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相对暴利的行业里,利益在行业价值链上的理性分配决定了这个行业发展的潜能和稳定性;而处于价值链中端的企业,对上游的过度依赖必定成为他们无法自医自治的内伤。
高科技的泡沫并没有最后散尽。2004年的一个泡沫正在吹弹即破。
2004年国庆过后,在没有任何理由和提示的情况下,网通100多条企业专用的宽带专线突然断网,用户在错愕之时打电话咨询,得到的答复是:来网通登记后,方可恢复线路。而对网通来说,这次断网却是再正常不过了:没有收到费用,不能提供服务。但用户当初的各种费用已经交齐,他们交给了网通的代理商——首创网络。
这次断网如同一条导火索,连续几个月见不到公司主要负责人、几近处于瘫痪状态的首创网络再次裁员,其他没裁掉的员工也因为公司欠薪而忿忿不平,最终导致了10月26日、27日首创100多名员工去有关部门集体请愿申诉,讨要他们应得的工资和久久不能兑现的三险。
烧钱哲学
1999年,是“高科技”最风光无限的岁月。在科技烧钱的热潮中,1999年8月23日,首创网络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注册资金5500万人民币,国有独资、中国最大的基建集团之一——首创集团拥有20%的股份,成为它最大的股东,首创集团的总经理刘晓光也顺理成章成为法定代表人。成立一个月后,首创网络即与北京电信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成为北京电信的核心代理之一。
时值高科技的投资热潮,首创网络一问世,不仅吸引了众多的小股东,还募得美国风险投资几千万美金,此笔风险投资中的第一批资金共约1000多万美金已经按照协议成功到位。虽然之后随着美国高科技泡沫的破灭,其它资金并没有如期而至,首创网络没能像初期设想那样以资本运作方式实现上市,但它的出生也算是衔着“金汤匙”。
首创网络成立的初衷是做高科技的企业,并要做成面向全国企业客户的集数据、互联网基础及增值服务为一体的一流服务商、行业领导者;并通过业务整合使首创网络成为世界级电信服务商;成为中国最知名的IT及电信综合服务品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或许印证高科技企业的烧钱哲学,首创网络打一成立就在基础设施上做了较大投入。2000年5月11日,首创网络到163的光纤链路由10M扩容至200M,并在随后的7-8月间,相继在复兴门和国贸附近建成并启用2000平米的国际标准的数据中心(即IDC机房,Internet Data Center信息及数据存储中心,可以通过互联网向用户提供服务器主机托管、虚拟主机出租、域名注册等增值业务),成为当时北京地区最大的IDC运营商之一。
之后,他们用4个月的时间,相继成立天津、广州、上海和深圳分公司,把业务铺向全国。其中北京金融街、王府井、国贸东的首创网络四个数据中心总面积近5000平方米,在上海的数据中心也达到面积600平方米,在广州的数据中心面积为1000平方米,这些数据中心均配备高端网络设备,先进的机房设施。在管理方面,为了能创立品牌,增加竞争能力,首创网络总裁邓亦卫还引入了6SIGMA体系。2000年12月,公司又在国内首家推出互联网专业服务IPSG,成为公司业务的又一重要增长点。
这种发展势头,也让很多运营商都看好它的未来,同年10月,首创网络与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等多家电信运营商建立正式的战略合作关系。
毫不吝啬的基础投资和迅速铺张的全国业务拓展,首创网络似乎进入了全盛时期。
2002年,首创网络的业务除了北京、上海、天津、广州和深圳等地外,还拓展到了香港和北美。公司已经拥有2500多家企业客户,并相继给华辉运输、中国证监会、通用电气等提供了VPN、VOIP和企业短信息服务、帮助邮票印制局实现了信息化管理。
内伤
首创网络建立之初瞄准的就是高科技市场,事实上,他们也一直为其高技术含量而自豪。与其他竞争对手相比,不论设施还是技术人员、加盟专家,首创网络都有相对的优势。但随着技术逐渐成熟、公开,首创网络的优势地位却变得越来越尴尬。
首创网络曾经是北京最大的IDC运营商之一,初期的丰厚的利润使首创网络迅速在全国排兵布阵,但IDC服务为首创网络带来的好景并不长。IDC的运营特点是资本密集、技术密集和资源密集,其服务客户主要是。COM公司。随着。COM泡沫的破灭,IDC业务很快就陷入困境,成为首创网络的一块硬伤。虽然首创网络后来也加强了IDC的增值服务业务,但毕竟IDC的高利润黄金时期已经成为过去。
