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商者要做好做活生意,就要有意结识那些“方方面面都握有权柄的人物”,要留心结识那些商场大腕,要不畏惧每天与新人新面孔打交道,并有选挥性地发展友谊和关系,久而久之,新的生意机会就会不断涌来……
一位对汉文化有相当精深研究的日本企业家到中国来,在首都机场下飞机后,先不去宾馆,而是打的直奔北京王府井新华书店,兴冲冲地问营业员:“请问,有《胡雪岩全传》吗?”听说有,马上掏钱,喜滋滋地买了十套。
许多台港澳的殷商巨贾都说:“我原来不知道怎么做生意,自从读了胡雪岩以后,才知道做生意了。”
上述两件事,使我很惊异!什么《胡雪岩全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吸引人?赶忙把书买来一读,不禁拍案叫绝,真是妙不可言!
从来没有经过商、著作等身的台湾通俗小说家高阳先生写的《胡雪岩全传》,把晚清期间全国最大的钱庄老板胡雪岩灵活经商的手段写活了。
胡雪岩从小家贫,在杭州的一家钱庄当学徒。他天性聪明,能说会道,招人喜爱。由于出身低微,到青年时期,他仍然是这家钱庄的小伙计。一介小小的钱庄伙计,一无门路,二无资金,三无背景,在能人辈出、恃强凌弱的封建时代的商界,哪里会有出头之日?
但是,胡雪岩不甘寂寞,不自沉沦,他要奋起,他要自强自立!他在商界混迹多年,对社会积弊了如指掌。他深深知道,只有找到官府做靠山,才能无本起家,一本万利,平空生出许多银子来。
“靠上官府”,想法虽妙,但哪来门路呢?许多人多年来一直拍马钻营,巴结官府,还没能巴结得上。凭他胡雪岩这“德行”,哪能很快巴结得上?胡雪岩经常为这事苦恼,感叹唏嘘!
闲暇的时候,胡雪岩常常到梅花碑茶馆去喝茶、聊天,在众多茶客中,他发现一个名叫王有龄的人。此人穿着长袍,是个读书人模样,但穷愁潦倒,郁郁不得志。王有龄每天到茶馆来,泡上一壶茶,消磨时间。一壶茶泡成了白开水,还舍不得走,中午就是两个烧饼对付。
胡雪岩了解到:此人的父亲原是做官的,分发到浙江省来候补,官还没做上,就不幸病故,王有龄便流落在杭州。他还了解到:王有龄的父亲曾经给他捐了一个官(晚清时,政府为了敛财,规定可以花钱买官做),只是因为缺路费和进京打点的钱,没有取得候补的资格……
胡雪岩眼珠一转,灵机一动,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突然在他脑海中涌动:要是搞一笔钱,资助王有龄进京谋官,如果王有龄真的谋到一官半职,自己不是稳稳地靠上官府了吗?他为自己能想到这个计划而激动得心怦怦直跳。
从此,胡雪岩便有意接近王有龄。王有龄只觉得这位“小胡”近来对他十分好,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胡雪岩通过与王有龄直接交谈,考察到他这个人老实可靠,证实了他的确是因为没有盘缠进京而求官未遂。胡雪岩又打听清楚,进京一趟路费和请官送礼等一共约需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当时大约是一个店伙计十至二十年的薪俸,哪来这笔巨款呢?
