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因为无法达到国家污水排放标准，众多造纸厂已被迫关门倒闭
文/李娜
时间回溯到2004年8月，河南省济源市五龙口镇裴村的村书记卫习淳正急得团团转，他当家的村办企业公美集团造纸厂就要关门了。 这是一家用秸秆等麦草制浆的造纸厂，年产能2万吨左右，每年要排放几百万吨污水。但公美造纸厂却没有任何环保设施，平时为了应付检查，这些污水都被偷偷地抽到村背后山上的大坑里储存，但一下雨，这些颜色比酱油还黑的臭水，就都顺着村里田边的灌溉渠排到黄河里了。 当地环保部门给卫习淳下了最后通牒，不建立污水处理厂就关门。但让卫习淳发愁的是，建一个真正有效的污水处理厂，需要2000多万元投资，这足以让公美这种小造纸厂破产。卫习淳陷入了不环保要关门，环保也得关门的绝境。 而五龙口镇裴村农民的土地非常少，基本都靠打工维持生计，一旦公美造纸厂关门，就相当于砸了村里200多人的饭碗，这也让村书记很是头疼。 具有强烈生存欲望的公美造纸厂开始四处求救，希望通过与技术公司或研究所合作，有效而低成本地解决污水排放问题。直到2004年底，遇到了专门解决造纸厂黑液污染的北京嘉禾木公司，公美造纸厂才绝处逢生，不但实现了污水零排放，而且从此造纸黑液居然变成了赚钱工具。 如今，在河南省像公美这样的草浆造纸厂，已从高峰时期的6000多家被砍到了10多家。公美造纸厂不仅成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而且环保还从成本负担变成了公美新的竞争力。 嘉禾木公司是怎么做到的？ 成本还是竞争力
“如果环保可以让工厂赚钱，事情就大不一样了。”这就是拯救公美造纸厂的关键人物北京嘉禾木公司董事总经理吴勇的思路。自从2004年底，嘉禾木和公美造纸厂达成合作后，吴勇便带着一个会计和一个技术人员，吃住在裴村近两年时间。嘉禾木公司通过一套清洁技术，在麦草制浆造纸的过程中，将废液进行环保处理，生成木质素和有机肥。吴勇介绍，在造纸过程中，一个单位的麦草原料，可以制成40%的纸浆，40%的木质素和20%的有机肥。原本一半多要排放的污染物转化成了新产品，并为造纸厂增加了新的收入。 “禾木牌”木质素目前主要应用于建筑行业，作为混凝土的添加剂，用以提高水泥强度，节约水泥用量。每吨售价2000元，在全国各地已经有100多家客户。由于目前产能有限，经常出现“先交钱后排队”的供不应求的市场状况。即便如此，吴勇仍不满足，嘉禾木已经从美国招聘了一个高分子学的博士后，2008年他将负责研发木质素的深加工，比如研发香草冰激凌的添加剂香兰素等，而这种纯天然的木质素一吨要卖到10多万元，利润空间非常丰厚。 目前公美造纸厂已由嘉禾木全面负责运营，在年底会有30%的收益分给造纸厂。公美造纸厂现在产能3万多吨，原有的工人不但没有失业，还新增了100多人，普通工人的工资由原来的500多元涨到1000元左右，比隔壁一家上市公司的工人工资还要高，这在五龙口镇基本算是最好的工作。而这家小型造纸厂也仅次于当地的国有电厂，成为五龙口镇的第二纳税大户，原来每月固定缴税5000元，现在每月要纳税40多万元。“在治理污染、追求环境效益的同时，又成了企业财务增长的助力，同时又保全和增加就业实现了社会效益。嘉禾木的环保道路做到了三全齐美。”这让吴勇很是欣慰。 目前，嘉禾木已经将河南济源公美造纸厂的样板，复制到河北临漳，在那里嘉禾木收购了一家年产能9.5万吨的造纸厂，并开始试运行。未来两三年内，嘉禾木的目标是实现产能30万吨，目前，湖南、陕西、广东等地的造纸厂也在谈判之中，合作的模式也更加多样化，环保问题在嘉禾木面前，只是不同的生意模式而已。在吴勇看来，环保不仅仅是个社会责任和道德问题，更是个经济问题。 实际上，越来越多的民营企业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无论是治污还是节能减排，只要能给企业带来利益，他们便会主动贴近而不是回避环保问题。 中能环科公司的总经理杨宇程踌躇满志，2007年公司签订的合同金额已经远远超过1亿元，客户需求的明显增加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中能环科正在进行第一轮融资，面对众多风险投资的追逐，董事会要价很高。