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专访英国《金融时报》国际事务首席专栏作家吉迪恩·拉赫曼
作者：■本刊实习记者 李航
9月25日，应FT中文网的邀请，吉迪恩·拉赫曼(Gideon Rachman)在赴天津参加今年达沃斯论坛前，在北京接受了《红周刊》的专访。拉赫曼用他独到的视角，为我们解读了他眼中的华尔街金融风暴、奥运后中国经济形势以及美国大选后中美经济关系走向。 看清危机还需一年时间 《红周刊》：您认为，这次金融危机对于华尔街的打击是致命的吗？会否伤及美国经济的内核？ 拉赫曼：是的，问题很严重，但我们还不确定其严重程度。这次危机极其复杂，人们发现了一些此前没有想过的问题。美国经济将会经历一次严峻挑战，可能会比1929年的经济危机还严重。但美国在那次危机中学到了一些经验与教训，因此这次可能会以更好的方式来应对危机。 这场金融危机的一个特点是，此前引发危机的因素一直在带给我们惊喜。银行发明了一些金融衍生类产品，它们太复杂了，复杂到连银行从业者都不能完全理解的地步，所以当一切开始后，结果就变得不那么可预见。但我认为，美国经济在经历一段困难时期后会重整旗鼓。 《红周刊》：但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说，这是“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啊！ 拉赫曼：格林斯潘的言下之意是现在的状况比“1929年大萧条”还要糟糕，但我不这样认为。回过头看1929年那场危机，当时最大的灾难是大量的失业，美国有1/3的人找不到工作，而这次则不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红周刊》：因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政府会在危机的过程当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拉赫曼：是的，他们现在正在这样做。比起上世纪30年代美国政府保守的做法，这种国家资本主义的方式非常具有革命性。但同时，美国人也一直在想如何尽快地把政府踢出这个“局”。华尔街在自由时期积累了巨大的财富，这种类似于证明的遗产赋予了华尔街摆脱管束的能力，这意味着他们不可能被管控很长时间。 《红周刊》：您认为危机最困难的时刻是否已经过去？ 拉赫曼： 还不确定，希望大部分危机已经过去。但相信很多方面还会突然出现很多我们此前毫不知情的问题，我们还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来判断危机是否结束。 《红周刊》：这场危机会改变世界经济秩序吗？ 拉赫曼：长期来说，更根本的改变经济秩序的是中国、还有印度等经济实体的崛起，他们的制造业等发展迅速。但华尔街发生的危机是这一变化在加速的一个征兆。 《红周刊》：中国应该从这次美国的金融危机中吸取什么教训？ 拉赫曼：首先是不要搞一些自己都不懂的太复杂的金融产品和工具，其次应更多地关注投资银行等的状况，因为在英美，人们往往做出一些草率的、不够谨慎的投资，因为人性决定了不会轻易停止获取利润。我觉得应该采取更严格的监管手段并使投资透明化。 《红周刊》：导致像雷曼兄弟这样的大型投行破产的最关键因素是什么？ 拉赫曼：信用危机是雷曼破产的元凶，从更大的方面说还有美国的住房市场问题。首先是国外的各种资产的危机，其次才是美国国内的问题。 石油价格高企将延缓世界经济的复苏 《红周刊》：您认为世界目前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什么？全球金融危机、恐怖主义还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拉赫曼：我认为最大的威胁来自气候变化，我说的是从长期来看，而不是现在。这是目前人们十分担心的问题，而且人们也很难改变气候变化的趋势。气候变化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如农业、人员流动、水资源的短缺等问题；从近期来看，恐怖主义是个可怕的因素，但我并不认为恐怖主义对我们的生活会造成很大的威胁。我的观点是，目前不太可能有大的恐怖事件发生，因此，下一届美国政府将不会像现在这样关注恐怖主义。 《红周刊》：您曾经撰文疾呼“你们不能像我们这样生活”，那应如何平衡新兴国家经济如中国、印度经济增长和能源需求之间的关系？ 