作为代理商,首创网络的命运一直与电信改革紧密相连,而2002年5月的电信分家成为首创网络历史上的一个显见拐点。电信资费下调后,首创网络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运营模式,不论在设施还是技术人员方面,都尽力保持原有规模。但这时的利润率与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以接入2M带宽为例,在电信改革之前,首创网络收到的服务费为20多万元/年,而之后就直线下降,直到现在的5万/年。
业务利润下降的同时,首创网络已经形成的与高科技配套的高成本运作的惯性却继续滑行。高成本运作本来是为了保持技术领先,但随着技术公开化,首创网络原有的技术优势也似乎没有当初明显了,很多技术已经成为标准技术,首创网络与其他代理商在技术上的差距越来越小。而代理商的地位又局限了推广新技术的速度,比如ADSL技术,1999年首创网络刚成立后,就首先运用这项技术。虽然在时间上领先了,但要想大规模推广,却非运营商而不能为。
行业利润变化的同时,市场的格局也在调整着。最初作为首创网络竞争对手的世纪互联、263、首都在线纷纷转型;伴随着电信改革,另外一批电信代理商也逐渐成长起来,比如电信通、中电华通、中电飞华、光环电信等,由于这些公司是针对当时的竞争环境而发展起来的,没有首创网络这样的大摊子,运营成本相对低廉,在新的市场环境中,他们更具有竞争优势。
首创网络的高成本运营显然已经不符合行业要求了。电信改革不仅带来了资费下降,也造就了首创网络的债务。2002年5月电信分家后,首创网络的战略合作伙伴随即变为中国网通。原来首创网络与中国电信的账目也被重新提起,新的合作伙伴送给首创网络的“见面礼”,成了一张2000万的账单。据知情人介绍,公司刚成立之初与中国电信建立合作关系后,几年中首创网络并没有严格地把服务费交给中国电信。而在中国电信分家之后,中国网通首先自然是要重整“旧账”;不可避免地,首创网络要成为“被清算”的对象之一。2004年中国网通筹划上市,更需要资产确认,在多次催账无结果的情况下,中国网通只有断网,首创网络更感难以维系。
不确定的生存
但断网仅仅是一个导火索,其实从去年开始,颓像已经不断显现。虽然还有像国家工商总局一年托管IDC费用80多万的项目,首创网络还是由于一直负债经营,即使写字楼面积一直收缩,仍然因为拖欠房租,断水断电时有发生。总公司办公地址从华润大厦转到中关村,再到现在的马连道,到马连道后又由原来的1-5层收缩到后来的五层和部分二层。无奈之下,公司只有不停地降薪,员工平均底薪从原来七八千元降到现在的一两千元,公司规模急速收缩,原有分公司也由于无法继续经营而相继关闭。人员流失也非常严重,由原来的1000多人减少到后来的200多人。
2004年年中,首创网络账号被封、保险冻结,公司陷入僵局。6月,为了能维持公司运营,首创网络被迫重新整合资源,在各部门基础上成立了网宽天地科技有限公司、首网互联有限公司、东方首创有限公司、首航财务有限公司和零度炬阵,首创网络分别拥有其70%左右的股份。其中,网宽天地属于原有项目运营部门,62人;而首网互联则是原来的销售部门,30多人;东方首创主要是IT服务部门的几十人;首航财务有30多人,主要做金融行业的信息化解决方案;零度炬阵则经营连锁网吧项目。
首创网络的重新整合是为了生存下去,但100多条专线被掐断,无疑对首创网络雪上加霜。
10月29日,记者来到马连道北京市电信管理局,二层原本属于首创网络的办公室早已变得空空荡荡,桌椅蒙尘。只在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有十几个人在上班。而五层大部分办公区的电脑已经被拆卸得七零八落,只有运营部门的人员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正是因为网通断网无事可做的,面临被遣散的命运,但为了让公司给他们满意的说法,他们日夜分班留守。总裁办公区还保存原貌,一把拦在通道口的椅子上竖着一块纸牌:保护现场,请勿进入。侧里的总裁办公室则房门紧闭。
因为员工们得到通知,下午将有一个会议,来统计每人拖欠的薪酬以最后进入申诉程序。在召集人简短的讲话后,员工门开始按号领取单据,然后沉默地离开。经历了最初的激荡,现在的员工已经趋于平静,对于谁也无法保证能追回的薪酬,他们除了无奈还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