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19岁少年开发了一款世界上最火热的软件,他不仅闯入了微软的地盘,甚至改变了开源软件社区的游戏规则
“如果把我的爷爷和上帝放在同一间屋子里,并且有个提问机会,他不会去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也不会去追问人性的无常,他一定这样问上帝:‘你用火狐(Firefox)吗?’”20岁的斯坦福大学三年级学生布莱克?罗斯(Blake Ross)在他的博客上玩笑说。
如果答案是no,那很可能是因为:上帝落伍了。他错过的正是近年最为火爆的一款产品:自2004年11月9日火狐浏览器正式发布1.0版本,它用半年时间获得了5000万用户,到10月底,其用户已超过1亿。仅仅一年内,火狐在浏览器市场的占有率从2.82%变为11.51%,而在一些技术爱好者经常光顾的网站,比如Bloglines、BoingBoing,使用火狐的访问者占到了一半。
自从1998年打败网景的浏览器之后,微软的发现者(Internet Explorer)始终统治着这一领域,其市场占有率甚至达到92%左右。这一成功甚至让微软忘记了需要对它进行更新,在过去的6年中,IE就像一个第三世界的公共汽车站,聚集着小贩(hello,弹出广告)、冒牌艺术家(如果病毒可以被称为一种艺术)和扒手(知道你的电脑里有多少间谍软件?)……
“人们以为浏览器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大家都意识到IE并不安全,而这正是我们的立足点和机会所在。”火狐的主要开发者,20岁的罗斯说。这个棱角鲜明,精力充沛,长着浓密黑发的年轻人,已经被黑客世界视为新的盖茨或杨致远。就像盖茨拥有保罗?艾伦、杨致远拥有大卫?费罗,与罗斯站在一起的,是25岁的新西兰人本?古杰(Ben Goodger),一个谈吐温和的胖子。
但真正让火狐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一款开源软件。它不像微软一样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原代码,而是将其公之于众。这就让任何人都可以对其进行修改,它因此成为一项永远在进步的工作。当一个精通程序的黑客发现了IE的漏洞,他能做的只有编制一款病毒,让全世界意识到这个漏洞的严重性。但当他发现了火狐的漏洞,他可以在火狐以往的程序基础上制作更好的版本,或者私下向罗斯透露漏洞,并获得500美元。这样的“义工”,全球已经有50000名。在微软,不会有任何项目组维持如此大的人员规模。
这让微软在浏览器世界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微软之所以打败网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IE免费,而网景的导航者(Navigator)售价50美元。但现在,火狐与IE一样免费了,微软无法将同样的战术重演。
而随着火狐地位的攀升,其他重视网络应用的公司也已经针对它展开研发。比如太阳微系统公司在北京运用了12个火狐程序师。IBM在德克萨斯州的Austin有24个火狐程序师。Google则举行了一个莫芮拉开发者会议,甚至经常有传闻说,Google会收购火狐,以此为基础推出自己的浏览器。
此种将开源软件与商业结合之举,并非得到所有人的欢迎。在一部分“义工”看来,罗斯把集体智慧变成了私人财产。接受《环球企业家》杂志采访时,罗斯的回应颇为坚定:“由于意识形态的纠缠争论,有太多的开源项目轮子都已经转动了,但是却没有前行。火狐的团队明白这是火狐定义的时机。我们正在小心的成长,坚定地遵从着开源的理想。为这个时机我们奋斗了7年,我们决不能浪费开源团队所拥有的这个最好的机会。”
火炬的传承
1999年,年仅14岁,正在读9年级的罗斯便开始在迈阿密的家中,通过父母的美国在线的账号“黑”导航者浏览器,然后帮网景捉“虫”(bug),给浏览器“打补丁”(patch)。
“我想我童年里85%的时间都待在了我的房间里,去鼓捣我的电脑,写程序,一直到我两眼发花。”罗斯对记者说,学好编程序唯一的途径就是要勤动手,休想仅在学校就能学好,也别想着拿本书躺在床上翻翻就能学到,“你必须要端坐在电脑前,面对面去揣摩它是怎么运算的,并最终用比它更聪明的方法去征服它”。
网景曾是上世纪1990年代风光无限的浏览器,然而在世纪末,面对免费易用的微软IE浏览器,网景一蹶不振,丧失了大部分市场。1998年3月,网景公司公布了自己浏览器的程序代码,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非盈利的开源组织莫芮拉基金会,希望能集合全球开源社区里的高手们开发出超越IE的浏览器,夺回失地。
2000年,莫芮拉基金会注意到了15岁的罗斯,并专门请他来为网景浏览器抓虫。他所参与的,正是导航者6.1和6.2。然而同之前的网景浏览器相比,这一代导航者毫无惊喜可言,依然慢而不稳定。更令罗斯不满的是,莫芮拉已经发布过广告过滤软件,但当用户打开网景浏览器的官方网页时,竟“砰”地弹出个广告!
