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匿名员工在网络上发布的一封举报信，又一次将尚德电力（以下简称“尚德”）推向风口浪尖。 与以往外部施压不同，这次乃尚德“内乱”，网络公开举报信矛头直指尚德CEO金纬。 尚德内部流传着一种论调，金纬一直试图让尚德电力的子公司无锡尚德破产，继而把巨额债务包袱，连同几千个工人以及辐射出来的二三十万家庭安置问题，共同甩给无锡政府，然后无债一身轻带着窃取来的“尚德电力控股”远赴美国，将尚德这个中国光伏龙头企业变身为美国公司。 时代周报记者接触到的尚德多位高层均表示，这不过是个别员工闹情绪而已，目前公司经营困难，需要上下共担经营成果，可能在与员工的沟通中存在问题，不过尚德不打算追查在网络上公布公开信的人员。而记者也试图联系上这位发布公开信的人，截至发稿日，仍未得到对方回应。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2012年，尚德出货1.6GW，不过仍旧亏损。尚德上下目前最关心的是可转债问题，5.75亿美元的可转债3月即到期，这将是决定尚德未来走向的关键。 尚德一位知情高层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最迟到3月底，尚德将会有大的调整或改革，希望社会各界给他们时间。不过目前，施正荣已经将部分个人财产抵押给银行，换取银行对尚德的继续支持。 金纬脸谱 金纬是谁？ 虽然已担任尚德电力CEO一年，但他依然显得格外神秘，外界对其印象有限—无锡尚德CEO和CFO，美籍华人，生于台湾。 网上能找到的对他的介绍仅仅寥寥数语。“David King是Tetra Tech的前首席财务官和出纳，Tetra Tech是一家全球领先的咨询与技术服务提供商。在加入Tetra Tech之前，David King曾担任华特迪士尼幻想工程（Walt Disney Imagineering，WDI）财务和运营副总裁，之前还曾担任贝克特尔集团公司（ Bechtel Group, Inc.）亚太地区副总裁兼首席财务官，这是一家全球性的工程、施工及项目管理公司。” 这段简历是金纬受聘加入公司时发布的新闻。除此外，金纬的经历大都无法搜索到。 举报信说金纬当上尚德电力CEO，是因为他告诉施正荣能把股价提上去。2011年3月，金纬面试时用一句“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帮你把股价搞上去”说服了施正荣。尚德股价自金纬入职后至今，一路由每股9.8美元跌至如今不足1美元面临退市的境地。随后，金纬接替了离职的前CFO张怡，加入尚德电力成为新的CFO。 据举报信显示，金纬的第一年年薪约为400多万元人民币。2012年9月，向董事会申请将自己的年薪再次上涨20%，达到500万元人民币。记者向尚德多位工作人员了解情况，对方均表示尚德的工资实行严格的保密制度，对其工资不了解。 不过正如举报信所说，金纬在给自己加薪时，也以“缩减产能，以度寒冬”为由关闭了P2工厂，借此将裁掉数千名一线中国工人，此举引发了尚德电力创立12年来的第一次大面积罢工。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2012年8月，金纬关闭P2工厂，解雇1500名工人，并解雇7位副总裁级别的高管，其中包括刚刚提出辞呈的尚德欧洲区总裁Jerry Stokes、美国分公司总裁John Lefebvre和创始元老张光春。 虽然尚德多位高层均否认了以上说法，但他们同时表示，金纬不愿出面解释，这是美国职业经理人一惯的个性。美国职业经理人一向低调，在尚德电力，金纬即非创始人，又非精神领袖，没必要高调。 尚德媒体关系副总裁龚学此前曾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施正荣与金纬之间并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两者之间的分歧往往存在于细节层面，在大方向上目标一致。 据记者了解，多家媒体曾试图采访施正荣，但此前施正荣因个人原因亦不愿意接受采访。在尚德发生债务危机后，施正荣曾试图出来说话，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消除外界对其误解，但施正荣没有机会。 前路朦胧 2012年，我国提出保护“六大六小”的拯救光伏业策略，将“十二五”期间光伏装机容量提升到40GW，这几乎相当于我国一年的光伏产量，而光伏企业也调整政策，从主走国外市场转走国内市场。 这一决定给光伏企业带来新的希望。 不过举报信称金纬不希望尚德分享国内市场扩容带来的机会。国内市场是最大的新兴市场，在欧洲、美国都在对华发动光伏产品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的恶劣市场环境下，市场重心必须转移到国内。金纬插手销售以前，在尚德国内事业部雷霆大帅的带领下，公司一度占据了中国30%以上的市场份额，保持着行业领头羊的地位。 金纬死死咬住价格不放松，在国内大项目投标均价低于3.9元/瓦时，只允许国内事业部以4.1元/瓦的价格出货，举报信认为金纬变相阻止了国内的销售同事们接单，其中包括2012年下半年的最大单—与苏美达公司签订的100兆瓦光伏组件供应战略协议，就因此泡汤。2012年全年，无论是中电投还是中广核，各大发电央企招标的兆瓦级项目。 一年之内，尚德的国内市场份额缩水到不足10%。尚德品牌在国内的影响力受到了无法挽回的影响。同时，金纬又要求审计暗自审计雷霆，威胁其不干净，金纬又以此为理由，将国内事业部裁员50%以上。 而除了内部员工公开举报外，当地市民也流传许多未经证实的言论，目前只有P3在生产，其他车间已经停工，不但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尚德也欠供货商的钱，曾有供货商用卡车将尚德的大门堵住，打着“还我血汗钱”的条幅。