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在那些迅速崛起的太阳能新贵背后，往往有来自政府的推手，只是手段、力度以及留下的问号各不相同，这正是光伏产业的“中国特色”
文/本刊记者 何伊凡
“我从不担心。” 当问及对赛维“库存门”事件的看法，新余市市委书记汪德和如是回答。 三分钟前，他出现在这间标准的政府会议室，却没有用标准的开场白，而是为名片上没有印手机号道歉，“很多市民都有我的电话，”他说，“常常给我发短信。”汪有种权威而灼热的气质，他的简历很长，由工人、校长、厂长、基层行政人员等琐碎环节构成。2003年初他到新余任市长，当时销售收入过亿的企业不过14家，如今已达60家，外贸出口总额从江西省倒数第二变为第一。 “不担心”的理由很简单，“赛维的情况我了解，彭小峰我了解，从他过来一直都是我在谈，从年龄讲我是他的父辈，应该看得很准。”他用手指轻叩桌面，“他是个一心一意做大事情的人，不可能因小失大。” 新余过去是个安静而缓慢的赣西小城，外地人如果错过了吃饭的时间，想要填饱肚子除了闹市区的肯德基外没有太多选择，但彭小峰正改变这个城市的节奏。出租车公司过去每天给司机13张发票，赛维的到来让他们增加了生意，发票变得紧缺。而新余的民营企业开会时多了一项抱怨：越来越多的员工清晨就跑到赛维彩虹环抱的拱门前排队等待面试。 “这里（新余）是创造奇迹的地方，奇迹需要政策支持，”汪德和声音不高，赛维是新余的“1号”工程，他认为还可以更重视，成为江西省的1号工程。每周他都去赛维的工厂转转，也不惊动任何人。 2004年，彭小峰将一个苏州的鞋厂移到新余，有投石问路之意。在新余本地一家民营企业的剪彩仪式上，他与汪德和初次见面。汪对他第一印象是“小伙子挺憨厚”，待了解到他单枪匹马在苏州闯天下的经历，觉得甚对脾胃。彭曾无意中和朋友提起自己投资光伏电池的计划，这话后来辗转传到汪德和耳中，汪德和一惊，翻出彭的名片。 “你要做哪一段？”“做上游，硅片。”“硅料哪里来？”“除了买，还有做半导体的废料，不成问题。”“准备做多大？”“第一期100兆瓦，第二期200兆瓦，三年内达到400兆瓦，尽快上市。” 问得直接，答得简洁，汪以为彭会渲染一番，但彭没有，反而每回答一个问题后就陷入沉默，谈话结束，曾潜心研究过太阳能产业的汪德和发出邀请，“就在新余吧”。2005年7月，江西赛维在新余注册。汪还将自己过去认识的朋友上海交通大学研究太阳能研究所所长崔容强介绍给彭。 实际上，赛维是汪德和经济结构调整棋局中的意外落子。新余“一钢独大”，自1960年始，走过因钢设市、下钢撤市、因钢复市、因钢兴市的曲折道路。新余钢铁公司为市财政贡献一度超过48%，“新钢打个喷嚏，全市都要感冒”。汪要锻造多种产业支柱，最青睐太阳能。2001年他在江西上饶任职时，就曾拟与上海交大太阳能研究所合作生产光伏电池，这让他完成了“扫盲”过程，而双方正式接触时，尚德已在纽交所创造了财富神话，引发了一轮光伏电池热潮，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助于新余市政府对赛维的价值迅速做出判断。 彭小峰曾考虑仍将硅片厂留在打拼多年的苏州，在那里，他能获得通畅的融资和丰富的人才。但从2004年夏天开始，苏州电力供应日渐紧张，每隔三四天就要停一次电，其他成本也在上升。新余的区位优势远逊苏州与无锡，但支持一个企业所能调动的政府资源，要超过这些发达地区。 为配合赛维建厂，市区东郊的一片丘陵以最快速度削为平地，市政府共拿出三万亩土地，一万亩做硅片，一万亩开发硅料，一万亩吸引配套企业生产电池组件。占地超过1千亩的“欧洲城”也将拔地而起，光伏领域的海外人才将是这里的第一批居民。与土地同样廉价且供应充足的是电力，电费约占硅片成本40％左右，工业电价为0.53元/度，而赛维能享受4毛钱/度的优惠。 赛维对新余市财政的贡献暂时有限，2007年按其营业收入可交纳2亿元税款，但增值税等税项作为原料采购抵扣掉了，实际交纳约2000万元左右，“鸡还没有长大，不要着急让它下蛋。”汪德和有耐心，他请太阳能专家来给市领导班子上课，让大家了解项目前景。 