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短房
透过法国总统选战看端倪
再没有什么比“重建法兰西”更能打动“民族性迷失”的法兰西人的心了。 法国总统大选迫在眉睫,几匹领先的头马已进入冲刺状态。法兰西的总统选举从来就不是两雄对决或一党独大的局面,而总是充满悬念、变数、纵横捭阖、利益交换,一开始呼声最高者固然未必是笑到最后的人,第一轮选举得票领先也未必就稳操胜券。 这次也不例外。从去年下半年左派社会党罗亚尔的一马当先,到今年初执政党争取人民运动联盟候选人、现内政部长萨尔科奇优势明显。刚进入春季,中右的法国民主同盟候选人贝鲁异军突起,萨尔科奇、罗亚尔、贝鲁3人的民意支持率一度胶着于27%、25%和23%,18日最新的统计也仅为31%、24%和22%,差距并不明显,可以说,好戏才刚刚开锣。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政府体制也是独一无二的,既非完全的总统制,也非典型的总理制,而是两位实权人物并存、又各有侧重的特殊机制。总统重外交,总理重内政,作为有全球影响的、至今仍在世界各地保留许多海外领地的前殖民强权的大国,法国在国际事务上扮演着不容忽视的角色。因为有上面的角色分工存在,因此法国的历届总统大选,候选人都会在国际事务方面唇枪舌剑,争得不可开交。
但本届大选仿佛变了格局:欧盟建设、伊朗和朝鲜核问题、伊拉克战争、黎巴嫩危机、巴以冲突,这些国际热点或多或少都影响着法国的国际利益,但却仿佛被各候选人遗忘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拿移民问题说事,而且以往在此领域格外泾渭分明的政党立场也变得有些含混:传统“戴高乐派”右翼代表萨尔科奇大谈“法国人的自豪感”、“民族特性的深刻危机”,主张建立一个“保护法国人”的法国,甚至主张成立“移民及国民身份部”,负责对移民的甄别筛选工作,而这些论调以往却是极右派候选人勒庞的专利;同样,传统上主张平等、博爱、敞开怀抱接纳全世界向往法国的人们的左派社会党,其候选人罗亚尔在竞选前期对移民问题态度暧昧,甚至一度也主张收紧标准,被称为“最不像社会党候选人的社会党候选人”。 值得注意的是,3位主要候选人——萨尔科奇、罗亚尔和贝鲁——不约而同提到了“重建法兰西”的问题,萨尔科奇要“以实际行动彻底改变法国人的思想和面貌”,罗亚尔祭起“参与制民主”的法宝,甚至喊出“建立法兰西第六共和”的口号,贝鲁则宣称要改变左右两派长期对立的局面,谋求建立如德国、意大利那样包容左右各派的联合政府。 总之,每个候选人都在大声疾呼,法兰西人需要重寻民族性,法国需要变革,眼下正到了变革的关键前夕。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都声称,自己的药方才是最好的、唯一有效的。 法兰西人的危机感与候选人的危机感 选举文化摆脱不掉的特点,就是候选人的言行和观点,总是反映选民和社会的思潮和倾向。几位候选人不约而同呼吁变革、呼吁重寻民族性,恰说明当今法国人正处于一种“民族性迷失”的危机感中。 不论是戴高乐还是密特朗,第五共和时期的法兰西人总是高唱着由“法国第一”和“欧人治欧”两个旋律交织成的二重唱,只是成分比不同而已。 法兰西人为自己发达的文化业和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而满足,为自己政府能在美、苏等几大强权之外响亮地发出“法兰西声音”而自豪,为法国在非洲的“保姆兼宪兵”角色及其在欧盟框架中的支柱地位而骄傲。 这种骄傲使法国在任何国家面前敢于坚持己见,也让法国人敢于敞开国门,接纳来自北非、西非和世界其他地方、不同宗教、不同种族、不同政见的移民和难民。可以说,正是法兰西人对法兰西理念的自信,让他们的国家和他们自己,始终保持一种不卑不亢、谨慎接纳和合作的态度,不管这个对象是强大的美国,还是普通的马里偷渡客。 但进入1990年代以来,这种自豪、自信的感觉正一天天地远离法国大众。在国内,经济停滞不前,政府福利开支日益减少,但部门和企业的效率却未见提高;中国、印度等新兴制造业国家的崛起冲击了法国众多的经济领域和企业,失业率、尤其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贫富差距越拉越大,犯罪率不断提高,暴力事件层出不穷;在国际上,美国和英语的扩张让法国和法语透不过气来,欧盟的成员国越来越多,力量和效率却并未同步增长,而且随着德国政府的更迭和美国对新加入国的渗透,法国的影响力有下降之嫌,在法国唯一具有首屈一指影响力的非洲,美国已设立非洲司令部,在从索马里到津巴布韦的广大地区跃跃欲试,中国的崛起更让法国人备感失落。