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鸦片种植以及毒品出口出现反弹 联合国再次告诫正在因推行一系列改革受到国际社会盛赞的缅甸：虽然后者一直声称采取措施“根除”非法鸦片，但其国内鸦片种植却连续第六年上升。缅甸是世界上仅次于阿富汗的第二大产鸦片国家，其生产的海洛因占世界总产量的1/4，1997年至2006年其鸦片产量曾经从1676吨减少到315吨。 2012年10月，联合国毒品和犯罪办公室发布的最新年度调查认为缅甸鸦片输出继续增长。该调查结果显示，缅甸用于种植鸦片的农田面积从2001年的4万公顷增长到了2012年的5.1万公顷，在2012年更是扩大了17%。缅甸内政部下属的“毒品滥用管制中央委员会”副主任ZawLinTun中校在11月初表示，联合国的评估是准确的，没有人可以保证到2014年缅甸将完全消除鸦片种植。 “缅甸政府原先试图通过实施15年禁毒计划实现无鸦片种植，该计划的实施期为1999年4月至2014年3月。不过，缅甸中央禁毒委员会主席、内政部长郭哥在2012年10月又宣布决定将为期15年的禁毒计划延长5年。”缅甸军事政治问题专家“耶博雍籍牙”说，“在缅甸的一些鸦片传统种植区，禁种运动已经取得了一定成绩，但随着外界需求和价格的上升，2006年后缅甸的鸦片生产不但逐年增加，而且总体种植区域越扩越大。” 联合国毒品和犯罪办公室的报告指出：“东南亚地区鸦片产量上升的一个可能原因是当地和周边国家对鸦片剂的需求。”众所周知，东南亚的鸦片目前主要产自缅甸和老挝境内，2011年缅甸的鸦片产量占世界总量的23%，老挝则为2%。 仅四个省邦未种鸦片 缅甸行政区划分为七邦七省，传统鸦片种植区主要集中在北部的掸邦和克钦邦，那里与中国西南部和印度东北部接壤，习惯上也被称作“缅北和金三角地区”。几十年以来，每逢冬春罂粟（鸦片）生长的季节，站在中国边境远远望去，红白相间色彩艳丽的罂粟花漫山遍野。
缅北和金三角地区是一个多民族地区，克钦、拉枯、僳僳、掸、佤等各族山民在这里的成百上千个村寨繁衍生息。直到现在，当地仍然保持着刀耕火种的习惯，其村寨围绕着新辟耕地不时迁移。这种原始生产方式很适宜种植罂粟，因为种罂粟无须高明复杂的技术，当人们把一片片茂密的丛林砍倒烧毁后，仅肥沃的腐殖层就可以使鸦片连续几年丰收。当地力耗尽时，山民又开辟新的耕地。 当地的不少山地民族经济落后，生活贫困，无现代文化教育可言。对于他们来说，鸦片一直是现金的等价物，有了鸦片就能有现金。他们还把鸦片当成医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因此导致许多人（包括七八岁的儿童）吸食成瘾，这也是当地鸦片禁而不绝的一个重要原因。 “缅甸约90%的鸦片种植在北部掸邦，当人们试图降低鸦片种植面积时，当地农户的主要收入来源也随之消失。”长期研究中缅关系的云南民间学者石安达表示，缅甸的国家包袱沉重，少数民族问题异常复杂，历史上鸦片种植主要是由少数民族在进行，缅族很少参与，但是现在后者也出现了大量种植的情况。 “说到底还是经济利益驱动所致，贫穷是最大的动因，与宗教信仰等关系不大。”石安达说，“众所周知以前主要是少数民族武装控制地区的种植最为严重，比如克钦独立军、佤邦联合军、果敢同盟军和掸邦东部同盟军（勐拉）等控制地区。但是后来这些情况的确发生了变化，其中既有国际社会与缅甸政府的打压因素，也是各种少数民族武装不愿意以此为生的结果。” 他表示，自己近几年多次出入这些地区调查，发现克钦、佤邦和勐拉等地区的确都兑现了禁种鸦片的承诺，“这样的情况也只有在那些极权政府的地区才能实现，因为谁再违反肯定马上被抓去枪毙。” “果敢地区本来也曾经做到了，但是在2009年8月被政府军管理后又出现复苏的迹象。”石安达说，“缅甸政府虽然年年在打击鸦片种植，但其着力点主要在于不太听命的少数民族武装地区，对于政府有效控制地区，或者愿意归顺政府的少数民族地区则网开一面。” 云南省一名经常前往缅北工作的缉毒人员说：“现在还有鸦片种植在与佤邦等相连缅甸政府的控制区，因为那些地方非常偏僻，基本没有什么交通条件，缅甸政府及其军警还没有能力去管理那些地区。” 有需求必然有供给。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认为，东亚及太平洋地区鸦片制剂吸食者数量现已占到世界总量的1/4，高于2000年到2005年的1/5。 中国发布的《2011中国禁毒报告》显示，中国查获的毒品50%来自“金三角”地区，45%来自“金新月”地区，“金三角”仍是对中国危害最大的毒源地，而且该地区合成毒品产量大幅上升，向中国走私渗透进一步加剧。