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周雪平 中小企业融资从来就是一个世界性难题，货币政策紧缩的宏观经济背景下尤其艰难。就当前错综复杂的经济形势，动荡不安的全球金融市场看，无论是反通货膨胀还是防经济衰退，国家采取各种货币的、财政的、行政的政策手段，密集调控宏观经济完全必要；但“覆巢之下”事实上却不无遗憾地“误伤”了微观层面的众多中小企业。从银行信贷管理的视角看中小企业当前的困境，其成因既有中小企业先天性缺陷和主观无意识的融资战略选择，但更多的还是经济周期和国际国内形势的客观使然。 流动性紧缩打破了资金供给的结构性平衡 亚洲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复苏，或者再往前推10年到上世纪80年代，中国金融改革风生水起，作为中小企业融资的主要渠道，银行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形成了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商业银行（农信社）等多元化的生态体系。同时，社会征信制度的完善和金融创新的推进，特别是信托、创投基金和担保市场的培育，中小企业间接融资渠道在社会配套机制中逐步成熟，并通过银行细分市场、特色经营的过程得到了较好的解决。然而，流动性紧缩却打破了市场资金供给的结构性平衡。第一，央行不断发行央行票据和上调存款准备金率，给商业银行特别是中小企业最主要的信贷资金提供者——中小银行带来了较大的流动性压力。由于国有企业和政府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需求具有较强的“刚性”，在资金资源争夺角力中，中小企业明显处于劣势，银行基于综合收益率和金融风险防范的双重考虑，在金融资源配置的结构性调整中，首当其冲放弃对中小企业的政策倾斜，或者无可厚非地选择压缩中小企业信贷投放规模。 第二，央行通过“窗口指导”紧缩商业银行信贷投放，并且由按季度调控变为按月调控，对于触“红线”的银行发行惩罚性的定向票据。在规模既定的前提下，银行传统的粗放式增长盈利模式难以为继，基于对利润最大化的考虑，必然掉头转向集约型增长，优化配置系统内金融资源，调整资产业务结构。其中最重要的两项举措：一是调整客户结构，将有限的金融资源从综合收益率较低的客户群体，向综合收益率较高的客户群体转移。中小企业对银行利润贡献单一，利润贡献度低，当然是银行首先要放弃的对象。二是调整金融产品结构，将有限的金融资源从收益较低的产品向收益较高的业务转移，如“改票为贷”（即改银票业务为贷款）。而银票业务恰恰是中小企业最不可或缺的金融产品。因为中小企业的资产结构中，往往以动产为主，不动产较少或者没有。在“改票为贷”的过程中，中小企业融资能力明显下降，甚至根本不具备银行贷款的条件。 通货膨胀加剧了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
基于长远战略发展、长期合作关系和防范金融风险等诸多因素考虑，任何一家银行都不可能完全放弃中小企业客户群体。甚至对于部分优质的中小企业客户，银行并没有压缩信贷投放规模，然而即便是这类中小企业仍然还是资金链紧张。根本原因是通货膨胀导致企业相对资金紧缺。一是通货膨胀导致企业原材料和生产资源价格上涨。在既定的生产规模下，原材料和生产资料价格上涨，继续维护原有的产能和更新机器设备，中小企业需要比以前更多的流动性资金。二是通货膨胀导致原材料和生产资料价格上涨预期强烈。中小企业基于长期生产经营的考虑，必然要选择扩大原材料和生产资料的储备规模，甚至对于部分有价格转移能力的中小企业，还会选择提高产品的存库数量，待涨价后再出售。这无疑都将导致企业流动资金的固化，从而降低了资金的周转速度和实际利用率。三是通货膨胀导致买卖双方在市场交易过程中的角色逆转。原材料和生产资料价格长期上涨，迫使下游企业增大库存，一定程度上会改变市场短期的供需平衡，上游企业的卖方市场地位得到强化，在市场交易过程中必然会调整付款方式，如上游企业拒收银行承兑汇票而改为现款交易，部分紧俏商品还将要求提前支付货款，为上游企业占用下游企业资金提供了可能。而且事实上，中小企业的上游企业往往是具有一定垄断性质的国有企业，其下游却是市场竞争比较充分的消费环节，应付货款的空间被压缩，但应收货款却往往不能及时回笼，“两头占款”进一步加剧了中小企业的资金缺口。 货币政策抬高了融资成本和融资门槛 在各项市场传导机制的共同作用下，不管是从紧的数量型货币政策还是从紧的价格型货币政策，都会加剧资金资源的稀缺性，从而抬高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和融资门槛。一是持续加息增加了中小企业的利息支出。国内此轮加息通道的真正形成始于2006年4月28日，两年内央行连续上调利率8次，1～3年期贷款年基准利率由6.03%上调到7.56%，中小企业的利息支出增长25.37%。二是流动性紧缩促使银行实际贷款利率上浮。相对国有企业或上市公司而言，中小企业的融资渠道狭窄，旺盛的融资需求与实际融资能力不相匹配，决定了其对利率的议价能力较弱；同时，中小企业对资金需求的周期性特征明显，决定了其对银行信贷的快捷和方便要求较高，对利率的敏感性不强。