机会终于让胡雪岩找到了。他所在的钱庄有一笔五百两银子的烂帐,多年收不回,钱庄老板已打算不要了。胡雪岩便主动去收款,经过他不懈地努力,居然把款子收回了。胡雪岩不顾一切,冒险把这五百两银子交给王有龄,让他北上进京去谋求官职。
王有龄走后,胡雪岩本来可以无事,因为钱庄以为这笔钱收不到了没人过问。坏就坏在当时胡雪岩太年轻、太老实,他以王有龄的名义写了一张借条,交给钱庄,算是交差。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钱庄伙计收来的银子不交帐,自己作主借给无根无蒂;无担保无抵押的人,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再说,就凭你写的这张借条能上算吗?说不定是你自己赌博把钱输掉了。
鉴于胡雪岩的荒唐,他被钱庄老板炒了鱿鱼。失业流落街头。
再说王有龄进京求官,运气十分好,在路上竟遇到了他父亲资助过的少年时代的同窗,现任钦差大臣何桂清。何桂清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同窗现任浙江巡抚(相当于现在的省长)黄宗汉。王有龄在京取得候补资格回到杭州后,凭何佳清的推荐信,很快委派了有很大实权的“海运局坐办”官职,负责将“漕米”(地方征收上交给朝廷的粮食)发运到上海去,在上海交卸后,再由他人从海上转运去京城。
王有龄回到杭州当上官以后;到处寻找恩人胡雪岩。胡雪岩因资助王有龄丢掉饭碗,流落街头。虽然他聪明绝顶,善于识人,能说会道,手面大方,是钱庄中的一把好手,但因坏了钱庄的规矩,没人敢用他,陷入了穷途末路。
王有龄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衣衫黯旧、满面胡须的胡雪岩。此番相见,双方惊喜激动,含泪凝眸,呜咽哽塞,如在梦中:一个已转运升官,感恩图报;一个终于盼到了出头之日,可以洗尽不白之冤。王有龄立即将胡雪岩延至幕下,奉为上宾,事无巨细,言听计从。
他们相见后的第一桩事就是去钱庄还去年借的银子,为胡雪岩挽回声誉。按照王有龄的想法,这次要坐上官府的大轿子,鸣锣开道,威风凛凛地去还钱,为胡雪岩出口气。但胡雪岩深谋远虑,他考虑到王有龄当官今后需要各方面支持和协助,自己将来开钱庄也不能得罪同行。所以,他回避了,叫王有龄一个人悄悄地去还了钱,为钱庄的老同事、老朋友保回了面子。由此事可以看出胡雪岩气量宽宏,居心仁厚,头脑灵活,手段漂亮,处理人际关系的方法的确与众不同。
王有龄上任后的第一桩运“漕米”到上海去的差事并不是件美差。因为当时起义军太平天国已攻克武汉,直下南京,满清政府正调兵遣将围剿,军粮任务紧,如不按时运到,作为“延误军机”处理,王有龄肯定被撤职查办连巡抚(省长)的官职都会保不住。
漕米必须通过浙江、江苏的运河,运到上海去。运河属于“漕帮”管辖。历年来,漕米都是由漕帮从大运河包运到北京,漕帮以此为生……
王有龄找胡雪岩来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确保漕米按时运到上海。
“难!”胡雪岩摇着头说,“你们做官的,哪晓得人家的苦楚?漕米一改海运,漕帮都没饭吃了。所以,你想把漕米从运河运到上海,他们会千方百计抵制、阻挠。最后,拖得你误了期限。”
王有龄大惊失色,跳起来说:“照你的说法,那一定得误期罗!还有什么办法呢?”
事情不能不使王有龄着急。上一届经手漕米运输的官,就是因运输误期而丢掉脑袋的。
“办法总是有的。”胡雪岩敲敲自己的脑袋说,“我有一个办法,只是要多花些银子。为了保住抚台和你们的官职,多花点钱还是值得。”
胡雪岩便把他的想法说出来:米总是米,到哪里都一样,只要米到了上海就算完成了任务,既然运输途中阻力这么大,何不在上海买米交差呢?
一句话提醒了王有龄,他不禁抚掌大笑:“真是妙计!”