联合国毒品与犯罪问题办公室指出，单纯铲除罂粟并不是最有效的方法，可持续的解决办法只能是通过投资发展经济，同时稳定当地的法治。 “事实上很多人不了解缅甸的实际情况，政府一直没有把禁种鸦片当做独立的工作来完成，而是将其与民族、政治、经济和军事问题合并考虑。”石安达说，“因此在缅甸的少数民族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前，缅甸的经济水平没有明显提升前，包括缅甸的军队没有足够强大前，政府很难彻底下禁种鸦片的决心，或者说要在2014年实现无鸦片种植是不可能的。” 耶博雍籍牙说：“最新的情况是，除了缅甸最南方的伊洛瓦底省、仰光省、德林达伊省和孟邦共四个省邦外，其余10个省邦全都发现有鸦片在种植，而以前只有北部的掸邦和克钦邦在种，这是一个很令人担忧的情况。当然，无论从鸦片的产量还是品质来看，仍然是缅北地区的领先。” 究竟什么人还在种 当然，联合国毒品和犯罪办公室没有否认缅甸政府的努力，其发布的报告数据很多仍然援引自后者，例如“2012年缅甸政府拔除了大约2.4万公顷田地上生产的罂粟；而2011年这一数据是7000公顷”。 “但不管缅甸政府自称做了多少努力工作，缅甸的鸦片种植面积增加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石安达说，“联合国发布这样的报告显然非常慎重，之前采取的调查方式也是多种多样，尤其是通过卫星技术从天空监控和测算，误差率很低。” 重重压力之下，什么人还在种鸦片？ 一名正在与缅甸政府军鏖战的克钦独立军军官表示：“由于深知毒品的危害，克钦独立军管理的地区早在上世纪末就彻底禁止了鸦片种植，但是整个克钦邦内仍然有别的人在种。需要说清楚的是，政府管理区的事情我们介入不了，那里的农民和投资者仍然在种鸦片，责任应该属于缅甸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 “当地老百姓既缺乏工作赚钱的机会，也缺乏到中国或者缅甸大城市打工的能力，毕竟文化、国籍等限制了他们的行动。”石安达说，“既然对国际社会承诺的禁种时间还没有到期，缅甸的许多人自然要抓紧机会种植，等以后期限到了再说，这也是一个令人尴尬的真实情况。” 中缅边境地区的一名云南省官员证实：“众所周知，种植鸦片对于金三角和缅北地区的农民来说，一直是传统的生存手段，而控制这些地区的各种武装和军阀更是通过加工、贩卖海洛因获得暴利，以供养自己的军队，维护自己的统治利益。” 从20世纪末期起，由于国际社会加大了对缅甸毒品的谴责和打击力度，备受压力的缅甸军政府使用武力威胁地方武装来表示其禁毒决心，各种地方武装唯恐招致灭顶之灾，不得不放弃或减少对毒品经济的依赖，却又在所有边境地区大肆开设赌场，此举迅速给他们带来滚滚财源。 但是，缅甸政府为了维护本国资源和利益，削弱地方武装的势力，不断颁布法律和税收规定，渐渐控制了全国木材、玉石、宝石和黄金的开采和销售。另一方面，随着中国政府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打击、封闭境外赌场的活动，缅北和金三角地区的赌场纷纷倒闭。缅甸地方武装和军阀们的经济收入受到极大的影响。 在这样的生存压力下，重新种植鸦片迅速获得经济来源就成为了当地人的共识。 “必须承认，在缅北许多地方种什么都没有种鸦片快，无论时间还是收益。”石安达说，“改种甘蔗、香蕉和橡胶等，一是成本投入太大，二是收获周期太长，一般老百姓根本无法承受。目前在佤邦和勐拉已经分别种植了约70万亩橡胶，但大部分都是富裕人家的投资，大多数老百姓的生计仍然很艰苦。” 一名缅甸克钦独立军军官说：“目前种植鸦片最多的是归顺了缅甸政府的那些地方民团，他们分别都有自己控制的土地和老百姓。” 众所周知，中国作为缅甸邻国既是毒品的受害者，同时也是缅甸禁毒的支持者。近10多年来，为帮助邻国禁毒，中国政府在缅甸、老挝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取得了许多成绩，但也留下了一些缺憾。 云南省一名研究缅甸毒品问题的学者说：“国际社会一直在宣扬和褒奖的‘毒品替代种植’活动，并不完全适合当地的情况，因为外界只希望尽快消灭毒品种植，却忽略了当地农民生活的实际情况，这样的方式很难取得全面成功。” 