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当能源、原材料、土地等等基本被瓜分完毕之后，对智力资源的争夺正在成为大国竞争的核心战略。 就在中石油、宝钢等中国企业大举从国外买回石油、铁矿石的时候，美、英等西方强国正忙着争抢中国的“大脑”。
□本刊记者 高斌/文
“很可能有一天，美国科学院院士一半都是中国人”。就在中石油、宝钢等中国企业大举从国外买回石油、铁矿石的时候，美、英等西方强国正忙着争抢中国的“大脑”。 北京奥运开幕前夕，美国《科学》杂志公布的一份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完成的调查报告显示，在2004年至2006年间，清华和北大取代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成为美国最大的博士生输送基地。接下来才是伯克利、韩国首尔大学、美国康奈尔大学和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 2006年，美国博士学位获得者中，本科阶段在清华大学学习的人数最多，其次是北京大学。2006年，清华和北大还向美国大学输送了1078名博士生。在美国博士毕业的中国学生中，93％都顺利获得了居留证，他们中有65％表示愿意申请居留美国。统计时，约有4236名中国学生在美国攻读工程科系博士学位。但这只是西方强国猎脑中国的一个缩影。 世界名校大猎中国脑 “英国的就业环境比中国好很多，毕业后我想先在那边工作。”8月24日，北京奥运会闭幕的那一天，19岁的章阳乘飞机前往英国，20多天后，他将开始在英国诺丁汉大学的留学生活。 这位看上去比同龄人略显成熟的小伙子，在接受《环球财经》采访时坦言，诺丁汉大学的名气和毕业后在英国的就业机会，是他放弃参加国内高考，踏上留学之路的主要原因。 今年4月就已拿到诺丁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章阳，是中国今年20万赴海外留学学子中的一员。录取他的诺丁汉大学，不仅2005年就在宁波设立了中国第一所中外合作大学——宁波诺丁汉大学，还委托清华大学为其定向培养，以提前圈定优秀的中国高中毕业学生。2006年该校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达到1000人，世界乒乓球冠军邓亚萍也曾在此校获得硕士学位。 将目光瞄向中国的英国大学并不仅诺丁汉大学一家。包括牛津、剑桥在内，许多英国大学都为吸引更多优秀中国留学生使出浑身解数。 英国政府为了吸引更多的海外人才，于2007年5月1日实施了“国际毕业生计划”，规定只要获得英国政府承认的高等教育机构学士或以上学位的留学生，毕业后均可留在英国工作一年，并且没有任何专业及成绩限制。一年后，学生还可以在符合相关规定的前提下，通过申请技术移民、高技术移民、工作许可、学习或经商等多种方式继续在英国居留。 这项计划刚实施一年，2008年6月30日，英国内政部又宣布实施新的“学成工作”计划，将合格毕业生的工作年限延长至两年，进一步加大对海外人才的吸引力度。英国国际学生事务处主任多米尼克·斯科特认为，这项计划的实施可以保证国际毕业生源源不断地进入英国劳动力市场。“中国和印度的学生来到英国，因为他们知道在毕业后能够留下来工作一段时间，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他说。 受到英国调整“国际毕业生计划”等因素影响，2008年，中国申请赴英国留学人数再创新高。来自英国高等院校招生办公室的数据显示，今年申请赴英国留学的中国学生总数达到了7880名，比2007年增加了20％。中国也是英国第一大留学生生源国。 与日益开放的英国大学相比，美国一些著名大学也在以更大的步伐加快吸引中国留学生。 7月1日，哈佛大学与哈佛中国基金会共同宣布，哈佛大学在上海设立其在中国的第一个办公室，并同时表示今年秋天还将在北京再设立一个办公室。 这家创立于1636年的美国最古老大学，从2008年秋季起，不但与普林斯顿大学和弗吉尼亚大学一道取消了实行达30年之久的提前录取招生政策，还于2007年12月10日宣布实行新的资助政策，家庭年收入在12万美元至18万美元之间的本科生，学费每年只需交纳其家庭收入的10％；年收入在12万美元以下的家庭，学费比重还将减少，而家庭年收入在6万美元以下的学生则可以申请学费全免。 哈佛大学副校长奥尼尔女士在中国招生时特意强调，哈佛大学这项新的资助计划，不仅适用美国学生，还适用于包括中国留学生在内的国际生。2007?2008学年，哈佛大学共有400名中国留学生，比16年前增加了81.8％，留学生数量仅次于加拿大，位居哈佛大学第二。 此外，哥伦比亚、普林斯顿、斯坦福在内的几大名校也都与哈佛大学一样采取了不同措施，提高对学生的资助比例。为了打造一流的硬件环境，以吸纳更多的优秀学生，哈佛、耶鲁和哥伦比亚等大学还都在发展新校舍，耶鲁大学单是未来5年的预算，就超过30亿美元。 除了中国留学生传统的留学目的国美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外，新加坡、日本、韩国及欧盟国家等也纷纷推出新政策来吸引中国留学生。去年秋天，在欲留学海外的中国学生选择院校的关键阶段，40多个国家的600多所大学云集北京推介自己，其中，欧盟27国就来了近200所院校。 数据显示，受到各国吸引留学生政策影响，中国出国留学人数正呈猛增趋势，2003年时，中国当年赴海外留学人数还不足12万人，但到2007年就达到了近15万人；而留学机构预测，2008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预计将增长30％左右，有可能突破20万人，攀上历史巅峰。 猎脑战背后的国家战略 由于各国政府都认识到外来人才对本国政治经济的重要作用，于是纷纷推出各项有利于吸引全球人才的政策，而大学无疑是担当这一国家战略的重要角色。 “随着世界的互相依赖性日益提高，跨文化的了解变得日益重要；而增进了解的最佳途径，就是为学生提供到外国大学进修的机会。”美国耶鲁大学校长莱文说。 在2007年《泰晤士时报》教育增刊全球大学排名前200强中，美国大学就占了62所，位居全球第一。“9·11”事件以前，美国每年吸引50多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学生前往学习，是全球学生最向往的地方。
