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临终遗言 死如雪原之静美——以“临终的眼”看《雪国》
在散文《临终的眼》中,川端康成写道,“所有艺术的极致,就是这临终的眼。”在死亡中体会孤独,体会人世的变幻无常,在死中看到虚空之美,这种审美情趣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中几乎随处可见。作为川端的代表性杰作,《雪国》同样也是透过“临终之眼”,看穿了虚幻的美和生死幻化的“徒劳”。 美与死: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 “临终的眼”表明川端眼中美与死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尽管川端康成在《独影自命》中指明了自己有意识地保持着和岛村的距离,但还是有人在岛村身上发现了川端的影子。这可能是因为被镜像虚幻之美吸引的岛村与怀有死亡意识的作者之间有着一定的共通之处。岛村追逐的是现实中不存在的美,无论是车窗镜像中的叶子,白雪映照下的驹子,抑或是不曾亲见的西方舞蹈,都仅仅是被想象美化的幻象。川端的死亡意识所指向的同样是虚无和幻灭,死的意象在《雪国》中随处可见。冰冷寂静的雪国本身就是充满死寂的:大雪堆积的白色是无生命的空幻、冰冷、孤独,屋顶石子“像墨一般的黑”是死的衰朽,在八铺席上抽搐的蜜蜂、贴在纱窗上枯死的飞蛾是消逝的生命挣扎的遗存;患肠结核而死的行男、中风的师傅、盲眼的按摩女,生命的衰朽笼罩着雪国,叶子的死更是点化了生死的无常。镜像是美之虚幻,死是无常之虚幻,被镜像吸引和被死吸引都可归结为摆脱不掉的宿命般的虚幻意识。虚幻在美与死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沟通官能与意识,现实与艺术。“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在川端康成的艺术世界里,死亡与美是和谐地统一着的。 死与哀:无常之下皆“徒劳”
《雪国》中美与死亡如影随形,死亡使美笼罩着浓重的哀伤。文中早逝的行男把驹子和叶子联系起来,而她们在岛村眼中形成了彼此的映像。驹子心事满怀、暗暗生气时哧哧地用发簪扎铺席和叶子在浴室里唱歌的怪癖;驹子对岛村一往情深执着而无望的爱和叶子对行男的依恋、怀念;驹子单纯、无知、现实,充满青春和热情,叶子澄澈、空灵、善良,充满神性的光辉。然而无论驹子还是叶子,在坟墓面前炽烈的爱情都不过是一场“徒劳”,车窗里“那些暮景的流逝”正象征着生命轮转、万事无常,人的因缘际会实质上都不过是“偶然的邂逅”。聚散无常,而“死”正是无常的终极表现。“死”为《雪国》虚幻的美增铺了一层底色,渲染了“徒劳”的悲哀,而这种哀情显然是对日本传统“物哀”的继承与发展。 哀之美:水月与镜花,平安到昭和 “美”的“徒劳”引起“哀”,“哀”增添了美的厚重。《雪国》是由一种哀伤的美贯通全篇的。川端是擅长用色彩传达幽微感情的作家,《雪国》冷艳的官能性色彩表现了一种浓厚的“悲哀美”、“灭亡美”。美会转瞬即逝,爱是因缘假合,一切就如水中月镜中花的幻境,“美的徒劳”令人感到一种“无端的悲哀”。这悲哀具有明显的日本特色,可以看作对平安时代《源氏物语》“物之哀”的回应。岛村、驹子、叶子之间“徒劳”的爱情与光源氏和夕颜之间的露水姻缘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之处。“露中夕颜抑首笑,当初邂逅皆应缘”,然而这缘分是脆弱、短暂的,更是不由人自主、无可奈何的。爱情的美好也如同镜花水月,光源氏与夕颜是如此,岛村与驹子、叶子也是如此,而在川端看来一切情缘莫不如此。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在生的欢愉之上,哀情也就时刻挥之不去。在这一点上,《雪国》不愧是继承了日本传统文化精神的作品,“徒劳”之哀与《源氏物语》的物哀是一脉相传的。 叙述内外:写尽千般总是幻 《雪国》叙述了一个充满虚幻感的故事。女主人公“驹子”的命名本身已经暗示了时间的虚幻性,更不用说叶子的空灵,岛村的空虚。在平面交错型的叙事结构所呈现的岛村三访雪国的经历和心情中,“镜面映像”的象征和暗示是贯穿始终的。正如许多研究者已经指出的,雪国是一个与现实隔绝的虚幻世界,岛村是映照驹子的一面镜子,叶子和行男更是镜像般宿命式的人物构置。小说的叙述,可以说是在镜像的映射中进行的。而作家想要表达的,同样是一种超脱了现实的纯精神性的理念。基于“虚幻=美,现实=丑”[ 出自《不灭之美·川端康成的虚空与实在》,P172—173。]的观念,作者刻意在小说中安排了现实与虚幻的倒置,而最终“假作真时真亦假”,丑的现实与美的徒劳既无法同归,更无法断然分隔,于是岛村追寻的梦境般的美只能归于幻灭,真与幻最后同入于空无。小说结尾坠落的银河是宇宙的镜子,它意味着“现实、虚幻的共亡”。“空无”是“虚幻”的极致,川端康成所能找到的解决之道,便是以“空无”去验证“实在”。 结语 川端透过死亡看到了美,透过美看到了虚幻,而最终连虚幻也入于空无。作为日本美学精髓之一的“空无”宇宙观包罗万象。万法皆空,空即是无别,从中发展出了“万物一如、轮回转世”的思想。万物流转,生生不息,正因为如此,死亡在川端康成的文学中往往不构成终结,而反倒是起点,“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 《不灭之美·川端康成对传统美的现代探索》,P108]。《雪国》中死亡正如雪原的静美,死亡的悲哀在融汇了宇宙万物生息的银河映照下被冲淡、纳入天地运行的大道。但与西方逻辑化的思维方式不同,川端并不执着于探求所谓本体的存在,《雪国》也并非意在探寻所谓人生的真实,作者的探讨始终徘徊在美的感性层面。川端康成十分欣赏一休的禅偈:“佛界易入,魔界难入”。追求精神上超现实的境界是容易的,对于川端来说,真正困难的倒是“面对人类交际构织的人生”。《雪国》在物的死灭中透视到了人的心灵最深邃之处,但对于俗世的情爱却宁可将其空幻化;以“临终的眼”看来,死亡就如同那片静美的雪原,川端能够将“死”写得如梦幻般朦胧空灵,却始终无法信任带有人间烟火气的“生”。 参考文献: [1]川端康成:《独影自命》,金海曙、郭伟、张跃华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 [2]张石:《川端康成与东方古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 [3]唐纳德·金:《不灭之美——川端康成研究》,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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