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也谈重建我国职业经理人的诚信问题
<我国的职业经理人为什么缺乏诚信?>一文发表以后，有读者提出如何建立我国职业经理人的诚信这一问题，编辑同志也打来电话希望笔者能够就这一问题再写一篇文章。正好利用在英国休假的时间，写下一些思考，也作“狗尾续貂”。“信”，也就是诚信，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之一。建国后的历次运动使这一优秀文化的传承在很大程度上被中断，八十年代以来的剧烈的经济社会变革使人们的观念和价值观出现了社会转型期的紊乱和无序，甚至出现了“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的说法。在市场经济制度的不断推进中，如今诚信问题成为全社会的共识，那么如何重建我国职业经理人的诚信？笔者试图从以下四个方面加以探讨。一、职业经理人诚信文化的建设 正如有读者指出的那样，我国的职业经理人诚信度低是因为整个社会的诚信度低，低诚信度的职业经理人市场是整个低诚信度市场的组成部分。那么，要提高职业经理人的诚信度就必须倡导整个社会的诚信度文化。不少人的切身体验是，生活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会有很多基於整个社会的高诚信度带来的便利，如使用信用卡不用输入密码、报税完全凭自觉、租房子不用付押金、向银行借钱不用担保等等，诚信文化的建设对於每个人都能带来切身的利益。与此相反的有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我国某个省份缺乏诚信的人较多，以至于大家只要遇到这个省份的人就要多加提防，甚至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给这个省份的人们带来很多的不便。 关于职业经理人诚信的文化基础，社会学和文化学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认为职业经理人的诚信文化来源于清教文化中对于职业选择的给定性，职业经理人本身就是从清教文化占主体的北美兴起的。在清教文化中，人们认为职业乃上帝所赐，是别无选择的，人只能尽心尽力作好它。因为别无选择，为避免失去从业机会，人们就只能小心翼翼，“敬业爱岗”，结果就逼出了一个诚信度高的职业经理人市场。而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社会是分层次、职业是分贵贱的，“仕、农、工、商”，人们总想从“贱民”变为“贵族”，总想转换职业，所以对职业也就不忠诚。有一个比较极端的说法：中国的保姆从进入家门的第一天起就想升格为女主人。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有很多类似“范进中举”与胡屠户的诙谐故事，即使本人实在没有希望了，还会来个“望子成龙”。既然对职业缺乏忠诚，也就无所谓从业的诚信问题。与此相反的是，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在血缘、亲缘、乡缘等圈子内却是讲诚信的，在传统的商业文化中也是讲诚信的，所以华人的社会经济交往一般沿着血缘、亲缘、乡缘等圈子逐步扩大，在华人圈里比较成功的企业大都是家族企业，华人在商业领域内更容易获得成功。目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我国已经初步形成，大家都普遍认识到诚信建设对於深化市场经济制度的重要性。既然作为市场经济制度建设不断深化的产物出现了职业经理人，如何将职业经理人文化中必需的诚信文化和我国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成分结合起来，建设我国的职业经理人的诚信文化是重建我国职业经理人诚信所面临的新的课题。职业经理人一般都是一个社会的中坚力量，在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社会价值观的维护方面具有标榜性的意义。因此，职业经理人的诚信文化的建设对於我国全社会的诚信文化的建设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二、职业经理人在企业中的定位问题 直到现在，我国的国有企业仍是企业活动的主体。国有企业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所有者缺位，导致管理者出现角色混淆，在很大程度上拥有了所有者的权力，进而引起管理者角色定位的模糊不清，导致责任与权力的倒置，对我国的企业管理思想造成长期的负面影响，使深受国有企业管理背景影响的我国职业经理人的在企业中出现了自身定位不清的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中的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有着不同的定位和分工。在经济学家看来，企业家的职能是发现利润和企业创新，也就是寻找新的利润源泉并进行商业模式的创新，所以企业家是最不守规矩的，是一群“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对於企业家而言，职业经理人只是企业家进行资源组合时的一种要素，和土地、劳动力、资金等要素具有同等的地位。而职业经理人的职能是在企业家构建的商业模式内将企业家发现的潜在利润变为现实利润，因此职业经理人是最守规矩的，他们的行为必须拥有自己的边界，必须按照规矩“出牌”。将职业经理人比作“管家”的描述对於职业经理人的定位而言是比较贴切的，那么职业经理人的操守和职责也就是十分明确了：第一、必须对“主人”忠诚；第二、必须尽责；第三、不能超出主从关系。这样，职业经理人的职业诚信自然也就由任而生了自己的内涵。由於自身定位的不清楚，在企业管理实践中往往带来职业经理人与企业家的角色冲突，近年来的王惟尊事件、陆强华事件等就是这种冲突的典型。