透过法国总统选战看端倪 再没有什么比“重建法兰西”更能打动“民族性迷失”的法兰西人的心了。 法国总统大选迫在眉睫,几匹领先的头马已进入冲刺状态。法兰西的总统选举从来就不是两雄对决或一党独大的局面,而总是充满悬念、变数、纵横捭阖、利益交换,一开始呼声最高者固然未必是笑到最后的人,第一轮选举得票领先也未必就稳操胜券。这次也不例外。从去年下半年左派社会党罗亚尔的一马当先,到今年初执政党争取人民运动联盟候选人、现内政部长萨尔科奇优势明显。刚进入春季,中右的法国民主同盟候选人贝鲁异军突起,萨尔科奇、罗亚尔、贝鲁3人的民意支持率一度胶着于27%、25%和23%,18日最新的统计也仅为31%、24%和22%,差距并不明显,可以说,好戏才刚刚开锣。
再没有什么比“重建法兰西”更能打动“民族性迷失”的法兰西人的心了。因此从萨尔科奇、罗亚尔、贝鲁,到“农民党”的尼吾、绿党的瓦娜,无不把“变革”和“重建”之类的辞藻无时不刻挂在嘴边。
要重建,要变革,移民问题正是最合适的敲门砖、替罪羊:失业率高,可以归咎于移民抢了法国人饭碗;犯罪率高,可以归咎于某些“低素质”移民的“群体问题”;民族性迷失,更可以把账算在移民对法国文化的不理解、不融入上。以前勒庞就是这样跟选民说的,前不久萨尔科奇也这样说,至少在2006年底以前,罗亚尔也同样不反对诸如遣返非法移民及其子女、收紧移民难民标准等限制性政策。 从现实的角度看,欧盟宪法公决未过,中东、两伊等热点又只能充当配角,非洲这块法国人传统后花园自然成为“唤醒民族性”的必争之地,而在非洲新崛起的中国也就成了自然的“候选人靶标”。 3月20日那场达尔富尔问题大会上,8位候选人的趋同也就不难理解:他们谁也不想因在非洲问题上放软而成为“背离法国价值观”的掉队者。出于同样心态,他们在达尔富尔问题上对中国比赛般争相使用激烈言辞,历史学家出身的贝鲁在演讲中主张利用北京奥运对华施压,几个月前刚爬过长城的罗亚尔甚至高呼,如果中国“不改变达尔富尔问题的立场”,法国应抵制北京奥运,并推动欧盟各国效仿。 从角色错位到角色归位 然而法国是一个思想和党派传统深厚的国度,出于“挖对方墙角”目的而产生的角色错位,随着选战的进展,将很快重归传统的轨道。 首先领悟的是罗亚尔,在经过一段的摇摆和混乱后,最新的竞选纲领已重归传统左派理念,在最为敏感的移民问题上也一改原先被讥讽为“萨尔科奇化”的论调,而开始大唱社会党一贯的“法国无黑白黄颜色之分,无宗教之分,来到法国的人都是法国人”的大同之歌。萨尔科奇在勒庞的大本营瓦尔德瓦兹推出移民及国民身份部,本意是拉回投奔极右的右翼选民,不料引起强烈反弹。3月21日,原本一直沉默的希拉克通过电视节目正式宣布支持萨尔科奇竞选,并披露萨将于26日辞职参选,被公认为戴高乐派的衣钵传承大典。尽管由于1995年萨尔科奇临阵背叛,希拉克对他不无成见,尽管他的讲话和萨尔科奇的答辞庄严得体却缺乏热情,但这种传承将促使萨从极右回摆到传统的中右立场上,尤其是在法美关系等问题的表达方面。 贝鲁的崛起和选民的疑惑 事实上除了“联合政府”概念,贝鲁在内政、外交上至今没拿出一个完整的竞选纲领,他的竞选班子只有60人,其中大多数是义工,在选举纲领准备、细节和应变等方面自然问题多多。他的崛起与其归功于“会说”,毋宁归功于“会不说”:他在移民、对美关系等敏感话题上的低调甚至沉默,吸引了众多不满另两位“多说多错”热门人选的选民的支持。 然而总统大选不是智力竞赛抢答,指望别人答错扣分而保送自己0分出线只能是幻想。如今左、右两派已开始重视这个以前没放在眼里的对手,两派元老纷纷站出来集火攻击贝鲁,指责他的纲领“不伦不类”,更重要的是,不论罗亚尔阵营的高参奥朗德和巴纳托尼,还是萨尔科奇的后盾德维尔潘总理,都在努力推动两位热门候选“回归本位”,以巩固基本盘。贝鲁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拿出自己成体系的竞选诉求,以“保三争二”,争取出位。 民族性的重塑绝非旦夕之功,更不是一次选举、5年任期所能毕其功于一役的。移民、非洲、中国这些火暴话题可以吸引掌声和眼球,但若要吸引足够选票,恐怕要在内政、外交纲领上拿出全面、务实、符合法兰西战略利益和国际地位的政纲,以说服对政党失望的法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