俩人又策划了一番,然后请示巡抚、藩司(管财政的)和粮道(管粮食的),大家为了保自己的乌纱帽,无不赞成,并责成王有龄去办理。
这个计划最后落实为:在上海找家大粮商,先垫出一批米交了数,再慢慢把漕米运到上海(误期也不要紧),还给粮商。这粮商先卖出,后买进,一出一进,让他赚价钱上的差额,加上米的成色补差。运输损耗等 所需的银子,暂由藩司先垫付,明年征粮时再多征点,补回来。
计划虽然这么简单,但实施起来困难还不少。王有龄是读书人出身,对跑江湖、做生意不十分熟悉,而胡雪岩在这方面是高手,他想请胡雪岩来办这件事。胡雪岩说:“真要我来办,就得全听我的。”王有龄答应了。
于是,以王有龄为首,潘司代表周委员、粮道代表吴委员、信和钱庄的张先生(负责银钱汇贷)和胡雪岩等人组成的班子,乘船去上海办理。
此行的关隘是对上海人生地不熟,难以找到合适的大粮商。通过信和钱庄张先生的朋友引荐和介绍,胡雪岩十分礼貌地拜见了“漕帮”帮主,结交了漕帮头目尤老五,与漕帮所属的通裕粮行接上了头。
“漕帮”是运河沿河一带为保护自身利益的一种帮会组织,具有强烈的封建色彩,在当地有极大的权势。漕米改为海运,对漕帮的冲击很大,他们坚决反对。如果关系处理不好,王有龄此行一定会失败。但胡雪岩办事极其圆熟,极会笼络人,他办事的原则是“时时刻刻为别人着想”,因此每一件事都办得圆满成功。
要漕帮的通裕粮行先卖出,后买进,本来是一件难办的事。经过胡雪岩与尤老五谈判,了解到漕帮当时的实际困难,找出了一个补救的办法:由海运局担保,信和钱庄贷款10万两银子给漕帮,解决了漕帮急需现金的燃眉之急。
这样一来,反倒是胡雪岩等人帮了漕帮的忙:此时米价很便宜,漕帮因为急需钱用,只能忍痛把它卖出去,现改为借出去;过两三个月,到还米的时候,正值青黄不接的五、六月,米价大涨,不是对漕帮很有利么?另外,借给他们10万两银子,即解了眼前之急,事成后还可以得到几万两银子的差价……因此,漕帮十分满意,对胡雪岩等人感谢不尽!
一桩关系到封疆大吏前程的棘手差事,在胡雪岩的手中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圆满地完成了!此举为王有龄争得了极大的面子和荣誉。
通过此行,王有龄还看到胡雪岩笼络人的手腕真正了不得!临行之前,胡雪岩叫王有龄对周、吴二委员恩宠有加,每人发二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在行船中,在沿途,胡雪岩陪着周委员、吴委员打“工作麻将”故意输钱给二位;领他们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寻花问柳,使周、吴二位游玩得十分满意。二人回去后,在上司面前尽说王有龄的好话,为王有龄的升官埋下了伏笔。
办完这件事,回到杭州,胡雪岩暗中叫王有龄对各位上司都有所奉献,对参与此事的方方面面官员,都有所打点,使得人人都满意,个个都夸王有龄“能干”、“会办事”。
在与漕帮头目尤老五打交道时,胡雪岩发现尤老五路子极宽,神通广大,做事爽快,手段灵活,连洋人的领事馆都能打通关系,觉得此人将来大有用处,应该倾心结交,便放出全部本领与他周旋。在处理具体事务的过程中,他和尤老五谈得十分投机,成为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后来,胡雪岩通过尤老五这条线索,结识了许多商界大老板,使他做利润巨大的蚕丝生意、茶叶生意,以及后来做军火生意,都取得极大的成功。
王有龄原来买的官是七品县级,运送漕米这桩任务完成得这么好,上上下下又都得到了实惠,使上级官员觉得王有龄实在是一位人缘好、能办事的人才,于是当“工作需要”时,他就顺理成章地升官了。王有龄升为乌程县知县,兼署湖州府知府。为什么不直接升湖州知府呢?因为没有先例,一下不能升那么快,这是官场一种变通的办法。
