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价格大幅上涨,导致许多中小型化肥生产厂家停产,大型厂家利润锐减,农资造假趁虚而入;包括化肥在内的农资价格大幅上涨,又导致农业生产成本过高,再加上部分粮食价格偏低,农民面临赔钱种地的风险,种粮积极性受挫;农民购买力下降又进一步加剧农资市场的不景气,交易量减少,农资经销商利润下降。
春耕时节的黑龙江,在农资问题等不利因素的影响下,农业生产形势不容乐观。 3月27日,在国务院召开的全国农业和粮食生产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温家宝总理用“极端重要性”来强调农业和粮食生产之于全局的意义。国务院决定在今年农业预算投入大幅增加的基础上,中央财政再增加252.5亿元投入,并主要用于农民直接补贴。 这是国家调动和保护农民种粮积极性,促进农业和粮食生产发展方面发出的明确信号。 面对这一有利契机,作为国家粮食主产区和商品粮基地的黑龙江,用更大的决心和力量促进农业和粮食生产稳定发展,充分调动农民积极性,努力搞好当前春耕生产,争取今年农业有个好收成。崔晓林 马玉忠 实习生 王瀛/黑龙江报道
4月,正值春耕时节。 由于煤、电、油等的能源性原料涨价以及运费等各种成本的增加,导致今年农业生产资料上涨,农业生产成本过高,粮食价格上涨缓慢且不稳定,在这个春天里,始终辛勤耕作在这片黑土地上的农民,他们扬起的锄头突然失去了往日的坚定。 用黑龙江绥化市兰西县五家村村民李世伟的话说:“化肥、柴油啥都涨价,忙活一年赚不了多少钱,这地种不种还有啥意思?” 涨价“吃掉”了政府补贴 “啥都涨价,玉米反而掉价,今年一袋肥就涨了100多块,国家给的那点补贴根本不够干啥。”谈起春耕,绥化市青冈县建设乡双富村村民郭树英一脸愁容。 青冈县是黑龙江省的玉米生产区,其农作物90%种植的是玉米。说到今年的玉米种植情况,郭树英告诉《中国经济周刊》,2007年底玉米的收购价格还是0.5元/斤,可是今年初,玉米的价格就一下跌到了0.42元/斤。每斤少了近一毛的价格让郭树英无法接受,于是她把自家的粮屯起来,打算等玉米的行情涨上来再卖。“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玉米的价格虽然上涨一些,但由于玉米失去水分较多,已接近‘干’粮,还是不划算。春耕在即,春整地、种子、化肥等都需要钱。” 有关部门向《中国经济周刊》透露,2007年以来,农民所需的化肥、种子、农药、水利费、柴油、人工费等均大幅上涨。据测算,2007年度各项费用的支出比2006年度已经上涨了近30%。而2008年初各项农资价格水平在此基础上又提升了一大截。 双富村村主任陈井波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现在农民常用的复合肥已由去年的110元/袋涨到了180元/袋、磷肥由去年的140元/袋涨到了240元/袋,分别上涨了60%70%不等。种子与柴油等农资产品也有不同幅度的上涨。陈井波为《中国经济周刊》算了这样一笔账:按每亩地的产量是1100斤计算,2007年玉米的价格是0.5元/斤,去除农药、化肥等农业生产资料、田间管理、玉米收获等成本440元,农民平均每亩地约能净赚110元。这其中还不包括租赁拖拉机等农用机械的费用。而按照现在的农业生产资料价格来计算,加上柴油价格上涨,每亩地的生产成本至少提高了100元,如果2008年玉米的价格不变或低于0.5元/斤的话,那么农民就只能赔钱了。 记者了解到,为进一步减轻农民负担,今年国家提高了对农民的补贴力度,每亩多补贴17元,已经达到40元。但在采访中,一些村民也向记者表示,惠农政策虽然减轻了种地负担,但由于农业生产资料的大幅上涨,种地成本也较以往大了许多。“2008年政府每亩地给我们的补贴又提高了,但还是抵不上一袋化肥涨的价钱!”郭树英苦笑着说。 陈井波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今年政府给村里的粮食补贴和综合补贴等加在一起是每亩41.55元。