但在“9·11”后，美国对学生签证的签发数量急剧减少，而欧盟则采取了更开放的吸引留学生计划，加上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等国也极力招收外国学生，大量优秀学生转往西欧等地学习，使美国吸引留学生的比例大大下降。上世纪80年代，全球有一半的留学生到美国学习，而目前则减少到了三分之一。 美国企业界忧虑长此以往美国将失去大量创新人才，企业长远发展会受到严重威胁，美国经济会逐渐失去活力。由于缺乏优秀生源，美国高校也出现了质量下降等诸多问题。在这种背景下，美国的企业界和大学校长们联合向美国政府施压，并最终迫使布什政府放宽了签证限制。而美国国会也要求美国大学拿出更多的捐赠基金用于教学工作和公共服务，从而为本国的人才战略服务。 2007财年（2006年10月至2007年9月），美国签发了学生签证65.1万个，为历史上最多的一年，其中，中国留学生获得了67723个，比2006年的25600名高出一倍多。 面对全球日益兴起的猎脑热，英国首相布朗在上任后就宣布将教育作为施政重点，并表示尽一切所能来增加中英两国的教育交流。 日本内阁会议也于2008年7月1日通过了首相福田康夫提出的教育振兴基本计划，该计划“力争在2020年将在日留学人数从目前的12万人，提高到30万人”。为实现这一计划，日本政府不但将会简化留学生入境程序，还计划协助留学生毕业后在日本找工作，目前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就有9万人。 除了传统的西方强国外，亚洲新兴国家也都以各种方式招揽海外人才。为了打造沙特阿拉伯吸引海外优秀科技人才的前沿，该国即将启用的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拥有100亿美元以上的基金。经济崛起引发争猎中国脑 在各国纷纷出台猎脑新政，以加大吸引海外留学生力度的同时，目光几乎毫无例外地都瞄向了人口众多、经济正在快速崛起的中国和印度。 数据显示，在美国每年签发的留学签证中，印度和中国分别列第一和第二位。目前在美国的印度裔美国人中，大多为顶尖的留学人才、科学家及技术人才移民，并成为在美国收入居第二位的族群。 “二战”以后，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与其人才战略密不可分；而在其人才战略中，留学生一直处于重要位置。几十年来，美国一直把争夺世界各国优秀人才作为一项国家战略。并通过不断修订移民法，将留学生作为人才的后备力量，实施“绿卡”政策，打造优越的社会环境来吸引和留住外来人才。即使“9·11”事件后，在签证方面对于IT人才仍是网开一面。 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统计，25％的外国留学生在学成后定居美国，被纳入美国国家人才库；在美国科学院的院士中，外来人士占22％；在美籍诺贝尔奖获得者中，有35％出生在国外。 六名获得诺贝尔奖的华裔科学家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李远哲、朱棣文和崔琦，荣登这一神圣殿堂时的身份全部为美国籍。 奥运前夕，因宣布成功发明新的隐型材料而被国际科技界广泛关注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华裔科学家张翔教授，1989年前往美国留学。在美国军方的赞助下，他带领的小组发明的隐形材料，理论上小至人类、大至坦克和军舰，都可以借此新材料做到“隐形”，不仅为未来战争的变化增添了无限遐想，也是美国政府利用留学政策吸引中国人才增强本国科技实力的又一个例子。 除美国外，在英国、日本、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国，中国留学生均为这些国家的第一大海外生源国。 英国埃克塞特大学媒体与公关部主任法朗克林在谈到英国高校为何大力吸引中国留学生时说：“中国经济发展迅速，在国际上占了重要的位置，通过交流能够让学生了解到中国经济腾飞对国际的影响力。” 为了显示对中国崛起的重视，英国布朗政府还宣布将在英国的学校中推广汉语教育。理由是今天在校的孩子们将在一个由中国经济实力所主导的世界中成长，而且他们也将不得不适应一个受中国“软实力”影响的世界。 北京师范大学人本发展与管理研究中心主任李宝元教授认为，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人才竞争已经成为国际竞争的战略焦点。在全球基本经济格局已定，石油、钢铁、煤炭等自然资源几乎被瓜分完毕，世界各国对人力资源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中国猎脑战中的喜与忧 在中国学生大举留洋的同时，这个世界上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也在吸引海外学生。