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系列专题：《搞垮巴林银行之后》
第四章 孤立与限制--新加坡炼狱 尼克的故事 适应禁闭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难题。离开学校，开始工作从事自己选择的工作，前途光明，我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会触犯法律。我经常想象一生中可以做的积极的事情，从未意料到如此消极的结局。巴林事件之前，母亲在我20岁时过世是我最难应付的事情。但是，在她去世时，我已经驱使自己在事业上完成了她曾为我设下的某些目标。谢天谢地，她没有看到我误入歧途，彻底堕落，最终被关押在德国和新加坡的监狱中。 幽禁在法兰克福监狱A区尽头的牢房中，我感到自己一无所有。我的牢房位于监狱外缘，我甚至可以看到毗邻监狱院子的那幢高楼里，人们过着他们的日常生活。我感觉孤独至极，整日以泪洗面。电影《金融流氓》中，那个厚颜无耻的年轻人于被捕前在法兰克福机场向人群打着手势的情节纯属虚构。坚强的外表荡然无存，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让我泪如泉涌，哭干双眼。尊严不再；我孤身一人，心潮澎湃。我为自己哭泣，为莉萨哭泣，为了死去的母亲哭泣，有时仅仅为了无所事事而哭泣。 牢房大门在我身后锁上，它何时被打开由不得我。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甚至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上厕所都由不得我。一切个人选择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感到孤单，我感到迷惘，我感到被遗弃，最糟糕的是，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意识到这一点，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 德国的监狱生活很苦，但囚犯至少仍具有基本的人权。如果我需要些什么，我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请，法院将判定其必要性。在新加坡的监狱里就不能有这样奢望，法律执行起来不容变通。在德国服刑九个月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将要回到曾经极力逃离的地方，阴影开始笼罩我的生命。起先，阴影漫无边际，我尚可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我说服自己说那可以推迟甚至可以避免。这样的想法保护着我。但是，阴影一天一天地渐渐消散，而我将被遣返的事实把我吓得要死。 在赫斯特的日子里，自杀的念头一直纠缠着我。在深深的绝望中，我选择着可能的自杀方式，这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了。我甚至想到了善后事宜。我知道自杀的地点--我们这个分区的浴室--尽管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从理性的角度看，一个人会避开自己生命将要终结的地方，但是我不会在余下的刑期里避开浴室。时间由别人决定。我只需安排付款，付一笔小钱。交情不深的时候谈这种事并不容易，但我和两个同区的意大利囚犯关系还不错--他们是黑手党的小喽啰，在法兰克福黑道上混。他们会安排一切，我只要付钱就行了。我已经绝望到那个地步了。我面对过巴林银行倒闭的耻辱，情况比我的预期好些，但想到将回到新加坡坐那么长时间的大牢，我真的迈不过这个坎儿。 一次，莉萨和父亲来探视时，我们谈及此事。我感觉灵魂出窍：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动，但我不相信自己在说话。各家报纸纷纷推测我的刑期--这很可怕。我拿起的每份报纸，都有不同的数字跃入视线：14年，21年，84年--虽然他们各执己见，但我确信我将会在牢里呆很长时间。 我只是不想呆在新加坡。它是全球十大旅游胜地之一，但极少有游客见识过我即将坠入的黑暗地狱。我在德国监狱享受的少数几个简单特权将成为回忆。我再也不能把牛奶挂在窗外，让它保持在相对风凉的环境里了；新加坡的酷热将会使它发酸--也许还包括我。笔记本电脑、GameBoy游戏机、电视、收音机和报纸--这些宝贝全都没了。新加坡监狱的审查制度主宰一切：一份56页的报纸经常被抽得只剩几张。
就像最初来到德国那几周，回到新加坡受审的我又踏入一个未知的世界，这是令我难以招架的事情。最后几周的时间过得飞快，这种我勉强习惯了的生活即将成为过去。我喜欢事情黑白分明；我想要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我想要知道未来的每一天将会发生什么。我可以面对我所了解的恶魔，但我不了解的恶魔会令我魂飞魄散。我感到很不舒服--胃一直隐隐作痛，总是泛酸。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日子。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将回到一个因我而蒙羞的国家，那些人将对我严惩不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