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故事:一出正在上演的民企接班悲剧



老子突然去世,两个儿子间展开激烈的财产之争,直到老娘被气死——

  本刊记者 董树荣 何晓春

  1月11日,一场雨夹雪降临到杭城近郊一个以山命名的小镇上。人们说这里四周都是山,但今天阴霾沉沉,能见度极低,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山的影子。

  一辆乡间公共汽车把我们在一条小街上放下,刺骨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乡政府就在小镇东头,临溪而立。这个乡很小,总共只有1万余人。但镇里的工业比较发达,去年的工业产值达到了7亿多元。

  就在这个乡里,有这么一家企业,创业者突然去世后,两个儿子为争夺父亲的财产,闹得不可开交。兄弟间的纠纷,从村里闹到乡里,再闹到市里,至今还没有处理好。

  企业老板突然去世,身后财产成了谜

  乡里管工业的干部,听到我们的采访意图后,就以几个“不清楚”作答。在我们的反复询问下,他总算介绍了个大概:

  这家企业创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是市里最早注册的个体私营企业户。20多年来,该厂专注于生产一种产品。尽管在规模上长期停留在年销售1000万元-2000万元的阶段,但该厂在银行里一直没有贷款,也没有私人借款。企业信誉非常好。企业创始人在乡里是一方名人,积极参与公益事业。仅乡里的中学拆建,他就捐了好几万。

  但天有不测风云,企业老板突然在去年春天因病去世。尽管他年纪已近70岁,但身体一直很好。村里、乡里,包括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去得那么快。

  由于企业老板对身后事没有安排好,所以在遗产继承上,两个儿子之间出现了矛盾。但这位干部一再强调,这是他们家庭内部的事,我们政府也只能调解调解。至于为什么矛盾会这么大?矛盾纠纷的焦点是什么?他说一概不知。但他相信,现在是讲法制的,终有一天会依法解决。

  那么,兄弟之间的争吵,有没有影响企业的发展?他说企业一直在开工生产,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但至于影响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

  离开了乡政府,我们来到企业所在的村。

  村里人说,这个老板胆子很大,老早就搞“投机倒把”了。政策放开后,就办了厂。他早发财了,有数不清的银行存折和现金。那么,老板到底有多少资产?谁也不知道,他的子女不知道,他老婆也说不知道。

  两儿子拿娘出气,老娘一病不起含恨而去

  据记者调查,一直以来,两个儿子都在他身边,跟着父亲干。一个负责销售,一个负责生产。但父亲并没有过多放权,两个儿子的感受是,仅仅是拿工资的“打工仔”。所以他们对父亲一直心存不满。但父亲似乎对两个儿子的能力很不放心,多次埋怨他们没有出息。小儿子甚至与父亲闹过很大的别扭,自己出去闯荡,但没有成功,最后还是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如果说老板生前对两个儿子的继承问题一点不作安排,显然是不公正的。他在死前的一年,向政府征用了10多亩土地,新造了一个厂房,生产同样产品。谁都看得出来,老板是想让两个儿子一人继承一个厂。但人算不如天算,第二个厂还没有完全建好,老板就撒手人寰了。

  父亲一走,大儿子全面接管了老厂,二儿子也在新厂走马上任。但由于财产分配不清,也因为两厂生产同类产品,在客户上存在竞争,两个儿子间长期积累起来的矛盾便激化了。二儿子感到吃亏,要把父亲的遗产进行量化,然后平均分配。

  开始时,母亲在两个儿子之间还进行些调解,但不久便成为矛盾的焦点。儿子们要母亲说清楚父亲到底有多少钱,但母亲实在不知道。这样两个儿子都认为母亲存在着偏心,不向着自己。既然母亲不可信,两个儿子之间就开始恶吵,甚至于动武。据村里人说,两人打架已经打了7、8次,最近的一次,大儿子的头被打破,在医院里缝了4针。

  母亲眼看着丈夫辛苦创下的基业,成了两个儿子交恶的原因,十分痛苦。不仅如此,母亲还常常成为儿子们埋怨的对象和出气筒。而企业呢,尽管还在生产,但受到很大的影响。母亲一气之下,一病不起。于去年年底含恨而去。村里人都说,母亲是被两个不孝子逼死的。

  母亲被逼着立遗嘱,可这又成了儿子争吵的新导火线

  据知情人透露,两个儿子都埋怨父亲没有留下遗嘱,所以在母亲临死前,逼着她一定要立遗嘱。母亲没办法,就向律师和可信赖的人口授了遗嘱。但这个遗嘱,小儿子认为很不公正,十分偏向老大。于是,尽管还没有执行遗嘱,但两个儿子之间为母亲的这个遗嘱,争吵得更厉害了。母亲的丧事是在老人的一帮生前的朋友催促下才办好的。这位知情人士愤愤地推测,要不是这帮讲情义的老朋友,老母亲的丧事说不定会闹出许多丑闻呢。

  在村里人的指点下,我们来到了小儿子的厂里。这个厂很新,占地10多亩,但除了厂门有些气魄外,里面总共只有2幢房子,一幢是厂房,一幢是办公用房。都是一层,办公用房更是显得矮小。整个厂区,留着很大的空地。

  小儿子40出头,理一个平头,短小精悍的模样。他一听我们采访的意图,就急着站起来责问:“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家庭事务,你们记者来采访什么?”