中能环科是一家典型的节能减排型环保企业，卖一种名叫蒸汽凝结水处理的设备，应用在石化、电力、钢铁等行业，帮助企业实现锅炉节能和减排二氧化碳。简单讲，这套设备可以将工业锅炉中形成的蒸汽凝结水重新循环到锅炉，既能利用凝结水的热能，又可以在高温环境下，将已经受到污染的凝结水进行处理以达到锅炉用水的要求。 如果说，中能环科的技术听起来很晦涩的话，那么杨宇程为企业算的这样一笔账却一目了然：拿中能环科处理量为100吨/时的设备系统举例，需要企业总投资650万元，每年回收的凝结水量为80万吨，凝结水的热值折算为8.6元/吨，热值加上4元/吨的原水价格，凝结水的总价值为12.6元/吨，由此得出年回收凝结水价值为1008万元，去除年运行成本按60万元算，基本上静态投资回收期为0.68年。 受利益驱动，很多决策快速的民营企业已经开始行动。中能环科在做的10多个项目中，就有好几个单子来自于民营企业，其中一家做尼龙化工的企业，为了上马这套装备，还发动厂里职工集资，希望一方面实现节能减排达标，另一方面企业赚钱后还可以给职工分红。 浙江科健公司也从中嗅到了商机。他们的计划是自己买一套设备，然后将周边小企业的锅炉凝结水收集起来，支付他们水钱，然后再将高温处理过的凝结水以热水钱卖给电厂，从中赚取差价。 在这些企业眼里，环保就是一笔很容易算清楚的账，是个生意。 “环保需要企业支付成本，所以节能减排要从给企业带来眼前利益出发来着手推动。”早在上世纪90年代，还在中石化负责节能工作的杨宇程，就提出了“效益环保”的口号。 “每上一套100吨的装置，一年便可节约1万多吨煤，减排二氧化碳2.2万吨。公司营业额越大，对节能减排贡献越大。”曾经教过书略带书生气的杨宇程有些得意，“而且我要做的是纯粹的绿色公司，每个工序和环节，都不会对环境造成任何危害，打着环保旗号搞二次污染的事情，我坚决不会做。” 实际上，在环保上勇于提前投入成本的企业，短期看“吃了亏”，但却最有可能形成长期的竞争优势。据说，出于竞争的考虑，目前已经有不少进行脱硫治理的公司，开始主动给自己加码，将政府尚未规定的脱硝也加进去。 毫无疑问，在全球范围内，环保都是个政策导向性产业，政府在环保问题上扮演着重要的推动角色。但仅仅依靠政府的行政推动还远远不够，如果能依靠市场的力量，让环保设备和环保技术服务提供商与污染待处理企业间建立互利共赢的经济关系，让环保从纯粹的成本负担转化为效益，节能减排才算真正进入了良性轨道。“在环保行业寻找能实现互赢的商业模式，是我们投资的诀窍。”国内第一只专注于投资清洁技术领域的VC青云创投合伙人叶东总结道，嘉禾木公司便是青云创投的投资案例，并有望近一两年内实现上市。 第一推动力 如果说环保治污关系造纸厂生死存亡的话，在节能领域，很多企业就没有类似的紧迫感和动力。比如，大型公共物业和商业楼宇的中央空调节能等。如何调动企业环保节能的积极性，北京佩尔优科技有限公司通过一种新的商业模式，充当了节能环保的第一推动力。 如果不用你花一分钱投资，又承诺你具体的节能效果，只是在节能省下的钱中和你分成的话，你愿不愿意来做节能呢？这种模式便是国外流行的EMC（合同能源管理）模式。北京佩尔优便在做这样的事情。 佩尔优是通过水蓄冷技术，来帮助企业节省中央空调的运行电费。水蓄冷节能技术就是利用水蓄冷设备，在用电低谷时段将空调系统的能量储存起来，在用电高峰时段将所储存的能量释放出来。如此一来客户就可以利用不同时段的电费差价，节省大量的运行电费。如今大型公共物业如机场等，大型商业楼宇如四、五星级酒店和购物中心以及大型的生产型企业都是佩尔优的大客户。 水蓄冷技术并非一个新技术，但之前难以推广，很大程度上在于没有找到好的商业模式。“EMC突破了简单的你付钱我收费的方式，对于客户是一种有巨大说服力的商业模式，在IT领域找不到这种模式。”佩尔优公司董事长江源富对该模式非常看好。 早在2000年左右，佩尔优刚开始做空调节能时，采用EMC方式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希望客户能更容易接受水蓄冷的技术。因为市场上空调冰蓄冷也是主流技术之一。但即便如此，这种客户既不需要投钱又可以省钱的模式，在早期还是遭遇了很多尴尬。2001年佩尔优找到桂林机场，希望能通过EMC模式帮助其节能。