他表示，毒品问题对于金三角地区而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种与不种”的问题，而是一种复杂的政治问题，是介于缅甸政府、地方武装、国际社会和当地农民等不同利益群体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因素。对于金三角当地而言，“毒品替代种植”目前并没有得到广泛接受，这个问题需要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和思考。 难脱毒品宿命？ 现在，缅北地区最大的问题是收入越来越少，如果没有外界的粮食援助，甚至会饿死人。缅甸果敢地区的一名官员表示，当地下决心不种毒品后，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但是外界和缅甸政府对他们的帮助却没有增加多少。 贫穷与落后是缅甸毒源地形成和发展的主要原因，缅北山区的一名农民甚至对西方记者说：“不让种大烟（罂粟）我们真的活不下去，如果可能，我们想把儿女卖掉。” 一旦生存都成了问题，老百姓必然要另外想办法，“毕竟种苞谷和大米不会像种罂粟那样带来的钱多和快”。云南省一名禁毒官员也对这样的情况表示了担忧：“如此一来，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社会以前所做的禁毒工作将前功尽弃，如果金三角地区的一切再回到从前，回到毒品与战争交织的状况，对于邻近的中国肯定弊大于利。” 缅甸佤邦的一名官员说：“以前我们的农民靠种鸦片来卖钱，然后购买粮食和生活用品，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富裕，佤邦政府也没有因为本地有毒品而富裕，因为我们的主要收入不是靠毒品。”他表示，缅北地区由于历史原因，多数人都只习惯刀耕火种的方式，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发展现代农业和工业，所以随着禁种鸦片行动的进行，他们的生存会越来越艰难。 毒品的国际需求使缅甸的一些人获得赚钱良机，在传统毒品（鸦片或海洛因）遭受千夫所指的当下，许多经营毒品生意的人已经找到了新的途径，而且更加简单和快捷。 “情况正在发生新的变化，一些老的毒枭已经通过鸦片和海洛因生意赚到了钱，并且转到其他行业投资，因此他们对禁毒工作也不太激烈抵触。”石安达说，“但是刚刚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则不满意，他们也想赚钱，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新型毒品，并且把这些生意越做越大，因此即使鸦片完全禁种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毒品生意，这就是缅甸近几年的真实情况。显然，金三角地区毒品的游戏规则已经发生改变，其中唯一的输家是农民。” 泰国媒体透露，从2012年在泰北缴获的毒品不仅数量增多，而且标识多样化，说明制毒贩毒的集团还在不断增加。目前，进入泰国的毒品80%以上来自“金三角”，然后分销给来自周边国家的毒枭，再流向世界各地。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工作的难度不仅仅是海洛因了，还有比如冰毒之类的化学合成毒品。”云南省的一名禁毒官员说，“从近期查获的一些涉毒案件来看，化学毒品的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而这些毒品相当一部分就是来自缅甸。” 于是，国际社会一直担心金三角地区更换毒品类型的情况终于成为了现实。在与缅甸掸邦北部接壤的云南省临沧市，一名缉毒人员说：“对缅甸毒品的打击，我们已经渐渐关注到冰毒和摇头丸等新型毒品，除了不让它们被运进来，也在注意不能让相关化学原料被从国内运出去。”他表示，近年来中国政府已经对一些与加工毒品有关的化学原料在流通上加大了监管力度。 云南省昆明市的一名科研人员表示，对比各种毒品的形成和加工过程来说，实际上海洛因成品的程序是最复杂的，需要时间也是最长的；而制造冰毒和摇头丸等新型化学毒品却非常简单，而且销售的市场也不小，经济利润也不低。 “即使缅甸的农民不再提供罂粟加工鸦片和海洛因毒品，由各种地方武装控制或与之合作的走私、贩毒组织并不会自动换行业。出于生存需要，他们肯定会将原先的网络用于化学合成毒品，继续获取暴利。”耶博雍籍牙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