在无锡还有传闻说尚德85%的股份已被一家日资企业收购。 尚德多位高层均表示，保持价格高于投标价是公司策略，是为了保证公司品牌等各项因素采取的措施，尚德不会为迎合市场而降低价格，其他传言均不属实。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目前虽然国家提出振兴光伏业的政策，在2013年决定我国光伏装机容量达到10G，地方政府对各地建光伏电站也提供绿色通道，不过这期间存在许多问题，光伏不但要建电站，还面临并网的问题，这也需要与国家电网协调才能够解决，否则只建电站会造成资源浪费。 尚德一位高管举例说，国家规定2013年装机达到10GW，但甘肃一省就规划了达到10GW，但建成电站后能否并网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尚德对国内这一政策采取谨慎态度。不过目前尚德已经建成或参股四家电站，分别位于西藏、新疆、青海和甘肃。 尚德旗下一分公司总裁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其所在公司已获得了在新疆建电站的路条，目前所需要的贷款只需要母公司作担保，加上无锡市政府的帮助，获得贷款并没有外界传说的困难。 据公开资料显示，截至2012年10月31日，无锡尚德的银行贷款余额高达88.6亿元。而根据2012年一季报，截至3月末，尚德电力的银行贷款余额为106亿元。根据尚德电力2011年年报，尚德电力的总资产约为283亿元，无锡尚德同期总资产为197.69亿元。 如果无锡尚德破产，则尚德无疑会将高负债和失业工人的烂摊子，甩给地方政府和银行。但无锡尚德破产，无锡地方则会损失惨重，其中包括当地银行88.6亿元的坏账风险，供货商超过10亿元的应付票据泡汤，另外无锡市的5万个就业岗位也岌岌可危。 大而不能倒
除了个人问题，举报信对金纬处理和政府、银行的关系方面存在不足也大加批评。 举报信说，金纬看不起中国地方政府、看不起地方官员。初始当尚德境况还没有那么糟糕时，无锡新区领导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他甚至故意编造各种谎言，不接电话，不参加政府会议。他去见无锡政府领导的目的也只是要钱，且要钱不是为了给工厂员工发放工资，是为了拿去国外填补债务窟窿。 各大银行等金融系统高层来尚德访问，他也从来不屑出面接待。而在几个月前，尚德资金链快要断裂的紧张时刻，他每天臭骂中国银行见风使舵。曾有银行说尚德自毁长城。 时代周报记者向尚德媒体关系副总裁龚学进求证时，龚学进表示未听闻金纬曾说过这样的话。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倒江湖是上海话，骗子、大忽悠的意思。尚德一位高管解释说，这句话或许是被过度解读，或许是席间不经意的一句话，被人拿来攻击金纬。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尚德发展到现在的处境，早在几年前兴盛时已经埋下伏笔。 尚德花钱“大手大脚”，又迅速扩张，或是导致其如今处境的最主要原因。短短几年就销售超过100亿元，在无锡市是没有过的。 不过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在尚德快速扩张中，无锡市政府一直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无锡市一直希望尚德快速发展，要求尚德超常规发展，使之成为当地的名片型企业。 一位长期在尚德门口招揽生意的出租车司机王东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尚德就像一个暴发户，当初600万美元成立，不过只有几个标准车间，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只有几个车间的小公司发展成世界最大的光伏企业，扩张过快，在尚德最兴盛的时候，隐忧也时时存在，只不过这种隐患被表面的繁荣掩盖。 这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尚德一位项目负责人长期租用他的车，该负责人曾对他说，他在尚德最兴盛的时候，负责的工程建设还差13亿元的资金缺口，尚德一时没了出路，“不知道这些钱该从哪里来。几年后你就会知道尚德怎么样，发展太快了，短短几年的时间销售量就超过100亿元。这不正常。”王东说，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位高管了，该高管可能已离开尚德了。 据公开消息，无锡尚德的管理费一路猛增，也显示其在成本控制方面乏力。2011年，无锡尚德的管理费用高达9.53亿元，而2010年该公司的管理费用仅为3.36亿元，在主营业务收入仅增长7%的前提下，该公司2011年的管理费用为2010年的2.8倍。2011年，无锡尚德的财务费用更高达7.86亿元，为2010年同期的2.4倍，2010年该项数据为3.21亿元。 不过时代周报记者从尚德了解到，国开行等表示支持尚德，目前并未向尚德催债，无锡市政府也确定无锡光伏业不能倒的政策，无锡市市长朱克家担任对尚德救助小组的组长，全面负责相关的工作。目前施正荣已经将部分个人财产抵押给银行，获取银行的继续贷款，但尚德方面表示不清楚抵押了多少个人财产，并能获取多少贷款。 时代周报记者向无锡市政府求证时，无锡市委宣传部称由尚德所在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宣传部负责，但高新技术开发区宣传人员称所有工作由无锡市市长朱克家牵头，对尚德的救助工作不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