“如果在这个基础上,粮食收购价格能有些上调,农民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农民在“赌”青冈县建设乡双富村村民王志忱一家三口有20亩地,他告诉记者,自己每年向银行贷款种田,可即便如此,秋后所产的粮食也仅仅只供一家还清贷款与糊口之用。“往年都是在保本或微利种田,面对今年的农业生产资料大幅上涨,看来,我只能赔钱种地了。” 青冈县是黑龙江的贫困县,这里165个行政村的村民一直都是靠土地吃饭。如今农业生产资料与粮价的涨幅不同步造成了农民自补差价,几乎都处在微利或保本种田,不但农民种田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粮食生产安全也受到了威胁。郭树英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她们村大概有三百多户村民,但是就是因为今年农资产品涨价,玉米价格不稳定,农民担心种地不挣钱,所以已经有很多人出外打工,把地包给了别人。还有一部分农户担心种玉米不挣钱,转而改种了万寿菊、土豆等一些经济作物。 类似的情况,记者在黑龙江省鸡西密山市有关部门也得到了证实。 据了解,2007年秋收以来,大豆市场异常火爆。受我国大豆减产、油脂需求旺盛的影响,2007年的大豆收购价格已创下了历史记录,仅2008年春节前夕大豆的价格就较开秤时上涨了93%,节后更是一路攀升。受大豆市场看好的影响,农民对玉米、水稻价格也出现了较高的预期。 一方面由于2007年大豆的单产下滑,再加上很多农民因为不了解市场而使手中的大豆早在2008年2月末就已经基本售罄,没有在价格最高时出手,所以对种粮收入整体的拉升并不大,不少农民就把增收的希望寄托于水稻和玉米的收购价格上。但2007年秋收以来,玉米、水稻价格一直萎靡不振。目前密山市水稻收购价格为0.75元/斤左右,比去年同期每斤下降0.10元左右,降幅达12%;玉米价格为0.48-0.50元/斤,比去年同期每斤下降0.08元左右,降幅达14%。由于水稻不能出口也走不出省外,玉米深加工企业限产和饲料业对玉米需求量下降,密山市农民手中的水稻和玉米难以变现。有关部门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不少农民已经搭建起简易的储存仓库,他们表示,不着急抛售玉米和水稻,急也没用,没人收,只得等到价格合适时再出售。 另一方面,2007年密山市的玉米产量和质量都是近几年最好的,农民在看到大豆价格走高的同时,也希望玉米能卖个好价钱。 记者在双富村村民郭树英的家中看到,去年没有卖完的玉米装在编织袋子中堆满了整个院子。放眼望去,存有积粮的不止郭树英一家,附近的村民也都有类似情况,没有卖出去的粮食堆满了屋顶与院中角落。 因此,目前部分没钱备耕的农民,正处于等待和忧虑中。 “30亩是一个平衡点,只有种30亩以上、多种才会挣钱。30亩以下就没有种的必要了,小户都会把自家的地承包出去,每亩能得到200元/亩的承包费。往年种地的实际都是在挣政府每亩三十多元的补贴费。而按照今年的投入来看,农民其实都是在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种田,大家都盼着秋后年末玉米能涨价,只要玉米涨价,农民就没白付出,但如果不涨,农民就赔钱,赔钱明年就有人不种了。”陈井波有些激动的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农民致富的途径,乡里的农业贷款一直都按时发放,他们也曾多次组织新型农民及先进党员参加科技兴农、科普之冬的讲座学习,如明年将投入使用的提高玉米产量的覆膜技术,就是想以科技带动农业促进农民增收。 农资经销商在“愁” 4月2日,往年在春耕时节门庭若市的兰西县农资经营市场,显得有些寥落。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几辆小型农用车及小四轮拖拉机在等待装卸化肥,有些店铺已经关门歇业。“那些开小货车采买化肥的都是一些种田的大户,由于化肥涨价的缘故,一些小户农民已经很难负荷高额的农资成本了。”一家店主告诉记者。“每年化肥都是从头一年的十二月份开始卖,今年却有个怪现象,化肥都是从三月份才开始售出。本来能在手里周转两三次的资金今年只能周转一次,相比去年也少赚很多。”