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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聚氰胺探源：都是饲料惹的祸？●本报记者 黄杰兰州报道
最近，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肖金镇的农民小王再也不敢往自家的牛饲料里面加尿素了，因为前段时间镇上就有牛因为吃尿素中毒而死。 很多像小王一样的养牛户都知道，加入适量尿素，有助于提高饲料中粗蛋白的含量，进而增加牛奶蛋白质含量。在国家农业部推荐的教科书中，尿素被列为最主要的非蛋白类饲料之一。
但小王可能不知道，当三鹿“结石奶”事件被认定是三聚氰胺作祟后，与之化学结构极其相似的尿素马上有了重大嫌疑：是不是饲料中添加的尿素以某种方式生成三聚氰胺，最终污染了奶粉？
尿素饲养合法
据养殖业人士介绍，给肉牛、羊喂食添加了尿素的饲料，目的通常是快速育肥，对奶牛而言，则可以直接提高原奶中的蛋白质含量，不过两者都需要长期喂食才能见效。 夏秋两季，大量的青饲料让泌乳期奶牛产奶量急剧增加，奶牛本身分泌的蛋白质很快被稀释到更多的牛奶中，此时的蛋白质含量显著低于冬春两季含量。但按目前国内执行的原料奶质量检测标准（1986年制定），对蛋白质的含量要求是2.95％，而一般情况下是奶牛吃进干饲料的冬春两季才能达到这个水平。 怎么办？20世纪70年代，发达国家首先攻克这一难题：他们将尿素、芒硝分别加水配成1：2的溶液，然后按每1000公斤青贮料配5公斤尿素溶液和0.5公斤芒硝溶液的比例，均匀地洒在青贮料上，青贮一定时间后，青贮料中的粗蛋白含量可提高5％左右，其他营养成分也可有不同程度的提高。这个方法很快传入中国并得到推广。 研究表明，适量尿素伴随饲料进入牛体之后，99%以上会被分解消化和排泄出去，只有不超过1%甚至更低比例的尿素会进入原奶中。对这种残留一般设备通常无法检测，使用高端设备的检测成本又非常高，加上饲料中添加尿素是国际通行做法，因此含有微量尿素的原奶是“合格”的。 “向饲料中加入尿素是农业部允许的做法，也是节省饲料、提高饲料粗蛋白含量最可靠的手段。”原青海大学农牧学院草原系主任韩增祥称。但他指出，由于尿素遇水后会释放出大量氨气，因此按规定尿素添加到干饲料中的比例不能超过2%，以1%为宜，喂养后1小时内不能给牛喝水，否则大量释放出的氨气，一部分会被牛的瘤胃微生物群落转化成为氨基酸，最终形成蛋白，而更多无处释放的氨气则会进入牛体血液中，导致氨中毒。 事实上，简单地将尿素加入饲料中的做法，正在被其他更为安全的尿素类产品所替代。如膨化法糊化淀粉尿素，就是经过热处理，将尿素中的氨转化为合成氨，可更有利于牛体吸收和生成蛋白质。 据了解，以尿素为基础原料，目前市面上还有“牛可乐”、缩二脲、脂肪酸脲、异丁基二脲、碳酸脲等多种合成尿素添加剂，这类产品加入饲料中的目的，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节省精饲料、提高牛体蛋白质含量。 韩增祥指出，根据农业部规定，向饲料中添加的尿素通常应该是饲养级尿素，但现实中，奶农更多是将肥料级或工业级尿素加入到饲料之中，这也是导致原奶中尿素含量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暴利驱使饲料商掺假
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得知，国内一些不法饲料商发现，如果将含氮量更高的三聚氰胺（尿素含氮量46.7%，三聚氰胺66%）按比掺兑到精饲料中，可以使粗蛋白含量直接提高10%，而粗蛋白含量每提高1%，每1000公斤合成饲料的价格就可以提高30元以上。 另据了解，尿素每吨市场售价在2000元左右，三聚氰胺废渣每吨售价不过400元，两者价差非常明显。这些低价废渣普遍含有70%的三聚氰胺成分。显然，三聚氰胺能让饲料商获利更多。 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李胜利也算了一笔账：质量最好的牛饲料豆粕目前市场价约4700元/吨，每吨含45个蛋白单位，每蛋白单位成本104.44元；高纯度三聚氰胺市场价11000元/吨，由于其含氮量丰富，每吨可折合假蛋白单位413个，每个单价仅为26.6元。从成本角度考虑不法饲料商掺加三聚氰胺的动机再明显不过。 “我们生产的饲料里面确实长期在添加尿素，但至今还没干过加三聚氰胺这种缺德事，但我知道有人在这么干。”一位不愿具名的饲料生产商对记者表示。 按这位饲料生产商的说法，加入饲料中的三聚氰胺，只能提高表面的粗蛋白含量，却不会形成任何真正的牛体蛋白质。最终，这些没有营养价值的所谓“蛋白质”通过牛奶和牛尿排泄出体外。 “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牟利，而且坑害了奶农，因为奶牛吃了这些粗蛋白含量奇高的精饲料，却多产不出一滴真正的牛体蛋白质。”这位饲料生产商说。 据饲料业人士称，豆粕是适应添加剂性能最好的主料，因此以豆粕为主料的精饲料通常会添加诸多其他成分以提高粗蛋白含量，而生豆粉、胡枝子、苜蓿子或野芥子等饲料不宜与尿素或三聚氰胺搭配，原因在于这些饲料普遍含有尿素酶，会把尿素分解成氨和二氧化碳，游离出来的氨味很浓，致使牛羊厌恶。 记者在甘肃省天水市寻访到一位愿意透露饲料制造工艺的饲料经销商。他介绍说，大部分精加工饲料都是通过高温合成颗粒的方式进行，在加入添加剂之前，不管是尿素还是玉米、麸皮等其他原料，都会被粉碎成极小的颗粒，再与各种粕类进行混合搅拌，最终烧结成较大的颗粒饲料。 这位饲料经销商承认，确有不法饲料生产商向饲料中直接添加三聚氰胺，不过，饲料生产过程中有些工艺瞬间温度可高达摄氏200度以上，因此也不排除尿素与其他原料在高温状态下反应生成三聚氰胺的可能性。 资料显示，三聚氰胺的生产原料为尿素，当化工厂将尿素加热至摄氏380度以上高温时，以硅胶为催化剂，即可生产三聚氰胺。 “其实一些质量差、纯度不高的尿素里面本身就含有三聚氰胺。”山西农业大学动物科技学院动物营养系主任刘强称。他分析说，国家将尿素分为工用、肥用和饲用三种，但实际使用的绝大多数尿素都是最差的工业级尿素，它在高温合成过程中，一般都会产生微量三聚氰胺。 “这样的尿素添加到饲料中，其中的三聚氰胺根本无法被牛体吸收，只能随牛尿排出体外，而某些奶农有将含氮量丰富的牛尿掺兑到原奶中，以提高蛋白质检测指标的恶习，导致这些‘毒物’最终潜入人们的身体。”他说。 争 鸣 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专家： “饲料污染说”存疑 三鹿“结石奶”曝光后，坊间流传“添加了三聚氰胺的奶牛饲料，可能是最初污染源”的说法，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专家经过反复实验，基本上否定这一猜测。 这些实验结果表明，当饲料中添加的三聚氰胺浓度从每公斤1000毫克（即1克）增加到7000毫克时，食用这些饲料的奶牛所产原奶中三聚氰胺的残留量，从每公斤4.24毫克增加到24.42毫克。国家最新公布的标准为，婴幼儿配方乳粉中三聚氰胺的限量值为每公斤1毫克。 专家们相信，一般情况下，饮用这样的牛奶不会对成年人的身体造成明显影响。 他们指出，三聚氰胺是一种有机化工原料，不是饲料添加剂，但排除人为掺加因素，仍然难以完全杜绝它在饲料中出现，因为像奶牛这类反刍动物的饲料中，常常使用非蛋白氮如缩二脲等，后者在工业合成过程中就含有类似三聚氰胺的物质，这是国家有关饲料法规所允许的。 不过研究显示，三聚氰胺本身是一种代谢惰性物质，通俗地说，即使它伴随饲料进入奶牛体内，也会原封不动或以化学性质相近的某种生成物的形式排出体外。上述实验证明：饲料中的三聚氰胺，小部分通过粪便或被体内瘤胃微生物代谢，还有一部分在血液中残留，大部分经泌尿系统机体代谢和排出，而牛奶中只有微量的残留。当奶牛食用的精饲料中三聚氰胺含量低于每公斤20毫克时，则不会造成在牛奶中的残留。而这是排除故意添加因素后，饲料中可能含有的三聚氰胺最大值。 这些实验还质疑了“饲料及原奶中添加的尿素转化为三聚氰胺”的说法。尿素是目前允许广泛应用的非蛋白质饲料之一，它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生成三聚氰胺。 “实际上这个转化过程非常复杂，条件是高温、高压，如采用低压法还需要添加催化剂，”其中一位专家说，“而通常添加在饲料中的糊化淀粉尿素，在生产过程中不会产生三聚氰胺。” 他们进行了原奶生产过程的模拟实验，结果也表明，添加了尿素的原料奶生产的奶粉中没有检测出三聚氰胺。 专家们强调，从另一个角度看，牛奶本身就含有牛奶尿素氮（占牛奶中总蛋白的1.3%~1.8%），如果“尿素在奶粉加工环节中转化为三聚氰胺”的说法成立，那么国内外生产的奶粉都可能含有三聚氰胺，这与现实情况不符。 （本报实习生 梁宵采写整理） 链 接 三聚氰胺如何制造“蛋白质” “凯氏定氮法”是目前国际通用的蛋白质测定方法，原理就是通过测定含氮量来间接推算蛋白质的含量，转换关系为1克的氮相当于6.25克的蛋白质。三聚氰胺的含氮量为66%，由此可推知，1克的三聚氰胺能够伪造4.13克（66% X 6.25=4.13克）的假“蛋白”。在夏秋两季，由于原奶的初始蛋白含量在2.8%左右，低于国家规定标准的2.95%，其中约0.2%的倒差如果用三聚氰胺来弥补的话，1公斤的原奶只需要0.49克的三聚氰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