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与“十三点” 2000年,中国股市崩盘前,有厉股份绰号之称的厉以宁曾说:中国股市迟早要上3000点。这中国股市教父级的人物这么说,分量如何是可以想象的。
有一天我去股市论坛,见一股民在讨论大盘的贴子里提到厉股份的3000点,说是不是可以守到3000点再离场。不过有一个回贴却说:你是十三点啊,这种话你也敢信?
“十三点”是上海骂人的方言,相当于北方的“二百五”。
很不幸,不久股市就开始暴跌,而且跌跌不休,一直跌到现在,还没有“企稳”的明确迹象。中国股民被害惨了,所以很多人都在进行痛苦的“反思”,这反思也包括厉股份的3000点。最近厉股份对中国楼市又发表了高见,他说:国外宣扬中国房地产市场将崩溃潜藏阴谋。结果不但招来网民一片唾弃之声,而且十有五六,要提到3000点。看来,深受3000点之害的人真不少。
现在,江湖盛传中国楼市泡沫巨大,争论日久,正莫衷一是之时,厉股份挺身站出来了!甫一亮相,身段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他说:中国房地产业虽然有一点泡沫,但不要紧。是在正常发展当中。表面上看国外经济学家和媒体是在替中国老百姓讲话,但如果政府不了解实际情况,盲目收紧银根,就会使很多房地产企业垮掉,届时国外企业和资本就会很轻松地通过兼并收购来占领中国市场。没有占领之前先进行打压。
在我的记忆中,厉大股份抛出这份“阴谋论”之前,好像还没有人说过西方国家对中国楼市泡沫的判断是“阴谋论”。就像当年厉股份抛出3000点之前,没有一个人敢断言中国的股市能上3000点。和厉股份抛出3000点时没有任何详细论证一样,这次厉楼市抛出阴谋说时,也同样没有论证。
你看,权威说话就是不一样,指天划地,斩钉截铁,不屑论证。就这么着了。“政府不了解实际情况”,买不起房的城市居民不了解情况,土地被强取豪夺的农民也不了解情况,谁了解情况呢?——厉股份。看来厉股份需要另一顶高帽了——“厉房产”。
我以前在《不做假帐与“集体尿床”》一文里曾说过我对“大经济学家”厉股份的景仰如滔滔江水。尽管厉股份的3000点不知影响了多少人,使多少人成了“十三点”。我对厉股份的景仰依然如故,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是厉股份说过了,“迟早要上3000点”,并没有说几月几号。迟早是什么意思?七年八年都是它。
再者,这厉股份无论说什么话,都“政治正确”,都与“唱衰”派相反,那叫爱护中国特色的股市楼市。而且他还能把房地产价格的走势也拔到爱国的高度。虽然不少外资现在已经纷纷涌入中国房房地产业(显然是看涨的意思),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厉房产”的决然判断。
你一定要“唱衰”的证据吗?要罗织起来当然也不难,比如谢国忠就说过,中国房地产泡沫巨大(不过,他后来改口了,说某些城市泡沫明显)。再如,当年股市崩盘时,许小年抛出千点论,也有很多“主流经济学家”指责说这是唱衰中国股市。这中国股市到底是不是被唱衰的呢?厉股份得闲时最好和大家讲一讲。
不管怎样,和厉股份、厉房产一比,平民百姓的境界确实差得远——不那么爱国。
再如对生活理想的憧景,中国百姓的境界也实在没出版。
比如什么叫小康呢?厉房产说:中国人有两套住宅,那才叫小康。而我却在仍在琢磨到底是不是该买房?
北大似乎一向盛产这类高境界学者。比如堵车吧,北大的学者说那叫“繁荣的标志”。
比如城市交通规则的制订吧,自行车要限制,轻骑也要限制,摩托同样要限制,小排汽量的汽车也要限制。
为什么要限制呢?国际化大都市嘛,门面很重要,所以出租车要换代,最好是大奔。欧洲一些国家的出租车,就非常豪华嘛;限制还有什么好处呢?买得起车的人就会少,就不堵车了,这大奔、宝马阶级开起车来,就畅快多了。
境界这东西可不是学来的,它真的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附“不做假帐”与集体尿床上周四,上海电视台名望甚高的股评节目主持人老左说:股市这么个跌法,想想只有这样几种可能。要么经济出了大问题;要么是政治出了问题。可是今年的经济增长7.9%,形势很好啊。十六大也顺利召开了啊。那么股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证券节目的专职主持人老左说他想不通。我更不敢说懂。关于上周的国内新闻,我能看懂也感兴趣的是这件事,曾经约法三章“不题字”的朱镕基总理第三次破戒,又为上海会计学院题写了“不做假帐”。
一国总理如此三番五次呼唤会计要遵守基本的职业道德,可见做假之风祸亟寇深已到何等程度;而一任总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难局,也一目了然。
当然,仅从朱鎔基的题字中,并不能看到造成财务欺诈现象为何如此普遍的原因。这需要另外寻找答案。
某教授曾给过一个答案,他用的方式是作了一副对联:
上联:上级压下级 一级压一级 层层加码 马到成功
下联:下级骗上级 一级骗一级 层层注水 水到渠成
横批:不是假账
这个答案的精彩指数如何,读者自己去打分。
另一个答案是前中国证监会主席周道炯给的。
周道烱曾在一次论坛上说:“中国企业的会计,实在是很难做的!去银行贷款,要将资产做大;去税所交税,要将收入做小;向上级邀功,需将利润做大;欲私设金库,又需将利润隐瞒……”
这是中国会计不能不造假的另一个系列理由。按照这个理由所给出的逻辑,我们显然又可以推导出另一串结论:中国的银行很好骗、中国的税务机关很好骗、中国企业的上级也很好骗。
当然,今天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银行的烂帐多、偷漏税现象普遍、上级喜欢假数字,是因为那些能决定放贷的、那些监管税收的、和大大小小的一方官员都是白痴。
中国企业的财务造假行为,以上市公司被揭露得最多,最触目惊心。
这不奇怪,因为上市公司好歹要比不上市的企业“透明度”要高一些。其报表无论虚实,总是要刊登出来与广大股民见面的。因为要公开,虚假的东西曝光的机会自然也大。
于是,围绕中国上市公司报表中的欺诈行为,另一个要害的问题也得到了广泛关注:中国企业报表做假的成本有多大?
