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盛立中/文
2008年7月28日，德国慕尼黑地方法院做出首项判决，现年57岁的雷纳·斯卡泽克（曾任西门子公司属下的信息和通信公司经理）被判处两年监禁，缓期执行，并处以10.8万欧元罚款。斯卡泽克被认为是西门子贿赂丑闻案中的阿奇里斯之腱
1998年，西门子公司为在阿根廷获得一个电子护照扫描技术的开发项目，曾把行贿目标对准了时任总统梅内姆，并成功得手。这个在西门子内部被人“称道”的故事，就是西门子前首席执行官克劳斯·柯菲德所秉持的座右铭：“在市场上，手段和吃相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拿回订单。”
“群体性不负责任”
西门子贿赂案被揭开始于2006年底，当年11月15日，德国警方对西门子进行了一次突袭检查，这次大规模调查行动的原因是，10多年前西门子参与了一起争夺意大利国有电信公司的生意，西门子很可能通过商业贿赂最终得到了这个项目。调查发现，西门子将670多万美元打到一个位于波多黎各的空壳公司户头上，那家神秘公司的主人正是意大利通信及电信部监察主管。此后，德国检方根据这条线索穷追不舍，包括西门子前公司董事长、CEO、CFO以及近300名部门高管在内的腐败“窝案”终于被曝光于天下，涉及贿款金额高达16亿欧元。
斯卡泽克被控曾与下属联手通过在境外设立“小金库”方式，在49宗交易中使用近5000万欧元进行商业贿赂，以便获取产品订单，使这些“黑金”最终流入有决定权的人手中。慕尼黑地方法院法官彼得·诺尔在谈及对斯卡泽克从轻发落的原因时说，因为被告只是一个“腐败体制”下的执行者，非主动犯罪，而且，被告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西门子贿赂案不但背景浑厚，而且“涉水”很深，已经远远逾越了法律底线。根据德国法律，企业行贿受刑法约束。以前，这一法律条款只适用于德国国内企业之间业务往来，上世纪末，德国企业的境外活动也受到这一法律制约。慕尼黑的诺尔法官称，尽管受相关法律约束，但是西门子这一跨国公司在其内部已经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群体性不负责任体制”，而要查明究竟是谁在这一历史悠久、享誉世界的康采恩中设立或默许了这一行贿体制的存在，可能要比查清贿款的来龙去脉要来得艰巨。很难想象，西门子董事会成员和公司高管会对巨额资金的消失以及几乎每天都有发生的腐败行为一无所知。即便某些人没有主动参与行贿行为，但他们仍需要解释为什么没有及时将这一庞大的行贿体制消灭在萌芽状态。
腐败“到家”了
西门子集团新总裁兼CEO彼得·罗旭德称，对西门子来说，牵涉大约16亿欧元的行贿丑闻对本公司在经济上的影响，现在还难以估量。到目前为止，相关的调查和清理工作已使西门子付出了18亿欧元的惨痛代价。而最大的危险还远未过去，在华尔街上市的西门子可能将面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逾10亿美元的罚款。对西门子来说，苦药还在于，人们会以为丑闻还会有新的发展，而实际上，相关的审判程序或许只会起到把已知细节之间的联系公诸于众而已。是这样，西门子的贿赂腐败不但历史悠久，而且几乎遍及各个部门，形成了一种在现代经济国家较独特的积非成是后的企业“腐败文化”。德国检方日前发布的声明稿指称，西门子公司使用行贿方式在全球开地斥境几乎与其发家史一样悠久。没错，从美国、希腊、阿联酋、瑞士、奥地利、俄罗斯、尼日利亚、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印度、阿根廷……这份遍及全球各个角落的行贿名单实在太长太大太重了，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西门子贿赂网令人怵目惊心。
