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加:全球化浪潮下中国股市能否独善其身?
一年前,美国次贷风波已经拉响前奏,演变到今天谈次贷色变的局面,谁都始料未及,但就次贷本身而言,并未如此惨烈。1993年美国发生储蓄银行危机,它也由房地产价格下降,大规模违约引起,其发生地主要集中于美国的西南部如加州等地,最后造成银行的大规模破产,特别是储蓄银行的破产。最终,美国政府为其买单,所有美国纳税人也买单四千亿美元,这也印证了此次次贷并非如此惨烈,市场上受次贷影响最坏不超过三四千亿美元。 在华尔街市场上,1993年危机爆发的结果是一批银行倒闭,而今天几乎所有的摩根史丹利几乎都转变成国企,为什么会这样呢?浅显的说,原本一个人身体的伤痛由腿部导致,这个腿就是西南部的房地产危机,但流动性造成这种病痛的扩散,以致出现浑身疼痛的局面,身体健康为此买单,也即出现银行的大批倒闭。 2008年次贷危机出现。在这过去的15年中,所有的资产多次被打包,被切割成无穷的碎片,变成如维生素、输液一样的物质被输送到肌体的每一个部件,这在华尔街被最生动的显现与演绎。次贷产生的背景就是,本来没有钱买房子的人,由于低息的环境从银行借贷购房,为此也承担起每月几百的房贷还款,可两年之后利息暴涨,每个月必须偿付两千块钱。问题立即从局部扩散到全身,单纯的腿伤一下子深入血液,而这也不是不治之症,只是严重感冒,可头疼发热全身非常难受。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为什么华尔街股市没下跌?华尔街以前是全体纳税人买单,现在则由全体金融机构买单,美国股市也主要由公司盈利支撑,本来流动性不强,是非常正常的11—12倍的市盈率。盈利没有发生变化,工厂也没有变化,外部的喷嚏、咳嗽使人浑身难受,但却没有影响基本面,因此股市不会变动,现在它变动的只是最表面一层。 处于风云多变的股市之中,总是由衷地佩服国内做股评,预测股市的人,因为国外对国内做的预测几乎没有一个是正确的。这不能完全归责于他们,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不同于中国的世界里,股市也处在完全不一样环境之下,而成功的中国股市预测家对于国际情形不能过深研究,太多的规则会制约人的自由思考。中国股市最好的预测家应该先做民意调查,如果股民都期望股市健康发展,那么股市肯定会好,向心力不足的股市则很可能会走向低迷。对于中国股市而言,国家宏观政策、企业盈利、外部世界的影响、外资的进入以及中国巨额资本对中国股市而言,影响相对来说比较小。最大的影响就是一个大闸,就是即将发放的两千亿的平安和几百亿的浦发银行。美国次贷危机是投资者和银行间的博弈,股市一旦超出寻常高位,立即有大批人蜂拥而至,获利之后,投资者突然发现将会有人来拿自己兜里的钱,于是赶紧撤离,股指随之下滑。在市场上拿钱不值的时候就放弃拿钱,股市因此慢慢壮大起来,这才是资本市场的博弈。 现在的中国股市就如三峡大坝,180米堤坝突然建起,水顷刻间注满,而它以前只是一个小高压锅,但内部温度也是越来越高,长此以往,最后必将崩溃。为此它需要一个泄压的渠道,去哪?可以去的地方很多,股市在高压锅里这么高谁都提心吊胆,担心股指下跌。这里要问几个问题,第一,谁是高压锅、高温市场里面的受益者?第二,如果温度下降,谁将是受害者、谁将是受益者?高温下的受益者肯定是现在入市的股民、入市的证券公司,以及政府、大股东还有国企。拥有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估计中国的大股东问题、国家问题都能够在高压锅里解决,当然高压锅里的股民肯定会不高兴,但我们只要明白股民在这种情况下并非损失惨重。工商银行市值2500亿,是用100亿进行融资所得,因为它只有3%—4%在A股市场上,如果损失一半,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损失1200亿美元的市值,蒸发的仅仅是50到100亿美元,即使整个股市下跌,它所承受的损失也并不大,更何况还能解决一些以前永远不能解决的问题,如农民问题、企业资金问题、老龄化问题。 如今,中国股市已经成为一个很大的市场,外部环境,如天文地理开始对三峡里的水产生影响,这种影响不需要观察太平洋,也不需要关注东海,看看三峡周围,留意重庆的雨水情况,蓄洪情况就可以一清二楚。今年,股市达到6000点,很多中国股民赚了个盆满钵满,可以开始尝试一下真正的生活。我们一直在蜜罐里长大,现在能够承受一点考验,于是世界开始告诉大家这不是真正的生活,而只是人们的童年时代,外面的世界更野蛮。真正的股市是两个群体的博弈,缺钱的人和有钱人之间的博弈。这么多年来,中国股市从来不是这样的博弈,到今天依然是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的博弈。关上国门,所有的投资者互相博弈,上市公司的价值、盈利、业绩等只作为一个参考的数据,这个数据和拉斯维加斯里面赌马买哪个号的意义完全一样,谁赢谁输并不取决于它们。
中国金融、股票市场的建立与逐步完善,我认为是摸着石头过河,国外一些学术界认为中国政府所实施的开放政策对中国经济的开放与管理是最好的选择。中国是全球一体化最大的受益者,经济范围内的最大受益者,我们将能赚钱的东西出口,将能够赚我们钱的东西挡在国门之外,金融也是如此,国内银行进行巨额融资,但却不允许外人进入。那时他们并不在乎,认为中国无法消费他们的昂贵产品,有一天,WTO突然发现中国13亿人开始消费他们的昂贵产品,现在股市突破5000点,又突然发现中国的股民原来如此富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挺身而进。世界是扁平了,根本没有全球化。我们像高压锅一样烧到5000点、6000点,甚至可以达到8000点,即使温度再高,利润再丰,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至多只能吸取一点热量,跟着热一下,升点温,如H股。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对对外经济进行管理是非常正确的,我们将钱收回,对国企进行大手术,将东西卖掉,将万亿的存款用于国家发展。 在货币市场,当人民币不能够自由兑换的时候,由于单边结汇出现了大量的外汇储备,于是通过投资提高资产的流动性来化解高额储备带来的流动性风险。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人要求将外汇分开,这是一种选择,另外一种选择就是不放开去投资。有人问我投资黑石不是赔了吗?渐进性投资用投资弥补。我觉得这两个概念谁是谁非很难说,黑石要出去就得考虑怎么出去,现在对黑石的非议很大,大家认为我的第一笔投资就亏损巨大,这里涵盖很大的误区。人们根据什么都不做来决定我是亏是赚,即使今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干,放在任何人的手中的钱实际上都不是简单的实体,本身就有一个价值,而这个价值的数量在今天与明天之间绝对有变化,什么都不干本身就是干的事情,这个时候的不为实际上是为,因为其他的基础都在变。所以,在资本市场,年终有的基金经理在很好的年度里得的奖金很少,有的在不好的年度里得的奖励很大,如果人家涨了30%,你只涨了10%,这种基金经理要撤掉,所以黑石的投资成败不能以都没干的情况来衡量。 (李小加,摩根大通证券亚太有限公司中国区主席兼行政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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