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活着和死亡:向记忆道歉》
晓晓斜眼看着,一声不吭。 晓晓上了产床。她说:"你给我一点支持。" 我说:"我的手腾不过来。"

"你就说,你不要叫,叫了就是孬种,就行了。" 我手上忙,嘴里忙:"晓晓你不要叫,你叫你就是孬种,晓晓,我们现在已经看到头发了,晓晓你深呼吸,晓晓,就要出来了,再用一点力气,好样的,晓晓,你不是孬种。"就把孩子生出来了。一个大胖小子。七斤四两。 晓晓没哭没叫,一身汗。看过儿子,她说:"我以为我会是一个孬种。"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笑得嘴弯弯的。 晓晓出月子了,晓晓的丈夫来队了,天天绷着脸。 晓晓对我说:"真受不了,孩子那么小,他老是想干那事。" "你跟他说道理啊,又不是没文化。" "没用,我不同意,他就拉二胡。孩子睡不着就哭。" 晓晓的丈夫拉了一个晚上的二胡,起床号响的时候。他出门了。 我们找了他三天,三天以后,上海警备区一个电话打到了晓晓的公公那里。军区派人把晓晓的丈夫带回来了。 晓晓的丈夫是一个抑郁型精神病患者,从小就是,没人告诉晓晓。 晓晓离婚了,她说:"你们把我害了不要紧,你们难道不知道精神病会遗传吗?如果我的儿子将来也是这样呢?" 好多年后,晓晓到杭州看我。她告诉我她在谈恋爱,同一个中国有名的医学专家。那时晓晓已经五十出头了,还漂亮得不行。 "我很爱他。"晓晓说。面对湖西的茅家埠,晓晓说:"我觉得很幸福。" 我说:"你能够接受一个老男人的生活习惯吗?" "他心态很年轻啊。" 没多久,晓晓给我电话:"我同他分手了。" 我不吭声。 "你好像不吃惊啊?" "我早就不会一惊一乍的了。告诉我什么原因,别跟我说生活习惯不同啊。" 晓晓说:"还让你说对了,我不习惯他早上刷牙的时候干呕,惊天动地的,真的。吓人。吃饭的时候老叭嗒嘴。" "就这?"我笑起来。 "对啊,这还不够啊。我以前那位从来没这个恶习。" 我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我儿子可活泼了,你听到了吗?他很像我们家的人。"晓晓说。 我一直相信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是会飞舞的。只是有的人笨一点,有的人灵活一点。但是,有的人是精灵。她是天空的女儿,所以,她一旦飞舞起来的时候,天空会弯下腰向她致敬的。这个时候,彩虹就出来了。现在,我们看到彩虹的机会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