在听完江源富的介绍后，机场的一位执行副总总结了几句话：第一，这是个好事情；第二，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不可能；第三，既然你们这么认真来做，肯定合同里有商务陷阱。后来经过多次艰苦沟通，项目终于做了下来，节能的效果是机场一年省了130万元。当然，佩尔优也从中提走了70%的收益。“合同能源管理最本质的特点是要对效果负责。”江源富说，说服客户最好的办法，便是带客户到现场去考察，曾有专家在佩尔优的客户桂林观光酒店考察时，半夜起来三次观察蓄冷数据。 目前佩尔优已经做了60多个项目，能为企业节能30％~60％。亚洲最大、世界第二的水蓄冷节能改造项目——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节能改造，便是由佩尔优提供技术支持并施工的。而在佩尔优的工程服务管理平台上，可以看到每个项目的日报，每天为客户节能多少都能一目了然。由于南方地区每年的空调使用时间较长，因此，佩尔优的业务重点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 像佩尔优这种自己投资自己运营的能源服务提供商，虽然在一开始更容易推动市场，但也在无形中将资金和运营风险压在了自己一方。虽然佩尔优已经获得了西门子创投、青云创投等数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但仍需要通过银行贷款、融资租赁等手段来获取资金支持。更重要的是，佩尔优和客户的合同期限一般要5到10年，但在目前国内尚未成熟的商业诚信环境下，合同随时都可能遭到单方面变更，更何况还要考虑这期间企业领导人或企业变更带来的影响。“至少要和客户方面的财务部搞好关系啊，才能保证回款顺利。”业内人士说。 考虑到这些因素，佩尔优也开始尝试多种模式。和客户共同投资便是其下一步重点推广的模式，当然后期节能效果的利益分享比例也会做相应的调整。而一旦佩尔优没能完成合同约定的节能效果，便会将差额部分退还客户。 “在节能减排大环境的带动下，很多市场的潜在需求都变成了现实需求。”江源富希望通过这个契机，能够成为环保产业链上的重要环节。目前在环保领域，主流企业依然是环保设备制造商和工程承包商，尽管佩尔优已经占领了国内水蓄冷市场70%的市场份额，2007年做到了5000万元左右的收入，但总体来看，环保服务提供商的规模还非常小。“三年没项目，一个项目吃三年”基本上是对环保工程商的写照，在工程领域，由于单子的不确定性容易大起大落。而环保服务领域，业务增长相对较慢，不会突然暴富，但每年都会有稳定的现金流，是个稳健增长的趋势，而且可以达到超过30%的毛利率。 早在7年前，佩尔优便通过EMC的商业模式，先人一步，刺激推动了节能环保市场的更大需求。尽管在早期相关部门甚至连EMC模式该交什么税都不清楚，但江源富认为，等一切政策标准都到位了，企业也就丧失了市场机会。 绿色链条 环保技术服务企业不仅通过特殊的商业模式，推动了环保产业的前进，还正在通过构建一条循环的绿色产业链条，实现环保产业良性的可持续发展。 如果在烤鸭店吃完烤鸭后，餐桌剩余的鸭肉和食物残余被拉走，进行一番处理后，变成了有机饲料，继续喂养鸭子，当这些鸭子重新回到餐桌成为烤鸭时，你会作何感想？很多人可能很快会联想到“疯牛病”。事实上，当那“一番处理”是采用了某种独特的高温微生物处理技术后，便可对食物中的动物蛋白变性，转化成活性微生物菌群，避免了“牛吃牛肉”的同源性隐患，从而实现对餐厨垃圾的彻底无害化处理，并能进行资源循环利用。北京嘉博文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瞄准的便是餐厨垃圾处理的市场。餐饮垃圾、过期食品、海关罚没的肉品以及大型农贸市场安全不达标的肉品等有机废弃物，都是嘉博文公司要处理的对象。 在北京市上地城铁站的对面，嘉博文公司建立了一个日处理能力4吨的餐厨垃圾处理中心，从2005年开始，这里便开始集中处理上地社区27家餐厅的餐厨垃圾，已经累积处理了2万多吨。嘉博文公司从日本引入并改进的高温微生物技术，将餐厨垃圾处理成高活菌、高蛋白、高能量的活性微生物菌群，继而对这些菌群半成品进行深加工，生产成有机肥料和有机饲料。嘉博文董事长黄谦的目标之一便是做国内最大的有机农业生产资料提供商。 为了推动这些生产资料能顺利进入到产业链的下游，嘉博文用自己的有机肥料亲自培育了果园、菜园的示范基地。