尽管西门子为了获得订单而行贿已成为该公司营销体制的一部分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话，如果人们以为西门子腐败只是为获得外部订单而为的“特例”，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个“腐败到家”的鲜活案例是，将于今年9月底开庭审理的西门子前高管“贿赂工会”案。今年7月，西门子负责欧洲业务的aihuau.com董事会成员费约翰尼斯·菲尔德梅耶因涉嫌贿赂一工会组织而遭到起诉。德国纽伦堡法院法官安德里亚·昆廷称，菲尔德梅耶和西门子内部工会——AUB（独立企业成员工作团体组织）的负责人威廉·谢尔斯盖曾共同签署一份文件，批准一笔高达4800万美元的费用给西门子的一个内部工会组织，用于成立“亲雇主”的劳工代表组织。AUB是一个没有谈判工资资格的亲雇主工会，并极端仇视劳资间的“集体谈判”。在西门子集团，AUB的势力特别强大。AUB主席谢尔斯基曾连续多年在西门子领取咨询费，而并没有提供过任何咨询。据估计，谢尔斯基得到的“咨询费”总额在1400万至3400万欧元之间。谢尔斯基于2008年2月被捕。
西门子在中国
西门子是最早进入中国大陆投资的外资企业之一，产品及服务遍及自动化机械、医疗、发电、输配电、楼宇科技、运输等多个领域。目前在上海运营的磁悬浮也是西门子的大手笔。西门子目前在中国的企业大约雇有逾3万名雇员，年销售额已经超过50亿欧元。据称，仅涉及北京奥运会的项目，西门子就分得11亿欧元的蛋糕。2007年8月23日，西门子发言人针对“西门子中国的近半数业务都涉及行贿”的传闻称，根据德国工程综合企业西门子公司的内部调查发现，其中国业务存在违反监管规定的商业行为。过去的12个月中已“开除了20名涉及一些公司不能容忍行为的员工”。西门子中国首席执行长理查德·豪斯曼认为，中国业务并非普遍涉及行贿。豪斯曼称，西门子总部的有关审计人员对中国业务进行的审核表明，迄今为止只发现了一些伪造发票的情况。
不过，根据国内公开的报道，西门子在中国的业务远非其自我标榜的那样“清澈如水”。吉林省松原市中心医院院长、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侯英山就栽倒在西门子的门下。2008年2月22日，侯英山因犯有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四平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处有期徒刑14年。判决书列出的一项罪证是，2005年，某公司向松原市中心医院销售1.5T高场磁共振系统设备，为结清尾款，该公司业务员于2006年末给予被告人侯英山6万美元。据称，这套核磁共振成像系统价款总值为135万美元。而长沙市第四医院女院长、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陈玉伟就曾因在采购医疗设备过程中，收受西门子近百万元人民币贿款，于2007年4月被判处有期徒期10年。
“大量结构性缺陷”
一个由400多个欧洲企业共同建立的公司治理联盟组织称，它们在西门子反贪腐章程中发现“大量结构性缺陷”。受西门子公司委托对该公司前高管涉嫌贪腐贿赂案件展开调查的亨吉勒—穆勒律师事务所的调查显示，西门子的审计办公室内部存在利益冲突。西门子的内审机构一方面负责防止贪污腐败现象发生，另一方面一旦贪腐案件曝光，该办公室又担负着保护集团利益的重任。尽管西门子曾寻求采取措施，对内部稽核进行改进，但是此举遭到了“来自管理层的强烈反对”。西门子公司于2005年进行的一项内部检查已经发现了这一问题，但是并未对此采取任何行动。
规则是人制订的不错，但是，游戏的规则必须要靠制度来保证，并要有具体的人来执行。腐败的幽灵之所以在西门子附体，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西门子高层对腐败的默认在公司内部产生了“斯德哥尔摩”效应。一个事实是，西门子公司对其内部反腐败机制的建设和重视程度相当有限，同其寡头公司的地位不对称。西门子的全球竞争对手、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的Compliance Department（稽核部）有大约300个雇员，而西门子仅有80人左右。透明国际组织德国分部副主席布朗贝格认为，像西门子这样的大公司不仅要树立打击贪污腐败的目标，而且要建立相应的管理监督体制，“我们的企业不应认为国外的贪污腐败无法避免就以此为自己开脱责任。公司不但要制定严格的法规制度，而且，这些制度不能只停留在一般号召上，而是付诸行动。”
[作者现供职于国家税务机关，曾多年研究国内财政税收制度，近年侧重国际财政经济评论，文章被海内外媒体采用，现为多家传媒签约作者、专栏作家，（中广）国际特邀国际经济评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