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欧洲中央银行行长 特里谢 即便在不久前，单一欧洲货币在诸多观察家眼中还是不可想象。而如今，欧洲中央银行和欧元即将迎来10周年庆典。其间，尽管世界和欧洲发生许多重大事件，我们依然取得了巨大成就并克服了严峻挑战。近年来，世界经济一直稳步增长，竞争性因素正重塑全球制造业、金融体系和财富分配。越来越多的国家开放了其经济体并从日渐增长的繁荣中获益。 欧元的好处显而易见，如欧元区成员国间贸易和金融关系的深化，及欧元区抵御外部冲击的韧性更强。欧元区现有13个成员国和3.17亿人口，需要稳健的经济管理。稳健的经济管理是我们应对挑战的一个重要工具。 为什么需要稳健的经济管理？ 大货币区内存在某些差异性是一种自然现象。差异性有多种原因，其中一些与货币政策或单一货币没有直接关系。原因可能包括不同国家人口变化趋势，或生活水平的赶超。生产率增长的差异也是原因之一，这可能反映了各国间产业特点及研发和创新投资方面的差异。 欧元区国家以往结构性改革的时机把握和程度也是差异性的一个原因。比如，荷兰远早于欧元区的大国进行了劳动力市场改革。改革增强了荷兰的灵活性和应对各种冲击的能力。在其他一些国家，短期冲击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更长，因为现有的结构刚性减缓了调整过程。 财政和其他国别政策的差异会也导致不同的经济形势。欧元和单一货币政策本身也会促进差异性。加入欧元区后，一些国家突然间可以获得更低利率的好处，也可以更容易地进入竞争性信贷市场。 总体说来，与美国相比，欧元区的差异性程度并没有显著的不同。 辩证看差异 我们需要对欧元区的差异性进行深入分析，下面我分析3种差异，并与美国进行比较，因为美国是唯一可与欧元区在规模上相提并论的工业化经济体。 欧元区的通货膨胀差异在1980和1990年代大幅度下降，目前已与美国各州情况相仿。 自欧元诞生以来，欧元区国家间的通货膨胀差异基本稳定在低水平。年度“统一消费物价指数”（HarmonisedIndicesofConsumerPrices，简称HCIP）通货膨胀率的未加权标准差在1990年代末约为6个百分点，但自欧元诞生以来基本保持在1个百分点。这种差异水平与美国的14个大城市统计区（MSAs）类似，但略高于美国的4大统计区的情况。因此按国际标准讲，欧元区的通货膨胀差异现在并不大。 欧元区通货膨胀差异的一个特点是长期存在，这与美国不同。换句话说，多数欧元区国家的通货膨胀具有明显的惯性。从成本方面看，多数国家影响成本差异的因素主要是国内方面，而不是外部。尤其是，欧元区一直存在着工资差异，而劳动生产率增长的差异较小。劳动力成本的差异是通货膨胀差异的主要原因。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欧元区各国不同程度的工资刚性、不完全竞争及随之产生的价格刚性等，这些都影响到劳动力成本和通货膨胀差异。 从产品分类方面看，服务业的价格差异一直较大，主要是由于各国工资的差异。相反，可贸易非能源工业品的价格差异一直相对较小，主要原因是可贸易商品的竞争程度更大。 总之，从通货膨胀和成本情况看，各国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与美国的情况基本类似。但主要问题是通货膨胀差异的持续存在，因为这反映了结构刚性或缺乏竞争。为了不使相对竞争力持续下降，各国应采取措施。 自1970年代以来，欧元区的产出差异基本保持稳定。 1999～2006年间，年GDP增长率的平均差异大约为2个百分点。这一数值接近于1980年代以来实际增长率的平均差异。过去15年间，美国50个州实际增长率的平均差异大约是2.5个百分点。 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产出增长差异在欧元区也具有相对高的持续性。美国的情况则不太一样。一方面，美国经济比欧元区经济更灵活，这意味着更容易，也能更快地消化冲击影响。