拉赫曼：这个问题很大。从长远来看，解决这一矛盾的根本在于新技术的利用和能源效率的提高。但是目前的困难是：虽然我们都同意我们需要新技术、需要发展核能、太阳能、风能，但是就目前来看，我们还找不到一种能源能够替代高污染、价格昂贵的化石能源，如煤炭、石油等。除非技术领域实现了新能源开发方面的巨大突破，否则这一问题不会很快解决。多数国家如中国、印度，还有美国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间将越来越依赖石油，准确地说是进口的石油。二三十年后可能会出现技术上的突破，但是目前我只看到了对石油的需求在不断增加。这对我刚才所提到的气候变化以及能源安全都是一个挑战。 《红周刊》：国际石油价格的高企会不会延缓世界经济的复苏？ 拉赫曼：长期来说，石油价格肯定会上升，因为全球对石油的需求肯定会增加。当前石油价格的上升会延缓经济复苏。看看西方在20世纪70、80年代经历的几次危机，都与石油价格有关。中国和印度的高速发展是导致石油价格上升的一个因素，但任何国家都需要石油，中国并不是当今油价高企的主要因素。中国的重工业和交通运输业发展很快，这里产生了大量的石油需求。 这次危机将缩短中国赶超美国的时间 《红周刊》：中国股市大幅下跌，形势很严峻，管理层采取了一些救市措施，但大家更加关心会否出台刺激经济的政策，您对此有何看法？ 拉赫曼：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就这些政策措施进行评价，因为你们比我更了解情况。但我能理解中国的这些努力。当前世界各地市场的状况都差不多，人们容易过度紧张以至于政府不得不参与进来。我认为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中国将会变得十分强大，但也必然要经历一些低谷期。 《红周刊》：很多人担心对“后奥运时期”中国将陷入长期衰退，也有人持乐观态度。您倾向于哪种观点？
拉赫曼：我认为中国可能会比之前发展慢一些，当然这并不只是因为奥运会，因为奥运会对中国经济的拉动作用并不是那么大。另一个原因在于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市场，因此美国股市等方面的问题会影响到中国方面的发展。 《红周刊》：您认为未来一段时间中国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是什么？ 拉赫曼：能源安全和食品安全问题。中国的能源需求在与日俱增，到2010年，中国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消费国。我们刚才讨论了中国的外交政策，中国日益增大的能源问题将极大地影响中国的外交政策，会影响到中国在非洲以及中东地区的政策。 《红周刊》：中国的近邻印度的经济增长也十分迅速，两相比较，您更看好哪国的发展前景？ 拉赫曼：我觉得印度超过中国的可能性不太大，两国间的距离已经存在，而我认为这个距离将越拉越大。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两国的经济都会飞速增长，追赶西方。 《红周刊》：有学者包括老布什的经济顾问斯特拉奇都认为人民币升值应停止，您怎么看？ 拉赫曼：我觉得应该让市场来做出决定。以市场决定人民币汇率，对中国和其他国家都有利。 《红周刊》：高盛预测中国GDP将在2027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经济强国，您对此认同吗？ 拉赫曼：这是一个有趣的预言，有很多人对此做过推断，但这种推断还不能被确定。从总体趋势上看，这可能会发生，但我们要注意到经济实力和人均经济收入的不同，即使中国可以超过美国的整体经济实力，中国巨大的人口总数还会使得中国在人均方面不占优势。但在整体经济实力方面，美国已经感觉到了中国的崛起。这次危机可能会缩短中国赶超美国的时间，但同时也要考虑中国也会受到这次危机的影响。 《红周刊》：请您预测一下，今年的美国大选谁胜出的可能性更大，麦凯恩还是奥巴马？谁当选对中国更有利呢？ 拉赫曼：我认为麦凯恩胜算更大。如果是麦凯恩当选的话，在经济关系方面对中国来说可能会更有利，因为共和党更倾向于贸易自由，不太倾向于在制造业等领域采取对抗性政策。但在政治合作方面，可能奥巴马当选会对中国更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