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毛春初，本刊特约记者 “米骚动”触发“黄金抢购风波” “4月26日，越南胡志明市。当超市连锁SaigonCoopMart表示每次只售出10公斤大米后，人们的恐慌开始爆发。在拥有约800万人的胡志明市，人们纷纷涌至超市和街头摊贩处排队购米。”路透社在4月29日的报道称，长长的队伍和空荡荡的货架，显示出世界第二大大米出口国深受通货膨胀之害。
一位现在越南平阳省的台湾企业家告诉记者，在米价高涨下，“许多工人的主餐只是泡面。十个就有九个去借高利贷，甚至卖血糊口，有人还把信用卡拿去抵押借款过生活。”他还转述了企业附近一家菜市场老板的话说：“工人最近很少买鱼、买肉，只买些蔬菜和鸭蛋，所以我们生意也越来越糟糕了！” 越南计划投资部(类似于中国国家发改委)副部长高曰生说：“物价上涨已成经济领域中最重要的事件。”从越南的统计数据来看，5月份的食品和餐饮价格比今年初上涨14.45%，同比上涨30.64%，粮食价格比今年初上涨13.08%。国际稻米价格狂飙，粮食成本上扬成为催动越南通胀的急先锋。 “米骚动”刚过去不久，6月初，越南又发生了抢购黄金风波，越南芒街鸿基旅行社的阿海告诉记者说，前几个月开始，他身边的越南人一直在把钱从银行账户上取出来，转而买进黄金。今年初，他在私人金店，以每两8000多越南盾的价格购买了10两黄金。 由于在外汇市场上，越南盾的一年离岸远期汇率狂跌40%。也就是说，市场对越南盾的预期是，在一年里会贬值40%。人们已经不相信自己手中的越南盾了，纷纷以黄金锁定保值。 过去十年，越南经济的平均增长率维持在7.5%的高水平上，是亚洲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不少海外投资资金也看好越南，流入越南的外国直接投资和热钱不断增加。不过，今年来随着越南多项经济指标亮起红灯：通胀持续双位运行、股市市值横遭腰斩、汇率贬值……越南金融市场异常动荡，濒临经济危机边缘。 被国际社会列为“展望五国”(vista)之首，长期受到国际资本市场垂爱的越南突然间风云色变，这是为何呢？ 被国际资本玩了一把 越南突然之间从之前的经济优等生变成经济危机的潜在引发者，与越南这些年上层建筑变化剧烈、经济发展过热不无关联。 越南的政治变化向来令人眼花缭乱，从1986年越南“革新开放”(相当于中国的改革开放)以来，上层建筑变革剧烈：党内民主化已经深入，反对党也势力日增，甚至在2007年，越南国会还举行了全民直选。 而在经济上，由于越南在1976～1980年的“第二个五年计划”以惨败收场，极大地刺激了越南领导人大干快上的雄心。1987年12月，越南国会通过了称为“最开放”的《外国在越南投资法》。1989年9月颁行了《外国在越南投资法实施细则》，鼓励外商对越南直接投资。一时间，越南开始重回世界经济怀抱，并很快加入了WTO。 越南已经不满足于世界对它“下一个中国”的打量，它要超越中国，在整个社会的激烈变化中，越南的上层建筑、经济基础一并进入深水区，而越南政府并没有意识这种高速狂飙所带来的风险，反而是大干快上的意识支配了整个行政逻辑。 越南把经济快速发展当成了一种国家动员令，它一边大量引进外资，另一方面又放宽金融信贷政策，以极低的利率贷款扶持大型国有公司。在各种优惠措施和廉价劳动力的利好刺激下，许多中国台湾、中国香港、韩国和日本企业从中国大陆挥师南移，一时间，越南大有取代中国“世界工厂”之势。在实体经济大力发展的时候，越南又开始放松了对虚拟经济的限制，政府放松了对金融市场的管控，改变了一些规则，如把外国人持股比例不超过30%提升到49%，股市开始火了。炒股竟然成为一种全民运动，连大学生也呼朋唤友进入俗称“号子”的证券交易所来做短线操作。 2007年，越南股市和中国股市一样疯长，市盈率达到了75倍，导致了大量的热钱涌入。越南《西贡时代周刊》的一篇文章就直斥这种混乱不堪的状况：大股东随意侵占中小股东利益；投资者将股市视为一个赌场而不是投资场所。 在各项经济指标飙涨的时候，越南政府没有看到里面的陷阱，而是陶醉于“世界增长率最高股市”的虚名。而国际热钱此时正故伎重演，对越南汇市和股市施展双向做空的“提款机战术”，以期快速套利：国际金融大鳄和他们的学术代言人先是鼓励货币升值和汇率幅度(放宽浮动区间)，接着就是洪水一般的热钱滚滚流入越南国内市场，触发越南国内令人叹为观止的资产价格泡沫，稍后就是实体经济开始出现通货膨胀，贸易顺差开始急速下降乃至迅速转为逆差。此时，投机热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准备撤退了。 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研究员庄礼伟直言，越南“被国际资本玩了一把”。 