彭小峰曾提出在新余创建赛维的三个条件：解决人力，弥补2亿元启动资金缺口，保证电力供给，汪全部兑现。为凑齐2亿资金，市政府以财政担保，由江苏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发放了1.2亿的融资产品，又从城市经营节余中拿出5000万元，江苏省财政厅以支持新余市财政的名义划拨了剩下的3000万元，再由市财政借贷给赛维。 一个庞然大物的从天而降，让小小的新余有些难以适应。政府的良苦用心未必都能得到当地居民的一致认可。在一个名叫“新余论坛”的网站上，贴着各种有关光伏企业污染环境的报道。在当地人眼中，赛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企业。招的工人只需要高中毕业身体健康就行，大多从事的是简单的人工分拣硅料。而技术人员还基本上由外地人组成。 新余开发区附近一家上市公司的总工程师说：“我去过赛维的工厂，也认识他们的厂长。他们的技术虽然不很先进，但设备还是很先进的。污染并不可怕，赛维在这方面是有所控制的。”但他也直言：“赛维不注重公众关系，包括媒体”。 在中国迅速崛起的太阳能新贵背后，往往有政府的推手。尚德、天威英利、赛维享受的是三种不同形式的动力，无锡利用政府主导下的风险投资体系缔造了尚德，以市场化的形式进入，以行政手段协助退出，带有经济发达地区的灵活，保定对天威英利的支持则有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的意味，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发力，夹杂着京畿门户的谨慎。新余采取的是政治风险最高，但速度也最快的安排，透出几分江西人的果敢，甚至没有将如何支持赛维的方案上报江西省，然后等待批复，因为一旦呈报，若省一级没有明确表态，则新余无法行动。从赛维奠基之日起，彭小峰的成败就与新余的政绩胶着在一起。 这三家企业已分别成为所在城市的名片，它们的成功超过了支持者的预期，现在开始反向影响着当地的政商生态。 尚德可以复制吗？无锡开始探寻这次偶然投资背后的规律，有意营造一个台湾新竹科技园式的创业环境。保定推出了“中国电谷”的概念，天威英利是关键一环。至于新余，“将成为世界太阳能名城，五年后，你来验证我的话。”汪德和底气很足。 按照时间表，2009年赛维1.5万吨硅料项目将全部完成，介时太阳能电池和组件生产公司就会不请自来。“太阳能之城”需要庞大的电力支撑，相对于江浙地带怀有同样梦想的城市，这恰是新余的优势。目前整个赣西地区每年总用电量不过50亿度，尚不及沿海发达地区一个县，给新余很多空间。 新余也在吸取无锡的经验。2005年5月份就建多晶硅片厂事宜沟通，到7月份签约，新余市只有两个月考虑时间。为留住项目，政府来不及成立投资公司，对赛维的2亿出资是以借贷而不是以投资入股形式，尽管上市前赛维已连本带利归还这笔资金，但与无锡通过尚德国有股退出中得到的回报已不可同日而语。这给新余提了醒，在此之后组建了“城乡投资集团”，还成立“上市办”，有意推动多家公司上市。江锂科技可能于2008年登陆国内A股，城乡投资集团希望占5％的股份。酝酿中的投资公司共有三家，汪德和将其视为新余产业结构调整的杠杆。 假设没有选择现在的根据地，彭小峰的光芒会黯淡吗？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中国特有的光伏产业发展模式正逐渐显形，追求政企双赢的开端相似，不过细微的差别或许会在若干年后放大为影响企业命运的力量。 涉足太阳能光伏产业的海外中国上市公司一览 公司名称 上市地点 主业 南京中电光伏 纳斯达克 电池 无锡尚德 纽约 电池、组件 阿特斯 纳斯达克 组件 浙江昱辉 伦敦 硅片
赛维LDK 纽约 硅片 河北晶澳 纳斯达克 电池 天合光能 纳斯达克 硅片、组件 林洋新能源 纳斯达克 电池、组件 天威英利 纽约 硅片、电池、组件 江阴浚鑫 伦敦 电池、组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