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保人寿来说,凯雷并不是真正的救世主,其内部改革能否乘势而起才是对管理层的真正考验
“顶过这几天,太保最艰难的日子就过去了。分公司领导是这样传达集团公司精神的。”太平洋保险(寿险)公司北京分公司的一位中层9月2日向《中国企业家》记者表示,“外资参股太保人寿的谈判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寿险公司的合资是太保集团董事长王国良上任之初提出的“再造太保”的第一步,但数年过去了,这一步都没能迈出。
现在,这家国内第三大寿险公司的日子显然不怎么太平:因偿付能力缺口90个亿,它成为今年惟一一家因偿付能力严重不足而被保监会给予“红色预警”的保险公司。保监会责令其于2005年10月31日之前上报改善方案,同时在股东分红、机构设置等方面给予太保人寿限制性规定。去年,太保人寿已经因同样问题受到了保监会的“黄色预警”。
留给王国良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
而引资的事情果然在几天后有了眉目。
“再造太保”迈出艰难一步
9月5日,中国太平洋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审议有关吸收凯雷投资集团参股经营太平洋人寿议案的会议进行了将近4个小时。据知情人透露,最终董事会以15票赞成、4票反对,通过了凯雷投资与美国保德信金融购入太保人寿公司股份的议案。这个议案通过后,整个交易应该会在10月31日之前完成。
根据这个方案,凯雷和美国保德信金融将斥资4.1亿美元购入太保人寿24.975%股权,待中国保险业对外开放政策进一步放宽时,凯雷和保德信将有权将股份增至49%。此次4.1亿美元认购款须一次性支付。其中凯雷投资的股权有较长时间的锁定期,当凯雷计划退出时,将会把持有的股权全部转让给美国保德信金融集团。同时,凯雷投资也不再坚持太平洋人寿必须分拆上市。
至此,凯雷集团与太保长达两年的恋爱长跑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王国良董事长之所以顶住那么大的压力一直在坚持谈判,就是想为太保找一个真正的长期战略投资者。”太保集团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今年,已经是太保人寿着手洽谈外资参股事宜的第五个年头。早在2000年6月,太保集团高层就开始向外界发出为寿险公司寻求外资伙伴的讯号。在经历了和美国安泰、荷兰全球人寿、AEGON、花旗、高盛、荷兰国际集团(ING)等公司的一系列“亲密接触”之后,太保终于把凯雷选为合作对象。
被外界称为“总统俱乐部”的凯雷集团是世界上最大的私人资本公司之一。凯雷因每年高达34%的平均投资回报率和不凡的“家族背景”颇受各界关注。美国前总统老布什担任凯雷亚洲顾问委员会主席,英国前首相梅杰曾经是公司欧洲区主席。
尽管凯雷血统高贵,但是王国良对凯雷一直“心存戒心”。太保顾忌于凯雷作为“风险投资者”的本色:介入高风险行业追求高回报,一般在2-3年,多则5年退出套利。这一点在凯雷对韩国韩美银行运作中可见一斑。2000年11月,凯雷以4.14亿美元入股韩美,2004年2月就将其转手到花旗银行旗下。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在以前的参股方案中,和太平洋保险集团整体上市的想法有悖,凯雷要求太保人寿首先分拆上市。这使得王国良不得不担心凯雷在太保人寿上市后就抛售手中股份获利的企图。如果这样,将与太保引入长期战略伙伴、改革内部机制,再造一个更富有竞争力的人寿保险公司的初衷相去甚远。尽管凯雷方面表示,凯雷将通过自己的运作以及市场关系使太保寿险的发行价高于平安和国寿,但太保与凯雷迟迟未能定下婚期。
“最新透露的方案显然对于太保人寿的长远发展有利。凯雷即使退出也有保德信接手。保德信金融集团是美国最强大的金融集团之一,拥有全美第二大人寿保险业务。此前保德信旗下的投资管理公司与光大银行已在国内成立了一家合资基金公司,保德信在香港和台湾地区都已设立人寿保险公司,所以相信保德信能提供了解中国情况的管理人才。”标准普尔董事黄如白向《中国企业家》表示。
集团发展死结打开
记者从太保集团了解到,集团公司给寿险公司补充的40亿元资本金将与外资参股的4亿美元同步投入,这样“太保寿险偿付能力缺口90亿”的风波将接近平息。
但是,对于太保人寿来说,这仅仅是考验的开始。
“2001年起至今才是太保人寿真正快速发展的阶段,因此,几年后,太保才将遭遇真正的偿付高峰期。解决太保偿付能力问题的根本出路除了提高经营效益外就是上市。”中金公司投行部一人士对《中国企业家》说,“太保集团在2004年底已经完成了A股市场上市前的辅导,但是现在国内上市方案已经暂停,香港上市方案正在研究过程中。”
“太保人寿的偿付危机已经成为整个太保集团化发展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据我所知,太保资产管理公司无法获批,甚至太保参股交通银行成立的基金公司希望的破灭都是因为寿险公司偿付能力不足而不能通过监管部门的批准。”一家中资保险公司高层向记者表示。
寿险公司的问题解决后,太保发展道路上的死结似乎就此打开,王国良可以有机会盘活太保集团这盘棋,使得太保集团以一个“亮丽”的形象登陆证券市场。香港市场人士向记者表示。
