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商博 9月13日周六清晨，在纽约美联储大楼会议室外，盖特纳（Timothy Geithner）整了整自己略显随意的工作装，这个月里发生的事让他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但这位年轻的行长总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来整理思绪，舒缓压力。 "救灾三剑客"之一 "目前和10年前亚洲金融危机的情境真有些类似，看来历史的确喜欢重复自己，而且以一种更为进化、更为复杂的方式……"，秘书走过来轻声提醒盖特纳会议时间到了，他年轻的娃娃脸上显出坚毅的表情。 会议室内，鲍尔森（Henry Paulson）和盖特纳召集了30多位华尔街巨头，将他们分为"LTCM组""、清算组"和"倒闭组"三个组，研究雷曼兄弟的解决方案。讨论到最后，盖特纳转达了三人委员会的惊人决定--"雷曼的破产是必然且确切的"。 在极短的时间内,一位老练的证券交易员、一名教授和一个经验丰富的公务员,罕见地联手为岌岌可危的金融体系做出了关键决策。这个紧密且非正式的"三人决策委员会"成员包括美国财长鲍尔森、美联储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和纽约联邦储备银行（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行长盖特纳。现在，他们是全球的焦点所在。 10年前，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时任美国财长鲁宾与次长萨默斯曾联手出击，迅速平息了1997年金融风暴，被誉为"拯救世界的三巨头"。如今，这三个名字换成了鲍尔森、伯南克和盖特纳。 整个9月，一下就翻过去了，却是一页惊心动魄的历史。雷曼兄弟申请破产保护，美林降价出售，五大投行仅剩的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也要转型为传统银行，全球最大的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ＡＩＧ）收归国有……上百年来叱咤风云的华尔街帝国，一夕间分崩离析。 很少有上兆美元规模的交易是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迅速决定的。三位官员马不停蹄地清扫华尔街金融体系，让不可一世的华尔街巨头们乖乖就范，听命行事。透过合并、政府接管和破产，三人快刀斩乱麻，为信贷危机引发的系统性风险进行止损。 这临时凑合的"救灾三剑客"。有不同的职涯历练，就任目前的职位以前他们少有碰面，但在过去几个月内，他们彼此的互动次数，比跟家人相处的时间要长很多。62岁的鲍尔森，早年曾在华盛顿任职，后转战华尔街，一度是投资银行高盛的掌舵人，是个工作狂。2006年，鲍尔森应允出任布什任内第三任财长。伯南克以沉着冷静著称，在学术界是研究金融危机、特别是大萧条时代经济现象的先行者。54岁的他，在2006年接任美联储主席之前，领导过的最大组织是普林斯顿大学经济系。与这两位老手相比，年仅47岁的盖特纳却在财政部历练多时，官至财政部次长，2003年被任命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分行总裁之后，开始与华尔街打交道。 真人版印第安纳·琼斯 如果你不是外交官，又想培养出一个印第安纳·琼斯（Indiana Jones）式的后代，不妨买套DVD系列《The Adventures Of Young Indiana Jones》，这不是琼斯系列的翻版垃圾电影，而是卢卡斯监制的一个TV系列。Dr . Jones是外交官的儿子，年轻时周游列国，参与过三大洲不同的历史大案，如俄国十月革命、法国凡尔登战役，这个天方夜谭式的人物在真实世界可能存在吗？ 盖特纳就完全符合！他父亲经常被派往海外，有如剧中的小琼斯，年幼时在东非、印度、泰国、中国和日本居住过，是亚洲研究方向硕士，学习过中文及日文。而且，就如同琼斯总能在危机时刻化险为夷一样，盖特纳在10年前亚洲金融风暴中已经显露了一手不凡的武功。 目前，他是全球权势最大的经济官员之一。不过,这位年仅47岁的帅哥看上去要年轻10岁，像是1997年时鲁宾旁边那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助手,而非无所不能的央行官员。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面相年轻--他本来就只有47岁,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随意与进取并重的风格。 在今年的达沃斯论坛，当他与欧洲央行行长让－克洛德·特里谢（Jean-Claude Trichet）同台露面时，两个人在外观上的对比再鲜明不过了。特里谢坐得笔直，穿着一套优质细亚麻布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打着考究的领带。