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企业理论权威张维迎教授在中山大学岭南学院作了题为“中国企业家的困惑”的专题报告,剖析了中国企业家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七大困惑并提出了七大忠告。张维迎认为企业家与职业经理人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中国的企业能够长多大。
企业家是创业者,职业经理人往往是接触到核心技术的人。如果专业经理人不忠诚、成了叛将,再带走叛军,企业就无法发展壮大。
张维迎认为,解决这个问题,要涉及到产权保护、激励机制、经理人的职业道德和企业的发展速度以及企业内部控制系统建设等几个方面。
产权的保护一方面依赖于国家法律制度,另一方面也依赖于技术本身的特征。一个有效的法律制度能使背叛的人很难攫取你所拥有的技术、核心资源,或者使得偷窃技术的成本很高。此外,很多技术产权保护依赖于技术本身是否易被操作。企业家最重要的财产是知识,而知识产权最难保护。因为知识产权是在控制技术核心资源渠道人的脑子里,当他们出大门的时候,没人能阻拦他们带走装在脑子里的技术。
中国现在有些企业,如果按人数来讲,可能是全世界最大的企业。但可以预测,如果个人产权不能得到有效的法律保护,在未来实行自由竞争的时代,中国的大企业都会分解,都会垮下来。
但对许多无形资产(如知识产权)而言,法律常常无能为力。此时,内部激励制度就变得非常重要,企业内部的激励制度要使得雇员在企业里有赌注。
产权就是使得员工,特别是高层员工有赌注的一个办法。一般说来,产权保护越困难,产权分享越重要。张教授打比方说:我们家有一棵果树,果树离我家很远,但离另一家人很近,我家每年都送两筐果子给这家人。因为只有这样,这家人才不会偷果子吃。现在许多创业者舍不得给关键员工分享所有权,结果企业很快被偷光了。另外,中国企业要更重视企业的初始合约,不要等企业变大了,才发现产权根本说不清楚。企业家同时还要注意产权的分割合理,在员工持有股票合理的情况下,可以做到“有叛将无叛军”。
在中国,职业道德约束很弱,企业如果派个人去美国开分公司。也许三五年之后,分公司就变成他的了。郑百文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当企业家雇佣一个经理人的时候,关心的不仅仅是能力,更主要的是职业道德。职业经理人的职业道德对企业的扩张非常重要。没有职业道德,就没有职业经理;没有职业经理,就不会有真正的大企业。
如果经理人无职业道德,对所有者缺乏忠诚,企业就只能以家族企业的形式存在。政府垄断可以办出大企业,但这样的企业不会有效率,还不如家族企业好。职业道德匮乏也严重阻碍企业技术创新。当企业家被迫把大量时间精力用于监督雇员时,用于创新活动的必然少了。
那么为什么缺乏职业道德呢?张维迎认为这与产权制度有关。经理人的职业道德的生成源于市场需求,有需求,经理人才会为职业道德而投资。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经理人的职业道德没有被重视。
国有企业产权多元化作为摆脱所有权约束的手段有其负面效果。国有企业产权多元化,设立董事会,主要目的是为了摆脱所有者的控制。这也许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改革办法。但后果是,一旦用董事会摆脱所有者的控制变成一种文化,就会非常危险。如果董事会不行使所有者的权利,那么未来所有者的权益谁来保护?如果所有者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资产交给经理人?
张维迎认为,企业重要的是持续生存而不是快速膨胀。企业的发展速度主要取决于雇员的融合速度,而非资本的聚集程度。
企业家不要过早当甩手掌柜。成熟企业通常有着有效的内部控制系统,关键资源分布于多个岗位,没有任何个人能控制所有关键资源。
这样就不大可能因为所有者离开控制岗位就被经理人占公司为己有。但新创业的企业不同,关键资源通常由一个人掌握,如果把关键资源委托另一个人。这个人干得像你一样好,企业很可能就变成人家的。
核心资源易被盗取的企业选择扁平结构。可以做到“叛将手下叛兵少”。加强企业的财务审计制度。设法提高重要岗位的可替代性,降低经理人的讨价还价能力。再有就是尽量完善劳动合同(竞业条款,西方国家有类似规定:离开一个企业.在一定时期内不能到对手的企业中去)。
中国企业家七大困惑及七大忠告
速度的困惑:没有高速发展不行,但高速发展常常导致崩溃,如:爱多、三株、巨人。
忠告:企业重要的是持续生存而不是快快长大。一个企业短期内变得很大,就可能面临分解的危险。
规模的困惑:不搞大不行,规模大了企业就面临瓦解。
忠告:企业规模大小,与这个国家的产权保护密切相关。创业者要舍得给关键员工分享所有权。
政府关系的困惑:不“傍”政府不行,但又容易变成政府的“托”。
忠告:在中国,政府是最大供应商“资金”和最大客户,决定未来。但企业家应看到最重要的仍是产品有市场。家族管理的困惑:不走出家庭管理不行,但缺乏可以信赖的职业经理人。
忠告:对此企业家要加强内部控制系统的建设,包括选择合理的企业结构、完善劳动合同等。
利用资本市场的困惑:获得资金的同时,可能失去对企业的控制权。
忠告:风险资本家需要控制创业者,因为他没有其它办法来相信创业者。规划的困惑:不按规则办事不能发展,按规则办事则带来更大的风险。
忠告:政府方面应修订新规则,使企业家有所适从,企业家也要积极推动规则建立。面临WTO的困惑:加入WTO将有更好的制度环境,但要面对更严峻的竞争环境。
忠告:入世后网络与经济全球化使政府变成“企业”,企业则是政府“客户”,而竞争规则也将变得更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