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商业改造农业,新希望渴望成为100个村庄的发动机
作者:何伊凡
雨水滴落在稠密的树叶上,杨福顺揉揉眼,挂钟指在5点45分,他一激灵,睡意全无,随即想起老婆故意把表调快了10分钟,于是慢吞吞穿上鞋。院子里的泵井有些滞涩,压了半天才出来一碗水,他把水倒在干毛巾上,抹了把脸。泵不用修了,用不了多久自来水就会引到灶台前,自己只需要购买一些接管线的材料,而且出资铺水管的企业还会给每户100元材料费。 6点钟,杨福顺出现在附近一个牧场。牧场里有1000多头奶牛,杨是仅有的53个工人中的一员。他负责操作挤奶的机器,那是国内最先进的同类设备,奶牛很自觉,排着队走上来。他的收入与产奶量挂钩,每月大概有五六百元。“太少喽,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杨说。 同一时间,杨的父亲骑着摩托车,带上两个奶桶赶奔收奶站,他也养了三头奶牛。上百辆类似的摩托车夹在几处低矮绿色山丘之间的石灰路上穿梭,四周茂盛牧草从公路边一直延伸到山坡,杨的父亲准备下午把自家用不完的牧草和高粱杆拉到牧场卖掉。 杨的妹妹今天居然不用催就去上学,算是个奇迹,今天有电脑课,电脑也是企业为村里的小学捐的,一共23台。今天,杨的母亲有一项特殊工作,去信用社检查奶款是否已到账。每次交奶之后,奶站会提供一张写着交奶重量和奶质以及价格的纸条。到了月末,累计的奶款才会打进由牛奶厂提供的一张存折。奶牛一年有10个月产奶期,杨家的每头牛平均每天能产20公斤奶,奶站收购价在每公斤1.8元左右,加上卖小牛的钱,一年下来,两头牛能给杨家带来近6000元的收入。 这个位于四川盆地西南边缘的小山村叫做阳平村,墙上刷的标语不是“只生一个好”,而是“户有两头牛,三年一层楼”。阳平地属四川洪雅县,青衣江从身侧逶迤而过,顺流而下,不远处就是乐山大佛,峡幽林茂,水碧山青,但风景不能当饭吃,当年只能算是穷乡僻壤。 新希望集团改变了这个山村数百年来缓慢的节奏,像杨福顺一样,如今多数村民全天的生活都与这家公司相关。新希望在这里开办了奶站、牧场以及山头上的几家乳制品企业,为这里铺设自来水管,捐献了电脑,并联合当地政府新修了送奶的路。 阳平是新希望在洪雅县的新农村建设示范村之一,另外两个示范村是相邻的青岗萍和丁沟。2006年4月新希望与洪雅县政府签署了政企联手建设新农村的协议,刘永好由此践行了自己2006年在全国“两会”上联合37位涉农企业家作出的倡议:“积极投身新农村建设。”按照他的规划,未来5年内,新希望旗下200多家公司将至少成为全国100个村庄的“发动机”。 新希望对阳平乃至整个洪雅县的影响始自2001年,当年11月,新希望从收购阳平乳业开始展开了自己的乳业宏图,一举拿下四川华西、云南蝶泉等11家乳业企业,成为西南最大的乳品巨头。 古老的洪雅县在新希望的轨道上摇摇晃晃、将信将疑地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奶牛养殖在洪雅向来是祖辈相传,杨福顺养了十多年奶牛,当时只有一头牛,牛奶送到阳平乳业公司,山路不好走,多养了牛奶送不出去只能变质,也有来收奶的零星中间商,“只够换个零用钱。”杨福顺回忆。现在像杨福顺这样的洪雅农民多数成了新希望公司的员工,懒散的日出而作的日子成为回忆,他们开始习惯每天6点钟准时上班。 新希望的第一“战”从牧草开始。“退耕还林,退耕还草”的口号县里已经喊了多年,但效果不佳,新希望顺势建议农民在要求退耕的土地上种上牧草。尽管草种由新希望提供,但“不种粮食种草”,村民们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新希望的技术员把示范的草种播下去,没过几天就被人拔光了。直到后来看到吃牧草的牛奶水比吃野草的足才逐渐接受。丁沟村全村4950亩地,虽说“靠天吃饭”,但老天偏偏不给面子,除了玉米其他农作物很难生长,种牧草一年能割三季,按照市场价格,一亩地收成每季折合1400多元人民币,而且可以与茶间种,算下来更有赚头。如今丁沟村已是“无粮村”,全村250户人,251头牛,茶叶和牛奶成为人们的主要收入来源。 新希望也曾备感挫折。洪雅的奶牛基地刚刚巩固,一些乳品巨头用高于新希望的价格很快抢走了新希望培养数年的奶源。由于问题大面积发生,新希望此前与村民签定的排他性收购协议基本成为废纸。但到了春节这样的淡季,那些临时抢夺奶源的企业全都撤了,这时协议又发挥作用了,全部原奶新希望要照单全收。如此多的鲜奶市场无法消化,新希望不得不在洪雅先后建了几家奶粉厂。尽管奶粉利润有限,但一来二去,村民感觉还是和扎根在这里的企业做生意有保障,另寻主顾的情况越来越少了。 面对农民无力形成规模化养殖的资金窘境,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希望能在农村推动担保体系。2007年5月,在微软全球CEO峰会上,去微软董事长比尔·盖茨家做客的刘永好甚至游说盖茨也加入进来。盖茨的答案不得而知,但新希望迅速行动起来,在洪雅的三个示范村,如果农户准备养四头以上奶牛,可以由公司为每头牛提供3000元。 面对小而散、违约率高达50%的农户,新希望一度十分矛盾,“一两头牛同样需要上门服务,不服务没有竞争力,服务又没有效益。”但是,近年来当农民工大批量进城,离开他们的土地后,新希望看到农业规模化的时机来临。“我们站在一个转型的节点,传承了上千年的小农经济在快速解体,而规模化养殖刚刚起步,过去来自政府的农业促进体系和帮扶体系逐渐崩溃了,而来自市场的同类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新希望集团副总裁王航说道,在他眼中这是新希望发展农业产业化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