胡雪岩的志向不在于做官,他还是想干他的老本行。池说:“做官有许多的约束,不如做生意有趣。我喜欢钱,喜欢当钱庄老板,钱赚得越多越好!做官弄的钱,不敢用,怕人家骂你是贪官;做生意赚的钱,花起来十分痛快,不怕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
王有龄升官以后,胡雪岩就着手开办钱庄。王有龄原想胡雪岩先跟他到湖州去,许多难事有个心腹好商量,办钱庄的事暂时先缓一缓。但胡雪岩认为,如果此时不办起钱庄,今后再办,“王胡关系”在官场商界广为流传,人家会说王有龄的坏话,认为钱庄是公款办起来的,以公谋私。所以,得抓紧把钱庄办起来。
于是,胡雪岩找到一个名叫刘庆生的伙计,代表他全权处理日常事务,开办了“阜康钱庄”。而阜康钱庄实际上全部是用公款办起来的。
阜康钱庄,由于有官府的全力支持和参与,加上胡雪岩经营有方,手段灵活,信誉卓著,短短几年,就发展成当时全国最大的金融机构。胡雪岩从一无所有,暴发为晚清时期全国首屈一指的亿万富翁。阜康钱庄鼎盛时期,江南各省都设有分号,还兼营十多家典当铺。
后来,王有龄在杭州城死去,胡雪岩悲痛欲绝。
此时的胡雪岩,己非当年钱庄的小伙计,在商界已赫赫有名。遭到妒忌。有人告他“穷奢极欲、贪赃枉怯”’状告到左宗棠那里。左宗棠准备问罪,把胡雪岩找来后态度极不好,话中带着讥讽。经过胡雪岩机智而又诚恳的解释,左大人的态度才有所好转。胡雪岩当场捐献一万担白米,缓解了左宗棠军需的燃眉之急,使左大人对他另眼相看,态度变得十分友好了。于是,左宗棠留胡雪岩吃便饭。”
席间,左宗棠对胡雪岩的经营能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后,便透露了军饷不足的大事。胡雪岩此时便大胆提出一条能尽快筹集到军饷的妙计。这条妙计解除了左大人一直耿耿于怀的后顾之忧,使左大人十分高兴,深得左帅赏识,当场委以重任,交给他协助办理军饷军需的重任。后来,左宗棠出兵征新疆时,清政府缺少军饷,令胡雪岩出面向洋人借银子,一次要几百万两。在借款书上,堂堂左大帅签了字还无效,一定要胡着岩签字画押,洋人才同意放款。其资财殷实富足,足对敌国,人称“财神”!胡雪岩经商大发,用银子买官至二品,顶戴红翎,故又称“红顶商人”。
关于胡雪岩的经营方法和经营手段,高阳先生在《胡雪岩全传》中写了很多。胡雪岩做生意主要是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反应特别快。别人得慢慢想的事他能很快得出结论,别人想不通的事他一下子理顺得井井有条,别人想不到的事他考虑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办事情,他总是比别人快一步,而且照顾周到,没有闪失。
我读完《胡雪岩全传》,感叹不已,把它推荐给一对高文化层次的富商夫妇。他俩随便翻了翻,怀疑为言情小说,表示不屑——顾。当我大大赞扬其对生意人有益之后,他们才说回去读读试试。这一试,就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把生意上的事都撂下不管了,昼夜加班阅读。为书中的一个问题产生意见分歧,竟半里爬起来辩论。他俩后来说:“我们把过去没做好的生意,与胡雪岩做生意的方法相比较,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失误在哪里。……这是我们读到的写经商写得最好的书。”
可惜的是,《胡雪岩全传》中有许多文字不厌其烦地描写封建时代的腐朽生活,对于热爱商业文学,希望从历史上殷商巨贾的商海沉浮中学点儿什么的我辈来说,无疑是一大败笔。阅读本书,还应特别注意,生活在封建时代,胡雪岩难免有所局限。他在官府势力、帮会组织、洋商买办之间,层层投靠,左右逢源;他网罗赌棍,收买人心,行贿受贿,嫖妓纳妾……所有这些行为,应予鉴别和摒弃。对于我们生意人,最重要的是学习和借鉴他灵活经商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