2000年底,中国上市公司一个接一个的惊天黑幕被捅了出来。结果,我得知揭露兰田股分造假的刘姝威被追杀,那凶犯受到了什么样的严惩?还不知道。
在麦科特欺诈上市案中,这个彻头彻尾的垃圾企业耗资1600万,经过造假一条龙作业后,终于把中国证监会也“骗”了,获得上市资格,圈进五亿多人民币。
关于如何制止企业的财务造假,曾有很多人提议用重典整治。凡造假和参与造假者,罚到它倾家荡产、甚至杀头。看看还有几个会计和企业法人敢这么干么?仅仅是呼唤“诚信”是不行的,要依法治国、依法治市。难道中国就没人明白这个道理吗?
中国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与中国的国情这个“大道理”一比,这些都成了小道理。
中国的国情越看越与众不同。
中国的证券市场是在没有《证券法》的情况下就开张的。因为无法无天,投资者受了造假的骗,自然“无法追究”。后来有了《证券法》,可是不知为什么里面却无一条民事赔偿责任的条款。所以上市公司造假,洗劫中小股民的钱财,也是不用担心经济赔偿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有篇报道曾这样描述道,起草《证券法》小组的组长——赫赫有名的经济学家厉以宁曾解释说:“当初国外有人向我们建议《证券法》的法律责任中应该有一条,规定民事赔偿责任。但考虑到国内一些情况,没有加进去”。
你看,当初是有建议的,但这个建议却出于对国内某些“情况”的考虑而牺牲掉了。这个“情况”是什么?不记得厉经济学家是否说过。
这些年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经济学在中国已经成为一门显学。如厉以宁等名声显赫的经济学家更是备受瞩目。本人对他的理论贡献一向甚为关注,尤其是对他的“婴儿尿床说”印象深刻,每每想起都禁不住要拍案叫绝。
2001年,中国股市暴跌,上市公司造假黑幕一桩桩暴露,结果引来一场中国股市的大论战。
在这场大论战中,厉以宁表态说,中国证券市场是新生事物,是“婴儿”。“婴儿尿床很正常”。
在中国的经济学家中,让我真心佩服的不多。厉教授是个绝对例外。这不仅是因为厉教授有如此通俗的理论,此外还有很深厚的实践(战)功底,像他那样能有如此勇气如此通俗地用“婴儿尿床”来比喻展示中国上市公司里比比皆是——已经达到“集体尿床”境界的财务造假的欺诈行为,我还不曾见过第二个,将来估计也绝见不到。他老人家能率然到如此境界,想必是对中国的“国情”有着极为深刻的把握。
所以,我们现在大概除了道德呼唤,只能等着这些“集体尿床的婴儿”喝足了股民的血奶“长大”之后,再修改《证券法》,加上民事赔偿条款,甚至加上造假杀头的条款。
最后顺便说说上周提到的与此相似问题。
上周,本人一篇《“道德底线”何处寻?》(内容是历数中国媒体劣迹),有人说我这是给中国新闻界“扣屎盆子”。理由是传媒造假成风,但罪魁祸首不是媒体自身。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
我想这多半是个误会。那篇文章的核心意思是:我怀疑中国原本就没几个像样的“职业”,因此“职业道德的底线”也就无从何谈起。至于媒体头上那只“屎盆子”,我则认为其巨大醒目,人皆见之,岂是我能扣得上去又能摘得下来的。就像今天声名狼藉的会计职业,又岂是我一篇文章所能够加之的。诚如孔夫子论宰予: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头顶上的屎盆要摘下,至少顶着屎盆的人得先有这个欲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