而对於我国的民营企业来说，由于创业历史较短，多为家族企业，企业所有者和经营者往往合二为一，民营企业家对於职业经理人的需求往往仅仅限於找一个“帮手”，而不是找一个可以完全放权的“管家”，而且对於“管家”的工作过度干预，与追求事业成功的职业经理人经常发生冲突。因此近年来，“家族企业与职业经理人”或“民营经济与职业经理人” 成为有关民营经济的论坛中比较热门的话题。在这一对角色冲突中，民营企业家当然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譬如民营企业家对职业经理人的目标定位的矛盾--对职业经理人的工作目标要求是企业家，而对其的角色定位仅仅是“帮手”。但更需要改进的是职业经理人自身，职业经理人只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解决问题，坚守自己的行业操守，从而建立自己的执业诚信。三、建立和完善职业经理人市场 有过与猎头公司合作经验的职业经理人都知道自己在业内的声誉十分重要。一家猎头公司一般专注于某些特定的行业，服务的客户数量有限，能够进入猎头公司视野的专业人才的数量也比较有限，而本行业内的猎头公司之间往往还有一定的信息沟通，猎头公司在向客户推荐人才之前一般都要先行进行背景调查，猎头公司为了自己的声誉也不会向客户推荐职业操守和诚信度比较差的人。这样，一个职业经理人的声誉往往决定了其业内职业发展的前景，职业操守和诚信度比较差的人就会失去业内再选择机会。一个职业经理人往往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由此，一个外在的对於职业经理人执业诚信的约束就建立起来了。以上关于猎头公司、职业经理人与客户关系的叙述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是对职业经理人市场功能的描述。职业经理人市场是由一定数量的猎头公司、以管理为目标职业的人和一定数量的对职业经理人有需求的公司(雇主)组成的。职业经理人市场具有发现需求、发现人才、发现价格、促成交易、资质筛选等功能。就职业经理人的诚信建设而言，职业经理人市场的资质筛选对於职业经理人是一个强有力的外部约束，诚信不佳的职业经理人会被这个市场拒绝，从而失去入场权。从另一方面来说，凡是能够进入职业经理人市场的，在一定程度上其诚信度都基本上不会太差。职业经理人市场还有助于发现职业经理人的市场价格，促成职业经理人的公平交易，避免职业经理人交易价格过低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利于职业经理人维护自己的职业操守和执业诚信。职业经理人市场对於雇主也有一定的筛选功能，那些违法经营、不能有效保障职业经理人利益的企业将在职业经理人市场中失去信誉，难以获得职业经理人的青睐。再者，职业经理人市场还为职业经理人和雇主解除既定的雇佣合约提供了理性通道，使其在雇佣合约需要提前终止的情况下迫于职业经理人市场的声誉压力而不得不选择合法、理性的退出方式，以保证双方能够再度进入职业经理人市场进行交易，避免了目前比较普遍存在的职业经理人与雇主解除合约时对於对方利益的损害以及随意毁约现象。四、建立职业经理人自己的组织 当职业经理人为个体、雇主为组织的时候，在职业经理人与企业的谈判中，职业经理人处於弱势地位，雇主处於强势地位。出於对强势地位的雇主的防范，职业经理人往往会选择先行毁约，从而影响了职业经理人的诚信。因此，改变职业经理人与雇主在谈判中的不平等地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为提高职业经理人的地位，就必须使职业经理人以组织的形式面对雇主，也就是说职业经理人需要建立自己的组织，通过这一组织来解决与雇主谈判中的不平等问题。这一组织可以是类似于工程师协会、律师协会之类的组织。一个组织的规模和内部组织的严密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这个组织的谈判能力。因此，职业经理人组织还必须形成一定的规模并在内部有较高的组织化程度，足以在职业经理人市场与雇主形成对抗性的力量。在这两种力量实现均衡的条件下，高诚信度的职业经理人市场能够给双方都带来好处，进而引致整个职业经理人市场诚信度得以提高。林毅夫教授倡导的以农村脱贫致富为目标的新农村运动的核心是要建立农民自己的组织，笔者认为，职业经理人诚信建设的落脚点也是要建立职业经理人自己的组织。职业经理人组织还可以成为职业经理人的自律性组织，并发挥以下几个方面的作用：(1)职业经理人的市场准入，就是配合职业经理人市场的运作，确定哪些人士具备入场资格。当然这一资格不是通过发放证书等形式来进行的，而是通过接纳或不接纳其为某一组织的“会员”而使其获得或者不能获得职业经理人市场的“入场权”；(2)职业经理人的市场维护，就是配合职业经理人市场的运作，为维护整个组织在执业诚信方面的声誉，根据职业经理人的诚信度确定取消哪些人士的“会员”资格，即将一部分执业诚信度差的人列入“黑名单”，使其出局；(3)职业经理人市场的秩序维护，就是在职业经理人中建立并维护行业规则、惯例等，并对违反行规的职业经理人进行相应的惩罚，直至将其列入“黑名单”；(4)对雇主施加有效的影响，即职业经理人组织可以通过行业规则、惯例等来调整职业经理人与雇主之间的关系，也可以通过将雇主评级、甚至将雇主列入“黑名单”、取消雇主的入场权等方式来对雇主施加影响。职业经理人市场和职业经理人组织的建立和不断完善对於职业经理人诚信文化的建设乃至整个社会的诚信文化的建设将会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可以相信，随着市场经济制度的不断完善，一个以诚信为基本准则的职业经理人群体将会不断壮大，从而彻底改变以国有企业为代表的“最昂贵的企业制度和最便宜的企业家”的企业版图。
柏文喜(1969-)，研究方向为国际经济学与产业经济学，曾任泰国正大集团董事长兼CEO助理，现任职于某金融控股集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