盖特纳躬腰驼背地坐在椅子上，晃着膝盖--从西装下面露出来的是一双随意的步行靴。 人们曾经错误地以为，他随意的举止是缺乏信心或意志的表现。事实上，尽管外界对他的描述普遍是和蔼可亲，但盖特纳也可以表现得很强硬。 "大家往往会低估他"，他过去的一位同事表示，"如果他是个大块儿头，人们或许会说他是当总统的料，因为他散发着那种权力的光环，但由于他的个子矮小，看上去年轻，人们就会低估他"。 盖特纳拥有广泛的国际经验，这在美国高层官员中颇不寻常。他童年的大部分时间在亚洲和非洲度过--他父亲当时是福特基金会（Ford Foundation）的亚非发展专家。他在泰国曼谷读完高中，曾就读于达特茅斯大学（Dartmouth University）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然后于1985年加入基辛格顾问公司（Kissinger Associates），成为亚洲专家。他结婚较早，妻子是大学时的女朋友卡罗尔·索南菲尔德（Carole Sonnenfeld），他们有两个孩子--伊莉斯（Elise）和本杰明（Benjamin）。 人们对他私生活的了解出奇的少--盖特纳十分注重保护隐私。但他热衷于网球，对滑雪的热情颇高，虽然不太专业。 盖特纳于1988年进入美国财政部，曾在美国驻东京大使馆担任助理随员--亲眼目睹了日本10年经济停滞的开始，然后他加入了美国财长罗伯特·鲁宾（Robert Rubin）领导下的萨默斯国际团队。他晋升非常迅速，在形成美国对亚洲金融危机的政策反应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 "他非常聪明，思想独立，深思熟虑，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公共服务感"，鲁宾表示，盖特纳很随和，容易相处，务实老练，让人感觉他在许多方面都有天分，例如市场心理、他从事的政治活动等。他还很有幽默感。对于一位有雄心的公共官员来说，盖特纳的敌人非常之少。 盖特纳从概率的角度进行思考--即便在光景不错的时候，他也会担心潜在不利后果的"肥尾风险"（fat tail risks）。早在信贷危机爆发前，他就曾牵头加强支撑场外衍生品市场的基础设施。但直到信贷危机爆发，他才发现美联储的流动性支持工具已经锈迹斑斑，银行很容易受到信贷问题的冲击。过去几个月，他多次被迫仓促寻找办法，向金融体系内被冻结的领域注资。最近，美联储的创新步伐异常快捷。不过，多数分析师认为，在信贷危机的最初几个月，美联储在缓解货币市场压力方面做得太少。 同侪认为，盖特纳是务实派--将重点放在可以实现的事情方面，避免好高骛远。 一位高级央行官员表示，盖特纳往往能"凭直觉找出"渡过困境的方法。他把这归功于盖特纳担任财政部官员的背景，而不是因为他是一位雄心勃勃的经济学家或银行家。这位央行官员表示，像特里谢和盖特纳这样的人，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出身于财政部--知道政治和权力如何运作。 盖特纳不是萨默斯、伯南克或默文·金（均为专业经济学家）那样的知识分子，但他知道问题所在。"他敏锐得令人难以置信，常常提出尖锐的问题"，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联席首席执行官穆罕默德·埃尔-埃利安（Mohamed El-Erian）表示，"他的方法让他能够迅速找出关键问题，抓住解决的根源"。埃利安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认识了盖特纳。 对于一位从不曾在私营金融部门工作过的人来说，盖特纳能敏锐把握市场心理。不过，萨默斯表示，仅把盖特纳视为务实者是低估了他，"我可以说，他其实是一位行动主义者和国际主义者--这些是最高原则"。友人们表示，盖特纳处理新兴市场和日本危机的经验，以及他面临压力时的冷静，让他具备了处理当前危机的能力。美国肯定希望结果是这样。正如他过去的一位同事所指出的，此次危机与上世纪90年代的那些危机存在重大差别。 "当亚洲爆发危机时，总有美国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赶来救援，但这一次没有救世主"，盖特纳和他的同事只能自己救自己。 1997年感恩节，时任美国财政部中层官员的提姆（Tim Geithner）同他在国内的上司--副财长劳伦斯·萨默斯进行了交流。韩国当时的状况表明，它已处于破产边缘。盖特纳相信，美国不能袖手旁观，任由韩国经济崩溃。 如今已是哈佛大学（Harvard）教授的萨默斯表示，他非常平静地列举了一系列理由，说明美国为什么别无选择，只能采取行动。当天，这场辩论就在美国政府内部引起了轰动。盖特纳的声音只是许多声音中的一个，可能并不响亮。但萨默斯表示，最终形成的政策与盖特纳最初提出的六点计划非常接近。 如今，担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的盖特纳，又要再与一场危机作斗争，但这次是在美国国内，规模也大得多。自信贷危机爆发以来，盖特纳就陷入了这场风暴中。