在流动性紧缩的背景下，银行对于中小企业融资往往采取利率上浮或收取理财手续费。中小企业融资需要承担比以前更高的财务成本。三是加息和流动性紧缩抬高了中小企业非信贷渠道的融资门槛和融资成本。当前，银行间接融资仍然是市场资金的主流融资渠道，银行流动性紧缩直接催生了非信贷融资的繁荣。银行信贷门槛提高，带动了担保公司担保条件的更加苛刻。同时，大量银行中小企业客户被挤出银行系统之外，加剧了对非信贷融资渠道资金的市场竞争，事实上为信托、民间借贷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权。从银行代理的信托产品来看，许多房地产企业的信托实际利率达到了18％～25%。著名经济学家郎咸平的研究显示，地下金融的利率调幅是官方利率的4倍，即央行加息0.25%，地下金融利率将上调1%。如果以此测算，央行两年内连续加息共计8次，意味着通过地下金融融资的中小企业的实际利率较此前已经翻了一番。 中小企业的战略选择动摇了银企“双赢”根基 中小企业当前的融资困境的确是经济周期和国内外经济金融形势的客观使然。但对于许多相对比较优质的中小企业而言，自身发展战略特别是融资战略的不恰当选择，或许也是导致市场环境变化后无法适应的主观因素。作为与中小企业交往较多的城市商业银行信贷管理者，部分中小企业的战略选择常常让我们感到困惑：一是具有很强的规模冲动和速度情结。部分中小企业在自有资金并不充裕的情况下，单纯依靠银行信贷资金或其他非信贷融资盲目扩张，致使资金链常常处于紧绷状态，没有预留足够余地和弹性；部分中小企业甚至采取各种手段规避银行对信贷资金的有效监管，短贷长投将流动性贷款固化，从而丧失了流动性。一旦后续资金不继，往往陷银行于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或者受经营环境变化和突发性事件冲击，中小企业濒临破产边缘，给银行信贷资产安全带来极大风险。二是追逐短期利益“错配”银行合作伙伴。部分中小企业规模相对做大后，融资能力的提高对其重新选择合作银行带来了可能，对曾经伴随其成长的银行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弯，屡屡在信贷条件放宽和利率下浮等方面提出苛刻要求，一旦遭到拒绝便投奔其他银行。姑且不论银行承担了中小企业孵育期的较大风险，却无法在企业成熟期获取可观回报是否显失公平，单就中小企业自身发展而言，由于各银行的经营体制、规模大小、特色定位等不同，这类中小企业或许根本无法成为新银行的战略客户。在市场环境发生较大变化的时候，企业融资需求往往面临银行有保有压的结构调整挤压。 针对上述两类企业，我们建议：第一，坚持流动性为王的原则审慎适度扩张。特别是对于那些有长远发展目标，企业成长或将经历不止一轮经济周期的中小企业，更要充分认识到社会经济是一种螺旋上升而非单边上扬，在规模扩张过程中不能过分依赖对外融资，更不要被经济繁荣期企业较强的融资能力所迷惑，合理掌控自有资金和融入资金的比例，给企业资金链预留足够的边际弹性，确保企业流动性安全，以适度的牺牲发展速度谋求长期稳健发展。第二，选择最匹配的银行作为长期合作伙伴。“双赢”是银企合作的理性思维。所谓“最匹配”，是指真正最适合自己的银行而非心目中最好的银行，即银行的经营体制、价值取向、规模大小和特色定位等能够长期稳定地满足企业不同阶段的金融需求。就大多数的中小企业而言，本土的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合作银行或许是比较理想的选择。一是银企规模对称，优质的中小企业往往是地方银行的战略客户；二是有共同的文化背景、价值取向和地方产业政策导向；三是地方银行往往将中小企业银行作为自身的特色定位，对中小企业融资需求有较为明显的政策倾斜，更重要的是有针对中小企业量身定做的特色金融产品，并在这个领域仍将不断加大金融创新力度。总而言之，只要中小企业还没有跻身世界500强或中国500强的行列；或者还没有公开上市，还不能通过资本市场直接募集资金或发行公司债券，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与自身长期金融需求相匹配的银行建立长期稳定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宏观调控下中小企业融资困境，已经引起中央决策层领导以及社会各界前所未有的高度关注，我们乐观地预测：在有效抑制通货膨胀，中国经济最终实现软着陆后，刺激经济增长结束阶段性回落，重拾稳健持续发展升势的相关鼓励政策，或许将以解决中小企业融资困境作为突破口。与此同时，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随着国家加大金融服务对内开放的步伐，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合作银行改革向纵深推进，村镇银行和小额贷款公司试点成功，信托、基金等金融机构和担保公司等中介机构的运作模式进一步完善，私募股权基金（PE）和资本市场创业板的孕育成熟，民间金融从地下暗流涌动走向阳光地带有序运行……中小企业融资渠道必将实现多元化发展，长期困扰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或将能够得到妥善解决。（摄影 黄承飞）