鞠洪文是青冈县天羊农资公司的总经理,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由于今年的化肥价格涨幅太大,玉米的价格降低,一些农民不是手有积压的粮食没有卖出去就是在抱着观望的态度,因此,导致了今年从三月份春耕备耕时化肥才陆续开始卖出。据其介绍,今年的化肥同比去年每吨上涨了700多元,他用同样的资金今年至少比去年少进了三千吨化肥,且由于化肥涨价,中小户农民的购买力下降,他今年的“收成”也不好。据鞠洪文保守估计,与去年相比,他今年至少会少赚5万元钱。 发牢骚的不只鞠洪文一家,兰西县的农资经销商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大庆石化双联化肥公司兰西经销站的李兴臣对《中国经济周刊》说,他今年的化肥都是现进现卖,因为市场价位太高,不敢进太多,他们掌握不好市场,一旦积货,明年出现价格回落就完了,“其实我们做经销商的风险才最大”。 说起进货,兰西县兰郊供销社化肥销售部的王树会更是义愤填膺。“今年化肥不但是随进随卖,而且价高、难卖,还必须都要现金交易,少一百块钱都不行!”王树会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往年她从厂家进化肥只要交付一半的货款即可,可是由于今年化肥生产原材料上涨,厂家也存在库存积压的风险,都要求经销商一律现金交易,足额付款;另一方面,农民承受不了化肥的高价,供销商还要降低利润空间来卖。“今年化肥价格涨得太高,面对农民,我们也不忍心加价太高,今年照往年销售利润降低了,但到现在的销售量还不到往年的三分之一,我们的资金也有限,不能进太多货,现在又面临货源不足,后期肯定会有缺货、断货的时候。” 记者了解到,目前密山市化肥尿素的价格是每吨1900元,比去年同期上涨了2.6%;二胺的价格每吨4300元,比去年同期上涨48%;三元复合肥3100元,比去年同期上涨55%,农药的价格也将上涨10%以上。据业内人士分析,2008年农药市场上涨在所难免,从总体上来说,目前我国农药的供给大于需求,因此农药的价格上升并不是市场拉动的结果,而是生产成本增加的结果。一是原材料的价格上涨,二是能源价格上涨,三是环保的力度加大,迫使农药企业在这方面加大投入,四是运输费用的加大,五是劳动力价格的上升。这五个因素使得农药的生产成本增加,从而拉动农药价格的上涨。 “现在基层经销商已经开始陆续拿货,只是终端处农民询价的很多,成交的却很少。主要是农民认为化肥价格太高,一时不能接受;另外农民觉得国家肯定会出台政策抑制化肥价格,都在观望、等待;如果等一段时间,价格再不下降,有的农民将采取少施肥或者使用低浓度化肥的办法。”有关部门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汉枫缓释肥料(黑龙江)有限公司总经理齐云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今年原料价格大幅上涨给生产厂家造成很大的成本压力。粉状磷酸一铵去年2134元/吨,今年3715元/吨,粉状钾肥去年一月进价为1848元/吨,今年同期为3145元/吨,涨幅都在70%以上。黑龙江有130多家复合肥生产厂,由于原材料价格涨幅太大,大多数厂家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很多中小型生产厂家纷纷停产,大型厂家也利润锐减。 据齐云峰介绍,汉枫做为新型缓释肥料生产厂家,面对大幅度的原料价格上涨,影响不是没有,但比生产普通肥料压力要小很多。原因是缓释肥的肥料利用率比普通肥料高27.6%-47.9%。根据对照试验得出,施用缓释肥料比普通常规肥料大豆每公顷净增收入为1167-1417.5元,水稻每公顷净增2133.5-2441元,玉米每公顷净增收入1634-1725元。“今年,化肥价格涨幅较大,农民大多采用少施增产的方法来降低成本,增加收入。正基于此,我们公司今年初调整了产品生产结构,增加了缓释节能肥的生产,减少了普通常规肥的生产。缓释肥料去年同期生产了3万吨,今年本期将达到8.5万吨。普通常规肥料去年同期销售3万吨,今年同比销售下降50%,只有1.5万吨。” 