在华尔街，他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在美联储内部，他是降息的最坚定倡导者之一。他与美国财长汉克·鲍尔森及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一道，促成了解决贝尔斯登危机的决定，即首先提供一笔紧急融资，然后是300亿美元信贷安排，为摩根大通拯救贝尔斯登的收购交易提供便利。 下任财长？ 不久之后，将要卸任的鲍尔森被媒体戏称为"亨利王"，意指他因主导史上最大规模救市计划而拥有了他的73位前任所不敢想象的巨大权力和影响力。但鲍尔森的继任者肯定没有那么幸运--除了令人目眩的权力，他能从鲍尔森那里继承到的还有元气大伤的金融业、大幅下滑的经济、沉重的财政包袱、怒气冲天的民怨，以及国会里不断传出的要求限制财长权力的呼声…… 谁将接替鲍尔森帮助美国驱散经济危机的阴霾，引起全球热议。从现在的舆论形势来看，新一任财长唯有同时博得华尔街、国际金融市场、美国国会和民众的尊重，才有可能坐稳"金交椅"。但问题是，谁会如此完美？ 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奥巴马此前曾透露，他若能当选，很可能会请盖特纳出任财长。但在美国总统候选人第二场辩论中，要帮购房者保住房子的麦凯恩和要为中产阶级减税的奥巴马都声称想让巴菲特当财政部长。 巴菲特确实有战无不胜的本事，哪怕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也能笑到最后。但巴菲特会愿意出山当财长吗？那样的话，他需要撤出他的所有股权投资，并且放弃他对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所有权。而这家公司现在完全由他的意愿调遣，他可以自由地或选择或拒绝交易。若做了财长，他就没有那么多特权了。 而盖特纳，他没有任何政党背景，得到两党提名都有可能。而且，他是克林顿政府时代财长鲁宾的爱将，在美国1997年应付亚洲金融危机时曾扮演重要角色，也是今年这场金融危机救援工作的最前线官员。赞成盖特纳"上位"的评论人士指出，盖特纳在财政部工作多年，十分清楚像鲍尔森这样的银行家会遇到什么样的政坛阻力。但另一些反对人士则表示，跟大部分联储局和财政部高官不同，盖特纳并非"科班出身"，他大学时修读的是国际关系而非金融或经济，还长了一张让人不大信得过的娃娃脸，而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在私人银行工作的经验。
若这位在前线拆弹的银行总裁能解决目前的金融危机，接任鲍尔森的棒，并非异想天开。而从盖特纳在这场危机中的表现来看，他没有令人失望。 3月，贝尔斯登危机开始，美国政府决定介入时，很多时候都要经过美联储提供资金，但执行这些行动的是纽约联储银行。伯南克和鲍尔森的办公室在华盛顿，因此，通过公开市场运作、贴现窗等措施落实美联储货币政策，与证券交易商直接交易，以及密切监察华尔街，一有风吹草动便上报局方，这些责任全落在纽约联储银行。与大部分美联储和财政部高官不同，盖特纳并非科班出身。他是修读国际关系出身的，但曾在财政部工作13年，加上随后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使他掌握了财政政策。盖特纳的仕途十分顺利，常被委以重任，如负责1995年的美日金融服务业协议谈判，及1997年的世贸金融服务协议谈判。不过，要说他在财政部最重要的功绩，则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 萨默斯忆述，当他还是副财长时，其下属盖特纳在1997年11月向他说，南韩濒临破产，美国绝不能袖手旁观，任由南韩经济崩溃。盖特纳力陈美国必须出手的理由，并列出他认为萨默斯应该做的六件事。而美国政府最终采纳的方案跟盖特纳最初提出的建议相差无几。随后一年，盖特纳四次出访，跟泰国、南韩、印尼、墨西哥、巴西等新兴经济体讨论IMF的拯救方案。 盖特纳生有一副娃娃脸（尤其是跟伯南克、格林斯潘或欧洲央行总裁特里谢等"伯伯"相比），完全不像高层，但其表现广获赞赏。熟悉他的人说，他永远保持开放态度，不明白便会询问，很快便掌握到问题的核心，然后再找出解决方法。 盖特纳实事求是，不会死抱原则。曾在纽约联储银行与盖特纳共事的科斯说，盖特纳在财政部工作多年，故十分清楚鲍尔森会遇到什么政坛阻力，他向鲍尔森提出的意见一定是政界能接受的，如果他知道政界反弹将很大，就算该想法很好，他也不会浪费时间提出。拥有如此履历，加上在华尔街人脉甚广，难怪美国政界和金融界已开始揣测，没有政党背景的盖特纳有望出任下任财长，尤其是一旦金融危机持续下去。 不过，要再上一层楼，盖特纳要先过目前的金融危机这一关。官方决定出资协助防止贝尔斯登破产时，批评官方滥用公款拯救投行的不满之声不绝于耳，这些批评随着官方再次出手拯救更多金融机构而增加，其中一部分的矛头便是指向盖特纳。10年前，协助南韩等新兴国家的决定，同样遭到批评，但最终危机顺利解决，当年的决定获得肯定。华尔街的危机远比当年亚洲金融风暴严重，且还未完结，盖特纳将面临更多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