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本刊记者 王萃 这个国家政府拥有的行政性力量正在终止 关于新一轮亚洲金融危机的过度想象 河内依然平静。 尽管越南经济濒临崩溃的说法甚至在其他国家引发了恐慌，但那些身临其地的人却发现，实际情况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糟。6月底，跌幅超过一半的越南股市已有企稳迹象，河内金店的顾客虽然增加，却没有想象中抢购黄金的场面。福特越南公司经理MichaelJ.Pease正准备在7月为河内附近新扩建的工厂剪彩，他掌管的公司今年头5个月汽车销量翻倍，“这是我们光景最好的一年”。 就像以往对越南经济奇迹存在过分渲染一样，这一次的危机同样可能被夸大了。事实上，这个人口只有中国十五分之一，经济总量约占中国四十分之一的东南亚国家经济基本面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8000万人在十几年里被唤醒的对更好生活的渴望保证了国家的经济活力，越南仍然拥有经济起飞的基本条件——廉价的劳动力，庞大的基础设施需求，在国际市场上作为中国制造替代者的可能性以及一个拥有强大行政力量的中央政府。 “我觉得越南的经济危机其实是某些国外组织写出来的。”西贡证券公司一名业务员激动地说，“他们一年前还把我们的经济写得阳光一片，一年之后又写得漆黑一团，其实就我们自身的感觉来说，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某种程度上，亦步亦趋模仿中国改革路径的越南目前的问题类似于1990年代中国经济的几次硬着陆——追逐经济增长指标、信贷扩张失控导致了经济过热和严重通货膨胀，最后不得不以激烈的反应来纠正经济失衡的状况。 2000-2007年，越南GDP年均增长7.5%，仅次于中国，居全球第二，憧憬越南未来经济增长的全球投资者将大笔资金注入越南，2007年越南吸收外资超过200亿美元。外资涌入迫使越南央行为结汇投放更多货币，问题是，希望追求更快经济增长的越南政府自我感觉良好，并没有采取措施解决因此产生的流动性过剩，而是直接将其变成了贷款，2007年越南银行贷款增加了50%。由于实体经济不可能一下子吸收这么快的信贷增长，加之对外资监控不力，大量资金涌向股市和楼市，2007年越南股市指数暴涨了150%，胡志明市中心的房价涨到5000美元/平方米，直逼纽约和东京。越南经济出现了过热，通货膨胀达到了两位数。 另一方面，越南工业基础薄弱，只能出口原油、大米等初级产品和衣服、鞋子这样的低端制成品，而所需的机械设备、钢材甚至成品油都需要进口，经济过热让越南国际收支状况恶化，2007年，越南的贸易逆差占GDP的17%。 遗憾的是，尽管问题已经如此明显，由于极不愿意调降经济增长目标，越南政府却迟迟没有出台宏观调控措施，直到今年三月，总理阮晋勇才正式宣布收紧信贷，控制通胀，越南楼市股市随即应声而落。同时，越南政府试图将越南主要货币越南盾升值，以此减缓因美元走软带来的输入型通胀。但此时，严重的通胀、对越南贸易逆差扩大的担忧和对政府调控措施缺乏信心已经让国外投资者产生越南盾贬值的预期，越南盾非但没能升值，汇率反而一路狂泻，德意志银行预计一年后越南盾相对美元贬值30%。 情况似乎已经不能再糟，股市楼市暴跌、热钱出逃、货币大幅贬值，因为出现这些几乎一致的症状，一些人已经将越南比作1997年的泰国，并产生关于一场新亚洲危机的联想。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面对越南经济的混乱，不少分析人士人仍坚持从中长期来看越南经济光明的一面会掩盖住灰暗的一面。高盛分析师乔红认为：“随着政府将坚决抑制通货膨胀作为当务之急，我们认为越南混乱的局面会得到改善，经济将稳固。” 那些过度悲观的观点或许只看到了越南和当年爆发金融危机的亚洲各国的相似之处，而忽视了十年来亚洲各国的变化以及越南自身的特点。 总结亚洲金融危机的教训，亚洲各国都保持了较高的外汇储备，同时对进出本国资本市场的投机资金更加警觉，抵御国际游资冲击和金融风险的能力大为增强，同时越南经济规模有限，也没有更深的卷入全球金融体系，成为新一轮经济金融危机中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的可能性并不大。 同样，忽视越南是转型国家这一基本前提，而将它与1997年的泰国简单类比可能会忘记越南并不像想象中脆弱。 仿效中国的做法，越南对开放资本市场采取的是谨慎的态度，虽然在实际执行中存在漏洞，但外资并不能随意出入。1997年的泰国资本市场完全开放，没有外汇管制，国际游资和炒家可以毫无障碍的进入泰国楼市、股市和汇市，掠得丰厚收益后一夜间撤离，但越南的外汇管理要比泰国严厉得多，宽进严出，投机资金想在短时间内将越南盾兑换成外币汇出境外相当困难。越南限制外国人买房，外国人并不是炒作房地产的主力，而且房地产市场自去年底以来走势低迷，将房产变现逃离并不容易。一些数据显示，外资并没有从越南大规模出逃的迹象。 还需看到，和亚洲金融危机时迷信自由市场理论的国家不同，越南奉行的政治经济体制保证了它拥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而国家小，反应迅速，行政性调控措施的效果也更加明显。越南目前的危机很大程度上是政府经济政策失当，宏观调控不坚决、处置不果断所致，而一旦意识到问题，近几个月越南政府以每月出台一个文件的速度进行纠正，一些措施相当强硬，6月越南央行要求不得再将外汇卖给个人，外汇代理点买进的外汇必须上缴国家，否则将予严惩。 追求经济增长速度和因此造成的信贷过快增长是越南经济问题的主要根源，现在越南政府已经将稳定和控制通胀作为优先问题，2008年GDP增长目标从8.5%-9%下调到7%，信贷增长也控制在30%以内。另外，分析人士指出，越南的社会体制使它具有相对健全的社会保障，因此越南人自己感受的到的危机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强烈，一旦信心恢复，就能够度过危机。 外部环境是诱发越南经济危机的重要原因，但对越南而言，其中并非全部是负面因素。能源和粮食危机蔓延到许多国家，而越南在世界市场上是大米和原油出口国，拥有对抗全球通胀一些先天的有利条件。对国际投资者，越南仍具有吸引力，2008年迄今，越南吸引的外商直接投资达210亿美元，超过了2007年总和。台湾台塑集团刚被批准投资87亿美元，在越南兴建钢铁厂、电站和港口，韩国三星公司在3月公布了在越南投建手机装配厂的计划，现在三星移动副总裁崔勇中称，不管目前情况如何，越南仍然具有吸引力。美国穆迪投资表示，在出现金融动荡后，依然有外资流入越南，这与1997年外资大规模撤离泰国迥然不同。 与1997年发生金融危机的各国只能接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条件苛刻的援助不同，这次越南能够指望亚洲邻国的帮助。越南是《清迈倡议》的签字国，按照该协议，中日韩三国和东盟可以向发生危机的国家提供借款帮助其抵御金融危机，鉴于中日韩都有庞大的外汇储备，有足够的力量帮助越南，并防止危机蔓延到其他国家。 摩根大通专门研究越南的分析师MattHildebrandt向《环球企业家》表示，一旦政府采取的措施使贸易和通胀数据向好，越南将在今年第四季度恢复稳定并实现温和增长。“现在的高通胀和基础设施瓶颈确实为保持成本上的竞争优势构成了一些挑战，但是考虑到越南政府有能力解决这两个问题，越南的中期前景十分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