另一方面，美国各州具有更强专业化的特点，因此与欧元区相比，美国各州对具体冲击更敏感。 欧元区的增长差异有两个主要原因：经济周期的差异和增长趋势的差异。自1990年代初期以来，经济周期差异一直在稳步下降。有迹象表明，欧元区国家现在具有基本相同的经济周期。自1999年以来，若干冲击以类似方式席卷欧元区各国。欧元区成功地抵御了几次冲击，包括互联网泡沫破灭、9.11恐怖袭击的影响、全球商品价格，特别是能源价格上涨、持续及规模全球失衡等。欧元区国家的经济周期具有高度同步性，这一点是欧元区所独有的。这表明，欧盟一体化和欧元的诞生，而不是全球因素，使欧元区国家的产出缺口缩小。 差异的另一个原因（即增长趋势差异）具有持续性。欧元区各国的情况不同，一些国家的趋势增长率一直高于或低于欧元区的平均水平。 概括地讲，首先，欧元区有显著的共同经济周期。其次，欧元区的增长趋势差异仍具有重要影响，但这不是由于单一货币政策或欧元造成的。货币政策在解决增长趋势差异方面的作用有限。各国的结构性改革和稳健的财政政策是缩小这种差异的主要方法。 成本和价格竞争力的变化主要反映相对单位劳动力成本和持续的通货膨胀差异。 这表明，即使不调整名义汇率，也有提升相对竞争力的巨大空间。为说明这一点，我们可以分析1999～2006年间整个欧元区的单位劳动力成本的累计增长，增长最大与最小国家之间的差异大约为20%～25%。这是一个重要的现象，我们需要进一步分析背后的原因。 例如，德国的单位劳动力成本长期平稳增长，使德国统一后竞争力下降的情况有所纠正。这一纠正和持续的低通货膨胀率完全讲得通，也值得欢迎。这也表明欧元区的调整机制可以发挥作用。提高工资灵活性有助于加快这一理想的调整进程。 在另一个极端，一些国家正在追赶其他生活水平较高的国家，因此可能出现成本竞争力临时下降的情况。劳动生产率长期增长缓慢，名义工资快速提高，最终导致一些国家相对竞争力显著下降。 总之，与欧元诞生前的预期相比，相对成本竞争力的变化所提供的操作空间要大得多。在若干欧元区国家，工资形成仍然与指数变化挂钩，或受公共部门工资的影响。这妨碍了应对冲击的能力。结构改革和放松对产品及劳动力市场的管制有助于大幅度提高灵活性。 稳健经济管理的必要性 欧元区经济管理应当反映各国之间不断增加的相互依赖性，并应当确保解决通货膨胀、经济增长和竞争力差异。这里我强调如下4个指导原则： 第一个原则是积极贯彻《稳定和增长公约》，这是稳健财政政策的前提。 只有稳健的财政政策才能减少财政政策外溢的风险，包括外溢到货币政策和其他国家。稳健的财政政策还能增强灵活性和适应性。稳健的财政政策会为灵活性创造必要的条件，通过自动稳定器的作用，可以缓解经济周期的影响。稳健的财政政策还可以保证合理的激励机制。税收和保障体系不应扭曲就业、储蓄、投资和创新的激励机制，这样才能使财政政策更有效率，并有助于]经济增长。在工资和价格管理方面，公共部门在工资和行政管理价格方面应当起到模范作用。另外，多数国家人口老龄化，老年人赡养比率大幅度提高，医疗和保健支出增加，这些都会对公共财政造成越来越大的压力。稳健的财政政策需要为老龄化社会提供保障。 第二个原则是充分实现单一市场。 这不仅可以增强竞争和效率，也有助于改善冲击调整机制。尽管单一市场是欧盟创建者的目标，而且过去几十年以来一直在重申这一目标，但在这方面我们还需要付出更大努力。一些欧元区国家对产品市场的管制仍然较多，而且欧元区整体的产品市场管制明显高于美国。服务业占欧元区GDP的比例高达70%，却还远远没有实现有效的单一市场。我们强调金融市场充分一体化的重要意义，一体化可以缓解欧元区内的冲击和使调整机制发挥作用。欧元区的跨境劳动力流动，包括国家之间和国家内部，依然存在障碍，程度仍然很低，这与美国形成鲜明对比，美国的劳动力流动非常突出，这有助于实现调整过程。因此欧元区需要增强劳动力的流动性，消除现有障碍，并实施结构性改革。 第三个原则是要密切关注结构性改革的进展。 前面我提到了影响通货膨胀和经济增长差异的因素，如价格和工资刚性、劳动力市场过度管制，以及一些重要行业的不完全竞争等。这些问题长期存在，现在亟需纠正。 所有欧元区国家可以从结构性改革中获益，尽管各国的程度会有所不同。