据黄如白介绍,2003年,太平洋产险的资本充足率和资金流动性都属足够。在2003年获得新资本的注入后,太平洋产险在该年度相对于风险的资本率(净值与净保费之比)由2002年的21.9%大幅上涨至42.4%。以整个集团计算,太保的综合股东资金为94亿元人民币,寿险公司外资入股落实后,将进一步强化集团的资本实力。
“产险公司和集团公司以这样的资质引进战略投资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太保集团有关人士向《中国企业家》记者表示。
继今年年初传出澳大利亚最大的汽车和房地产保险商——澳大利亚保险集团将斥资1.85亿美元购入太平洋产险24.9%股权后。8月底,市场又传来新加坡淡马锡集团参与收购太保股权的消息。有评论甚至认为淡马锡与太保的谈判可能使得凯雷与太保这对两年来“分分合合”的情侣正式分手。
对此,淡马锡集团企业通讯总监何晓桦向《中国企业家》记者表示,淡马锡对于太平洋保险的投资目前还处于讨论阶段,并没有正式进入。即使凯雷与太保的谈判成交,如果太保方面愿意引进更多的战略投资者的话,淡马锡方面也会继续考虑。
王国良也承认,太保正与包括淡马锡在内的多家境外资本进行接触,但这些接触“不处于同一层面”。
太保集团有关人士向记者具体解释说,《保险公司管理规定》明确规定,外资持股中资保险公司最高股权不得超过25%,否则视同合资公司。凯雷收购太保寿险的股权已经达到了上限,但是太保会在集团公司或者其它的专业子公司中继续考虑引进战略投资者。
谁是太保的救世主?
解决寿险公司难题——继续引进战略投资者——集团包装上市。太保似乎踏上了一片坦途。但业内人士对此并不持简单的乐观态度。
“太保人寿就像积重难返的病人,要想真正改变局面并不是那么简单。”一位已经离开太保的知情人士认为。
作为国内第三大寿险公司,太保人寿看上去很美:截至2004年,公司在全国各地已有1038家分支机构,在美国、英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设有经营机构或办事处。2004年保费收入占据全国保费收入的10.8%,但太保人寿本身的优势也在不断削弱。
目前太保最大的优势就是庞大的寿险分支机构,但安邦集团研究总部分析师张巍柏认为,目前中国的保险业依靠的还是人海战术,网点仍旧非常重要,但是将来就未必了。因为金融混业经营作为发展趋势,银行切入保险业务几乎是必然的。太保的网点优势显然比不过银行。特别是企业业务这一块,由于银行和企业的传统关系,保险公司更是难以和银行竞争。最新的消息就透露,工商银行股份公司挂牌之后,就有可能与德国安联保险集团联手创办一家合资保险公司。
太保人寿内部暴露出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友邦、信诚等外资公司来势汹汹,国寿和平安上市后也加快了发展步伐,对于太保来说不进则退。现在太保的员工有心理落差,对公司缺乏信心,人员流失的情况比较严重,而以前太保在业内一直以员工队伍稳定而著称。”一家寿险公司的高层人士向本刊记者表示。
知情人士透露,造成太保90亿利差损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太保人寿保单继续率不高,2002年之前相当数额的大单来自于企业和国家单位的小金库,也就是业内通常说的“洗钱”行为。这说明太保的风险控制能力差,经营思路有问题。
一业内专家也向记者表示,这些年,太保与众多境外资本无法达成最终协议的重要原因就是太保的运作机制使得外资“望而却步”。
“太保的决策太慢。打个比方,它对外界的反应就像恐龙被踩了脚,半天才会有动静。跟太保签一个简单的合同,结果等了半年的时间才有最终结果。”一家与太保有业务往来的公司高层人士向记者表示。
为了改变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2002年,王国良曾经花费2000万重金从平安挖来了一批优秀人才。“但是这些人在太保不是被湮没,失去了在平安时的锐气,就是不久后离开了太保。太保和平安几乎同时起步,并且背景比平安要好得多,但是现在太保一年的续保费用也就是300亿-400亿,而平安是600亿-700亿,差距越来越大。”该人士向记者表示,“具有本土经验的人才在太保都不能发挥作用,有什么理由相信外来的管理者会给太保带来根本性的变化呢?”
从2000年至今,太保人寿的身价在不断下跌。
2000年初,太保集团董事长王国良宣布在与国外寿险公司合资时,太保对合资的要价不菲,即合资伙伴除了按商谈后的溢价股权注入资金外,还要花巨资购买太保的“无形资产”。但是到了2001年8月,太平洋保险与澳大利亚安宝保险集团(AMP)“谈婚论嫁”时,太保已将外资对象入股的门槛由总额100亿元人民币(约合十几亿美元)调低至几十亿元人民币。而现在与凯雷谈妥的收购价格为4亿美元。
“对于太保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鼓舞士气。凯雷进入的重大意义之一是传递了一种信号:太保人寿具有美好的前景。毕竟凯雷以前的投资还没有败笔。”某业内人士认为,“现在对于太保人寿来说,士气起来了就还有救。”
而对于入资以后的内部盘整,王国良应该已有心理准备。正如他在太保2005年度系统工作会议上对他的员工所言:“合资后,太保会从四大方面进行全面改革:组织构架、运营模式、用人用工、分配机制……这场改革对很多人将是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