教育部的数据显示，2007年，来中国学习的外国留学人员来自188个国家和地区，人数超过了19.5万名（不含台湾省和中国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比上一年增加了20.17％，获得中国政府奖学金的学生也超过1万名；其中，韩国、日本、美国、越南和泰国的学生分列前五位。 中国政府还决定，从2008年至2010年每年增加3000名左右的政府奖学金名额，以鼓励接受高层次来华留学生，同时上调了政府全额奖学金留学生的生活费标准。 除留学生外，中国还采取各种方式吸引留学人才归国效力。2007年4月，具有德国留学背景的万钢被任命为科技部部长，这也是“文革”以后，首次由非中共人士出任正部级干部。 此外，中国著名高校清华、北大、复旦、上海交大和同济大学等也在极力吸引华人科学家加盟。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在有着百年历史的清华大学属于年轻学科，但却是清华发展最快的学院之一。1984年前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担任首任院长时，没有多少人愿意到该学院任教，但现在100多名全职教师绝大多数都有在国外学习研究的经历和企业实践经验。该院现任院长钱颖一在美国时就是很有名气的华人经济学家，“再过十年、二十年回过头来看一看，会发现生在中国这样的时代、生在这样的时期是非常幸运的、非常有趣的。”他这句流传很广的名言，代表了许多“海归”学者的心声。 “在钱院长的带领下，学院正在积极探索美式教育模式，许多骨干教授也都有美国名校的教育背景。”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企业战略与政策系博士生李健说。曾在清华大学任教9年的李健原本是英语专业，受到中国经济持续高增长带火国内经济学专业影响，毅然辞职报考了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并在去年被交流到瑞士圣加仑大学学习金融专业。“这是欧洲主要的商学院之一，其金融专业毕业生在国际金融界很受欢迎，我也有机会留在国外工作，但还是中国更吸引我。”认为中国机会更大的李健表示，他将加盟中国一家国有企业。 不过，虽然中国经济持续高增长，吸引了大批海外华人回归，但与流往国外的相比仍然还是少数。 中国社会科学院去年公布的一项调查报告显示，从1978年到2006年期间，中国共有106万人出国留学，但只有27.5万人学成回国，比例不到30％。该报告认为，大批中国学子选择居留海外的主要原因包括：中国和发达国家之间在个人收入、就业机会、工作条件、科研设施以及总体生活质量上的巨大差距。此外，报告也指出，中国相对落后的管理方式，以及腐败和裙带关系等因素，也是让中国留学生选择定居国外的主要原因。 正在瑞士苏黎士大学做访问学者的邱永春教授对此深有感触，这位早已在国际一流学术杂志发表过论文的青年学者坦言，之所以撇下娇妻幼女前往苏黎士大学做研究，就是因为那里有本专业世界上最好的实验室。而在国内，他常常为几万元的科研经费发愁，几乎他所有的重要科研项目，都需要借助个人关系，依靠他人帮助来完成。“如果有一天熬不下去了，我也考虑移民到国外。”他说。 作为后备人才的培养基地，中国大学教育早已成众矢之的。Google全球副总裁李开复曾在给中国学生的一封信中直陈中国大学教育的六大弊端，称中国内地的大学在师资、科研、管理、应试教育、学风以及学生培养方面存在严重不足。 中国科协今年4月发布的中国第一个《中国科技人力资源发展研究报告》，不但对全球环境下世界各国对中国人才的争夺表示了担忧，也对以应试教育为主的教育体制以及高校“扩招”提出质疑。报告称，中国科技人力资源在总人口中的比重很低，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明显，而高校“扩招”只是解决了中国科技人力资源量的问题，但从质上来说，近年来有下降趋势。同时，中国以应试教育为主的教育体制，培养出来的学生往往存在“知识有余而创新能力不足”的问题。该报告为此呼吁改革高考制度，创造适合人才成长的社会环境。 一考订终身的高考制度，与社会脱节的培养模式，不仅让一些有条件的学子义无返顾地踏上留学之路，使中国大学与国际一流大学在争夺优秀学生时处于下风。即使在国内，中国内地的高校也面临着香港高校和台湾高校的严峻挑战。 自从2005年香港高校扩大在内地招生以来，大陆学生报考香港高校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以往几乎铁定会被北大、清华纳入怀中的高考状元，也纷纷转投香港高校。2008年，申请香港大学的内地考生再创新高，达到1.2万人。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上任后也明确表示，台湾也将加入到争夺内地优秀学生的队伍中来，宣布从2009年起，允许台湾高校招收大陆学生。 在经济全球化、人力资本流动国际化和信息通讯技术高度现代化的今天，我们必须树立开放的、达观的、辩证的、动态的人力资本市场化流动观点，循序渐进地朝新时代高度发展阶段的“人力资本流进、物质资本流出”竞争优势状态转变，进而在21世纪国际竞争中最终实现“和平崛起”的战略目标。李宝元认为，这是中国在这场国际猎脑战中应有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