据黄谦介绍，嘉博文在河北丰宁坝上种了300亩菜园，而且还和平谷等北京周边13个区县的果园都有合作示范园，果品涉及到桃、梨、西瓜、苹果、葡萄、樱桃、冬枣等。这些贴有嘉博文“BGB”品牌的有机果品直供沃尔玛和家乐福等大超市。而在有机饲料方面，嘉博文则选择和大型饲料公司、养殖场直接合作。嘉博文先后与美国康地饲料公司、上海光明食品集团、北京华都肉鸡公司、河南双汇集团以及全聚德鸭子的供应商北京金星鸭业都有合作。至于具体合作模式，目前嘉博文和上海光明食品集团正在成立研究院，在2008年会开发联合品牌“光明BGB”产品系列。事实上，早在2006年底，美国康地集团、上海光明食品集团、高盛公司以及摩根斯坦利的董事长约翰·麦克便联合对嘉博文进行了上亿元的投资。 黄谦认为，目前餐厨垃圾处理以及带来的循环产业链已经处于产业化的前夜，作为产业链上的关键技术提供商，嘉博文起到了连接产业链上下游的纽带作用，在局部领域也直接进入终端产品环节。“目前，嘉博文的示范作用多一些，未来希望能联合产业链上更多公司通过双赢的原则共同进行产业布局。”黄谦表示，“嘉博文前端餐厨垃圾处理要符合建设部的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标准，后端深加工的产品，还必须满足农业部的标准，相当于通过技术手段，打通了环保业和农业的连接点。” 循环经济是黄谦挂在嘴边的一个词。从餐厨垃圾（餐厅）——嘉博文（垃圾无害处理）——新的生产资料（有机肥料或有机饲料）——果园、养殖场——有机农产品——餐厅或市场，形成了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的大循环。“对于已经上市或有很好品牌的餐饮公司来讲，通过绿色健康的概念，提高菜品的品质，都是下一步要做的事情。”黄谦介绍，嘉博文和北京西八里庄的湘鄂情酒店，便希望合作打造有机餐厅，由嘉博文基地的有机产品直接供应餐厅。和金星鸭业的合作，则通过提供嘉博文饲料，提升全聚德鸭子的风味和口感。未来，嘉博文还将对饲料进一步细分研发，比如大鸡和小鸡的饲料会不同，罗非鱼和虹鳟鱼的饲料也会不同。 嘉博文在北京朝阳区建立的全国最大的日处理400吨的餐厨垃圾处理站，已经进入政府的最后审批阶段，预计2008年6月会投入使用。届时，全北京每天1/3的餐厨垃圾将由嘉博文来处理。而且，奥运会场馆的餐厨垃圾处理以及奥运会的蔬菜供应基地都采用了嘉博文的技术。上海世博园日处理50吨的餐厨垃圾处理中心，也是由嘉博文和上海市政府联合投资兴建的。2008年，嘉博文会将垃圾处理站扩张到全国9个城市，并希望通过10年时间，占据处理量的50%。目前，上海每吨垃圾的处理费是240元，嘉博文希望未来能降到每吨50元，不给餐厅带来负担。 餐厨垃圾处理费、有机农业生产资料收入和有机农产品的收入，是嘉博文的三项收入来源。嘉博文预计2008年的销售收入将达到2亿元，并预计在2009年登陆纳斯达克。 与针对某个特定领域如污水处理、餐厨垃圾处理等产业纵深链条不同，北京中关村国际环保产业促进中心有限公司希望进行横向整合，在各个领域中都能搭建联盟平台。该公司董事长徐云希望做一个环保节能领域的综合服务商。而中关村国际环保产业促进中心效仿的模板便是法国威立雅环境集团，这家公司相当于环境领域的IBM，是全球唯一一家以环境服务为主业的大型集团。从水处理服务到公共运输业，从清洁业到能源服务，威立雅为各国政府机构、地方机关集体、工业企业和城市提供全面高效的解决方案和服务。 促进中心采取的是产业动态联盟的方式，围绕具体项目和工程，将解决环境问题涉及到的技术提供商、资金提供商和市场运作方联合起来，作为共同招标体，去完成项目。而且针对不同的项目，联盟成员的组合也会不同。目前，已经有70多家企业和机构成员参加过促进中心的联盟。先后发起成立了中关村城市污泥无害化联盟、中关村清新空气产业联盟等。联盟成员自动形成促进中心的技术专家顾问团，每次去考察某个项目时，促进中心都会付费聘请相关方面专家一起评估。“我们不是普通的中介，提取1%~5%的佣金，而是事先和联盟成员以442或者334等比例参与利益分配。”徐云强调。 其实，无论是纵向的产业链打通，还是横向的产业联盟，建立一个正向循环的可持续发展的绿色链条，才是解决环保问题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