表,是在某些名贵表的机芯上再加一组不锈钢组件,其重量仅比半克多一点。
一只塑料电子表值300法郎,一只机械表值3000法郎,一只旋转机械表值30万法郎。这三种表最准的还是300法郎的电子表。价值30万法郎的旋转机械表肯定没有机械表耐用,也不见得更准。1993年,旋转机械表拥有约5000名狂热信徒,在他们眼中重要的不是性能而是工艺。世界钟表迷俱乐部中最多的是意大利人。
他们花这样的代价图的是什么?日内瓦钟表大师佛兰克·缪勒说:“这是一件死物与一件活物的区别。一只塑料碗和一只利摩日手绘瓷杯的功能不是一样吗?但是它们的价格能够相提并论吗?”设计制造旋转机械表的丹尼尔?洛特也说;“一只电子表是有用之物。我的旋转机械表是无用之物。可是就是有人需要。一幅名画不是也没有什么用吗?”名贵表不像钻石那么炫耀,但也是社会地位的一种象征,但它是含蓄的,私下的。只有在行家之间才有体验。不像毕加索的画,法拉利的车,人人皆知。很少有人听到钟表大帅名匠勒盖、派泰克?菲力浦和康斯坦丁的名字时会心头一震。名贵表的爱好者、收藏家往往是上了岁数的人。相当有文化。眼光扫过对方的手腕,相互会意地一笑。几十万法郎买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