热钱病了，谁在吃药？ 在很大程度上，越南当下的经济问题完全是自己造成的——2007年在资本大幅流入的情况下，越南政府没有采取制动措施，依然选择“增长优先”。 越南政府的经济操控守则是：只要通胀率比经济增长率低就可以了。直到2007年，越南国内的通胀率比经济增长率高出了4个百分点，越南政府才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2007年12月24日，越南央行宣布放宽越南盾每日交易浮动幅度，以便容许越南盾升值，强化越南央行对抗严重的通货膨胀。同时，越南国家银行外汇管理局也宣布，越南盾每日涨跌幅由央行所订参考汇率波动区间上下0.5%，扩大至0.75%。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庄礼伟教授认为，“政府在先期做得很不够，政策力度和效力很低。” 这些措施对于深陷热钱困扰的越南来说，效果并不显著，今年3月份随着物价进一步上涨，越南不少地方发生了抗议和罢工行动，越南国家银行听从了“以本币升值控制通货膨胀”之说，将越南盾与外币的浮动幅度由0.75%扩大到1%。而且越南还紧缩了以本国银行系统紧缩性的货币政策，大幅加息、巨额发行票据来抑制通货膨胀。 越南央行的本意是要把本地货币与不断走软的美元脱钩，并使越南能够更好地消化石油成本的上升。然而事与愿违，汇率的调整引起了公众的普遍恐慌，越南盾由升值变为贬值，胡志明市等城市出现兑换美元和人民币的热潮，市民大量抢购商品，手中的越南盾成为烫手的山芋。两个月内越南盾贬值2.6%，在远期汇率预期的NDF市场下跌得更为猛烈，5月30日NDF汇率市场预期越南盾未来一个月将贬值7.6%。国内知名财经人士张庭宾把越南的措施失当直称为“热钱病了，本土金融和企业吃药”。 越南终于从经济狂飙的兴奋中清醒了过来，总理阮晋勇反复强调，在目前国内问题中，抑制通货膨胀是头等大事。为此，越南政府已经决定提请国会审议和批准，把2007年年底确定的8.5%～9%的2008年经济增长率调低到6.5%～6.7%之间。 越南政府为了应对经济形势恶化，要求银行界缩减放款业务、政府机关停止任何较不重要的计划，并透过要求银行留下更多资金，来压低货币供给量。越南还对大米的出口实行限制，并在国内保持成品油价格的稳定。 这套组合拳似乎正在起效，6月6日，世界银行发布了越南经济最新分析报告。报告指出，越南4月份发布的一揽子经济政策正在起效，越南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正在降低。 危险的蝴蝶能起多大的浪？ 多家英文媒体近来不约而同发出警告。认为越南成了此次风暴的中心，它将把整个亚洲拖入第二轮金融危机，并危及中国。 但也有不同见解，中国社科院越南问题专家潘金娥认为：“越南经济状况对中国影响不大。中越贸易占中国的0.5个百分点左右，占越南大概十几个百分点。人民币在越南不是像美元一样可自由兑换的硬通货，越南的商店是不能接受人民币交易的”。 但中国也必须提高警惕，因为越南金融政策的最大错误在于热钱生病，而中国目前存在同样的危险。美国《华尔街时报》估计，“仅第一季度，外汇流入总计可能就高达2000亿美元，这其中可能至少有一半是热钱。” 实际上，近期瑞银、汇丰和花旗等国际金融机构研究部门频频高调唱空A股市场，这是国际热钱为寻找吸筹机会“忽悠”我们的通常做法，看来国际投机资本正在重新进入A股市场。 而中国现在采取的金融政策似乎与越南也类似：在热钱已经预期在不远的将来做空人民币的情况下，仍然加速人民币升值；在国内商业银行和本土企业资金链已经紧张的情况下，反而更加紧缩货币。 经济合作与开发组织(OECD)6月初表示，持续的通货膨胀和投机人民币的“热钱”给正处于出口拉动型向内需拉动型转轨中的中国经济带来了极大的风险。 而热钱和通货膨胀的关系就在于：正是由于热钱的加速流入形成流动性过剩，加剧了通胀压力。所以中国的通胀虽然是农产品（000061行情,爱股,资讯）价格上涨引起的，但本质上依然是货币问题。 自前年秋天国内粮油价格异动，通货膨胀探出苗头以来，去年全年与今年年初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的持续增高，国际热钱来中国赌人民币升值意犹未尽，流动性仍然过剩，中国经济增长对外资仍有较大依赖，这些都决定了在通胀走高时，必须迅速果断地采取措施。 “通货膨胀这匹疾驰的骏马已脱僵而去很久了，亚洲大部分国家才‘砰’的一声把马厩的门关上。”路透社这样警告亚洲国家，但愿越南的教训能够引起中国足够的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