农资打假进行时 农资价格上涨,造假获利空间增大,以致造假事件频发,加之造假花样不断翻新,面对真假难辨的农用资料,农民叫苦不迭。 “走,正好我们去现场,一同去吧。”4月1日上午,当记者刚刚说明来意,黑龙江省质量技术监督局防伪中心主任、“春雷行动”绥化市巡视督导组组长薛坤便急匆匆往楼下走,“青冈县昨天刚查获一批假化肥,我要到现场看看”。 沿着哈黑公路北上,驱车一个半小时进入绥化市青冈县,随后在县质监局领导的带领下,汽车又在乡村公路上颠簸了三十多分钟到达了一处平房,此时门前已围满了村民,在房屋内,堆放着一百多袋标明厂家为“青海大柴旦帮农生物研究所”生产的硫酸钾镁肥。 “这是一起典型的以相似结晶体冒充真肥的‘高水平’造假化肥。”随同前往的省质监局标准化处姜国庆副调研员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因为今年农资产品尤其是化肥价格的上涨,一些造假分子看到有利可图,借机仿造一些以次充好,以假代真的假化肥,再用比真化肥低的价格卖给农民,从中谋取暴利、赚取黑心钱,一些伪劣化肥有效成分的含量甚至低于普通农田土壤中的含量。以刚刚查获的假冒硫酸钾镁肥为例,制假者采用与硫酸钾镁相似的结晶体进行销售,外包装上厂名、厂址、执行标准、登记证号、有效成分含量等一应俱全,可是经检验其中的钾元素含量却为零,通过青海省质监部门协查发现,厂名、厂址均是假的,我们还要继续深挖此肥的来源。这批肥若上到地里,反而对土壤营养结构造成破坏,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当初我根本不知道是假化肥,还觉着今年的包装看上去比去年还好,而且还能送货上门。”当地村民彦凡有告诉记者,他昨天买的16袋硫酸钾镁肥全部是假化肥,是县质监局的执法人员端掉了制假窝点,然后根据线索找到了他,并帮他追回了1200元的损失。“如果没有质监局的‘春雷行动’,我肯定不知道这是假化肥,老百姓一年都指望着这点儿地,如果真用了假化肥我这一年等于是白搭了。” 薛坤告诉《中国经济周刊》,2007年初黑龙江省质监局首度在全国提出质监护农“春雷行动”,主要以化肥、农药、农膜、农机及配件等春耕物资和柴油机、水泵等抗旱物资为重点,深入开展农资打假,着力查处坑农害农案件,以保证广大农民的根本利益,确保春耕生产顺利进行。2007年“春雷行动”期间,黑龙江省质监系统就免收各类涉农检验、检测、检定费用共计1077.97万元;出动行政执法人员69236人次,查获不合格农资产品2375.15万元,捣毁农资产品制假窝点95个,其中大要案和典型案件99起,向公安机关移送案件8起,共计为农民挽回经济损失2782.09万元。 薛坤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自2008年“春雷行动”3月9日启动以来,仅绥化市质监部门就立案查处了涉农案件27起,其中质量案件8起,计量案件16起,标准化案件3起,大要案、典型案件3起,共罚款31.5万元。今年的“春雷行动”包括对农资产品的专项治理,而且将免费项目根据农民的切实需要在去年的10项基础上增加了5项,给农民带来了更多的实惠。同时他们还通过采取抽查结果公示、典型案件警示,名优产品提示的“三示”手段,建立农资产品红黑榜,引导农民科学购买优质农资产品,争取在省质监局领导的带领下与各系统同心合力,把今年的“春雷行动”打得更响、更好,真正服务于农民。 “今年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上涨,年初粮价波动较大,如果再遇假农资,对农民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虽然农业、工商、公安等部门的介入加大了打击假农资的力度,但坑农害农事件还是时有发生。假农资不仅关系农民的收入问题,也关系社会的稳定,每查获一起案件我们都高兴不起来,更多的是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责任更大了。”薛坤对《中国经济周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