“你不顾用户的感受,拼命把一些他们不想要的弹出广告放出来,这种短视之举顶多让你活两年”,罗斯认为。
17岁那年,罗斯实在不能继续忍受导航者,转而和一位前网景程序员大卫?海耶特(David Hyatt)重新开发一款浏览器。
在开发过程中,和其他热衷于在小圈子里刻苦钻研以博取名声的少年“黑客”不同,罗斯把自己当成一个最普通的用户。基于此,罗斯和海耶特在开发宣言里写道:“界面不能令人讨厌或局限于黑客,哪怕最低限度也不成。我们的想法是为最多的网民设计最好的网络浏览器。”这为今天的“火狐”定了性,使火狐没有和众多开源软件一样,不考虑大众的感受,曲高和寡。
2002年,发布开发宣言同时,他们推出了名为Mozilla/Browser的软件。这款软件目标明确:没有弹出广告。受Google的简单界面启发,他们开始建立一个拆开的,独立的浏览器,这是对基于Netscape的特色风潮的一种驳斥。罗斯回忆道,“很多莫芮拉的员工并不能明白,他们会说,这只是我们已有的产品,没有太多特色。”但他坚持做一款任何人都能用的产品。
不久后,能有效屏蔽广告、更快地下载和轻巧安装的莫芮拉浏览器“凤凰”发布,2003年改称火鸟,但由于与其它开源项目重名,2004年它最后被改称为火狐。
此时,罗斯和海耶特也遇到了个人生活的转轨。海耶特被招至苹果公司,罗斯则要准备2003年秋天去斯坦福读书。在开源社区中,尽管火狐总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去修补和完善,但有个核心人物是必需的。关键时刻,古杰接过了领导继续开发火狐的大旗。这位新西兰小伙子之前也是开源社区里一个义工,常常帮莫芮拉软件捉“虫”,后来进入莫芮拉。他是一个汽车狂热者,经常在自己的blog上讨论引擎布局和转矩之类的项目细节。“当我看到一辆汽车的时候,我会从面板间隙到内部结构,仔细观察它们是怎样良好的组装在一起的,我觉得我非常迷恋细节和风格,这让我所做出的软件看上去非常棒,也很好用。”
升级开源
虽然随着Linux的巨大成功,开源软件重新成为世界上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但这在软件业并非一种崭新的形态:在电脑产业成型之初,当时最出名的软件传播中心家酿俱乐部(homebrew club)就主张向所有的人免费传播软件编码和内部运行情况。这一乌托邦的终结,正是因为微软的崛起。1976年1月,创业不久的盖茨写了一封“致业余爱好者的公开信”,发表在“家酿俱乐部通讯”,指责用户对Basic的广泛非法复制行为。当时微软给Basic的定价是500美元。
30年来,虽然在不同领域经常冒出开源的火花,它始终难以撼动微软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强调自由软件的人们不愿将其规范化。虽然秉承开源精神,但罗斯明白另一个道理:如果不能让足够多的人使用火狐,这个程序再完美也不够。古杰接手后,罗斯就开始走上了前台,成为了一名还略带羞涩的“推销员”。他建立了一个名为“传播火狐”(spreadfirefox)的网站,网站刚开通,就迅速成为全世界成千上万火狐爱好者们聚集、交流、分享、群策群力推广火狐的阵地。
创意层出不穷。2004年7月,一个深受IE之苦的网民给罗斯出了主意:募集一笔钱在《纽约时报》上为火狐打广告。这个想法随后在“传播火狐”和众多博客上传播,在10月份的10天时间里,超过10000人在“传播火狐”上捐款,平均每人捐了25美元。12月16日,写着每个捐款人名字的火狐广告在《纽约时报》上刊登,带动了更大范围的火狐下载热,美国许多博物馆、软件公司甚至五角大楼都开始使用火狐。
为莫芮拉的项目工作了5年,罗斯获得了巨大的声望,以及2个暑假的实习工资。正因此,当本刊向其提及火狐的商业性,他很干脆的表示:“我认为大多数熟悉这个项目的人都知道,没有人能从火狐的发展中获得巨额利润,甚至不可能获得相称的利润。”
但这个已经展现出不俗创新才华及市场嗅觉的年轻人并不准备将自己完全贡献给火狐。今年3月,罗斯突然对外界宣布,他决定抽出一个学期,和另一位火狐的主要设计者,同时也是自己的老友Joe一起创业,开发能让用户更方便使用电脑的软件。至于这个项目究竟是什么,罗斯秘而不宣,他只是告诉记者:“像火狐一样,它能带给大家使用电脑的乐趣,如果你喜欢火狐的话,那么你一定会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