 民企故事:一出正在上演的民企接班悲剧

  我们问:“你觉得在继承你父亲财产和事业上,存在什么委屈吗?”

  他说:“委屈当然有,但与你们说有什么用呢?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不希望你们参与进来。”

  我们问他的企业是什么时候办起来的,他说是去年。“是你父亲投资的吗?”他说:“不。这是我个人投资的。”

  但是,我们在其他知情人那里了解到,这个企业应该是他父亲投资的。因为,小儿子不可能有这笔钱去投资办厂。

  我们又问:“你与你哥哥的厂,生产的是同一种产品吗?”他回答:“谁说那厂就是他的了?到今天为止,我父亲的厂的法人代表,还是我父亲的名字!”

  “那么,你希望怎样解决你与你哥哥之间的矛盾呢?”他回答道:“总有办法的,这是迟早的问题。法律不是可以解决吗?”

  离开弟弟的厂后,我们在雨雪中走了1公里多的泥泞路,来到现在哥哥负责的厂。这个厂就建在一个村子的中央。厂房很拥挤,也很旧。

  走进铁门,管门的老人挡住了我们。我们说要采访老总,要他去通报一下。仅仅几秒钟,他就从楼上奔下来,一边挥手一边说:“老总不接受采访,你们快走。”他几乎是把我们赶了出来。

  我们没有办法采访到大儿子,只好在村里再随机采访了几个村民。一位对这家企业相当了解的村民痛心地说:“这样下去,我看这个企业迟早要完。”他还说,现在企业内的职工,人心不稳,都说有好的地方,就要走人。

  回到城里,我们向当地有关部门了解这个事件。一位负责人对我们说:“这是件令人痛心的事。谁对谁错都是不好说。但兄弟之间闹到这个份上,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啊!现在,老人的保险箱钥匙,由他的生前好友保管着。我们也只能从企业发展的大局,给他们兄弟做一些思想工作。至于最后会怎样解决?现在还说不好。”

  [链接]

  相关故事(一)

  这个故事已经发生许多年了,但它的悲剧色彩很值得人反思。

  故事发生在浙江一家著名的民营企业里。

  A老板原是一家国有单位的职工,改革开放之初,他从单位病退后,自筹资金,创办了一家企业。那一年,他已经42岁。经过10年努力,到1994年组建集团公司,注册资金3000多万元,发展成拥有资产近亿元,员工数百人的现代企业集团。

  然而,仅仅2年后,A老板不幸因病而亡。他的两个儿子尽管都已成年,但由于A老板生前没有在儿子继承问题上做好安排,两个儿子之间就发生了很大的矛盾和争执。

  父亲一走,大儿子自然接任了总经理。但小儿子不服,整天到厂里吵,一度使企业无法正常生产。而大儿子本来想给弟弟一个适当的岗位,但弟弟一吵,他一是因为生气,二是因为考虑到企业大局,就不让弟弟涉足企业的事。这样一来,兄弟之间的矛盾就不可调和了。

  但是,在各方长期而艰苦的劝说和协调下,小儿子最后接受了补偿现金100多万元的方案。可叹的是,就在小儿子拿到补偿金的第二天,一场车祸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回顾这件事,一位知情人士感叹道:“人都不在了,还怎么谈下一代对上一代的财富和事业的继承吗?”

  相关故事(二)

  B老板是一个区域特色产业的领头人,在当地非常有名。

  他有两个儿子,哥哥比弟弟大好多岁。因此,B老板把大儿子安排在企业里,一手培养他。对小儿子,父亲着重让他读书,希望他走另外一条路。

  但是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并没有能够找到理想的工作。于是,就回到了父亲身边。

  B老板看到,两个儿子在一个企业里,由于文化素质、管理理念等的不同,两兄弟矛盾日渐增大,很不利于企业的发展。所以,他专门筹集了一笔资金,为小儿子创办了一家同类企业。

  按理,两兄弟各自经营自己的企业,可以没什么矛盾了。但由于两者是同类企业,产品同质化严重,便出现了相互间争夺客户,竞相压价等恶性竞争。而一旦在市场竞争中出现争端,兄弟俩就相互向父亲告状,要父亲出面主持公道。面对这样的事,父亲这个裁判就无法作出裁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但两兄弟认为,既然父亲不主持公道,就把怨恨发泄到他身上。

  面对这样的局面,B老板感到在自己的家乡,在自己创业的热土上难以生存,他一气之下,就远走高飞,到一个滨海城市里,以60多岁的年纪,重新创业。

  幸运的是,这位老人创办的企业,获得了良好的发展。但老人心中的痛,是永远难以弥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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