为提升要素生产率和潜在产出水平，为增加就业，为实现更低的物价与更高的真实收入水平，也为提高经济的灵活性和抵御冲击的能力，我们必须进行改革。必须进行改革的明显信号是，欧元区潜在产出增长率目前已经达到2%～2.5%区间的下限。 《2000年里斯本计划》强调了结构性改革的紧迫性。但截止当前，《里斯本计划》的进展依然有限，且不平衡，这表明实施改革多么困难。最近，《里斯本计划》重新强调经济增长和就业，并就增强劳动力市场的灵活性和适应性、提高商品和服务业市场竞争、增加就业、促进创新和推动各国经济及就业的增长等议题，提出了许多可以企及的目标。结构性改革和取消管制也适用于金融市场。实际上，金融业的进一步一体化可以促进经济增长。 第四个原则是，为在必要时防止或纠正非正常偏离，需要监测单位劳动力成本和国别竞争力指标。 欧元区各国之间会存在一些差异。正如我已经讲到的，在如此大的区域内，永远会有一些差异，美国也是如此。在人均GDP和价格水平方面进行赶超的国家，其经济增长很可能更快，通货膨胀也很可能更高。在这种情况下，各国政府和社会各界需要采取行动来应对工资的过度增长，并强化生产率提升，只有这样，这些国家的单位劳动力成本增长速度才会低于欧元区的平均水平。 总之，欧元区的经济管理需要恰当的政策组合，包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以及结构性改革和放松对产品及劳动力市场的管制，这样才能保证经济稳定和增长，也可以降低负面冲击的影响，并促进随后的调整。密切监测经济和金融发展，以及竞争力的变化，是经济管理的不可或缺部分。公众理解和接受这些观念非常重要。 三个力量源泉 自欧元诞生以来，欧元区国家就具有了三个主要力量源泉。这些力量源泉支持欧元区的宏观经济管理。 第一个力量源泉是欧洲中央银行和欧元区货币政策的成功。 从第一天起，欧洲中央银行和欧元一直保持了信誉。很好地稳定了通货膨胀预期，即使是未来长期的预期，这为经济可持续增长和就业增长奠定了基础。
第二个力量源泉是欧元的诞生恰好与金融一体化显著深化同步。 在多数市场中，金融结构已发生巨大变化。充分一体化的金融市场和多元化的资产组合降低了企业和家庭储蓄与消费决策对特定国家、地区或行业的依赖程度。这有助于缓解经济震荡对特定国家或行业的冲击。这种基于金融市场的机制意味着，消费并不一定与地区产出变化一致。原因有二：其一，可以通过从国外借款来消费；其二，居民可在国际范围内配置其资产组合，其财富对本地区状况的依赖更小。这也带来更多竞争，从而为消费者和企业带来更优惠的融资条件。 在这方面，有一项对美国的研究饶有意味。根据这项研究，美国的资本市场可消解对国家总产出（相当于GDP）冲击的39%，信贷渠道可消解23%，联邦预算渠道可消解13%，其余25%无法消解。因此，金融市场和金融机构吸收了美国62%的随机性冲击，其效果远大于联邦预算。欧元区正在向这方面努力，而且我坚信，基于金融市场的风险分担机制在今后几年将变得越来越重要。 第三个力量源泉是欧元区作为一个整体比单个成员国更有能力应对外部冲击。 各国的政策现在更加协调一致，而且已消除了对各国货币的投机性攻击风险。从前，因为欧洲汇率机制内部问题，美元对主要欧洲货币变化的影响可以显著放大。这些欧洲货币现在已经合并成欧元，这种情况不会再次发生。抵御风险能力增强的实际表现是，过去10年的重大冲击没有对产出增长率差异造成显著影响。 虽然欧元区国家之间仍然存在某种差异，但欧元区出现了更一致的经济周期。稳健的经济管理应当反映欧元区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并避免出现通货膨胀、经济增长和竞争力方面的过大差异。 摘自特里谢2007年10月8日在欧洲政策中心的演讲。这篇讲话的背景是：欧元区一些国家目前经济增长缓慢，失业率较高，提出了放松货币和财政政策的要求。欧洲中央银行以稳定物价为首要目标，认为通货膨胀压力在增大，因此自2006年年初以来一直实行比较紧的货币政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